這裏怎麽會有這麽多死靈蟲?


    難道他要招這些蟲子來吃掉自己?


    沈流蘇頓時冷汗直冒,被嚇的不輕。


    將白雪往懷裏樓了樓,沈流蘇的手中緩緩幻化出長劍,隻待這些死靈蟲一靠近,不管是否能殺死它們,先自保再說。


    然而事實卻並非她想的那樣。


    死靈蟲聽聞笛聲,聚集而來,卻隻如凡間的螢火蟲一般,閃著微弱的光在男子的周身飛舞,像半夜裏微弱的星光,將他籠罩在裏麵,若隱若現。


    男子也未再看她一眼,顧自的吹著那淒涼的笛聲,像是在訴說自己的生平一般,哀婉淒涼卻又帶著一絲無奈。


    而那些死靈蟲,就像是他的守護者,仿若用盡一生的光芒來護著這個男子。


    “錦鳶姐姐說,這些死靈蟲會吃人魂魄,縱然你不是仙,也不害怕嗎?”


    男子忽然從嘴邊移開笛子,笛聲戛然而止,周圍的死靈蟲像是受到了驅趕一般四下散開,很快便消失在了她的視線範圍。


    男子將臉麵朝她,輕啟唇齒道:“並沒有什麽可怕的,我與它們相處了千年,也就這樣。”


    千年!


    沈流蘇猛然睜大眼睛。


    她上一次從這裏偷了幾隻死靈蟲迴去就差點被弄死了,他在這裏圈養了這麽多,上千年了居然都沒事,難道說此人身上的戾氣已然到了死靈蟲都不敢輕易吞噬他魂魄的地步了嗎?


    “你......難道是傳說中的魅?”


    凡間曾有傳言,在屍橫遍地的戰場上凝聚多許多冤魂與怨氣,這些冤魂與怨氣一旦凝結在一起,便會形成一種叫做魅的生物,它不是人也不是妖更不是仙,卻因渾身怨氣過重而化作戾氣,遊走在戰場之間,像是找不到家的流浪者,沒有記憶亦沒有過往。


    相比之下眼前這個,有九成像足了這傳說中的魅。


    可是,仙界當真有魅這種東西嗎?


    男子皺了皺眉,還是搖頭。


    “我不知曉。”


    還未等沈流蘇再問出其它問題,男子卻轉過身去道:“你師父他們應當已經過去了,你沿著剛剛來的路往迴走,便可以走出枯骨林。”


    說完,他便再也沒有理睬她,轉身走進了那個草木屋裏。


    沈流蘇張了張口,本想要問一句他叫什麽,卻還是閉上了嘴。


    剛剛來的路並不複雜,縱然她不識路也知曉怎麽迴去。


    等到她的身影從林子裏消失,男子的身影才從草木屋裏走出,耳邊已然隻剩下微弱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不知道為何,每次遇到這個姑娘,他的心裏總是在迴蕩著一個聲音,叫囂著留下她,不能讓她走。


    這種感覺是從未有過的,仿若佛說的前世五百次迴眸一般。


    可是他也很清楚,不能讓她在自己身邊待的太久,縱然他有心與她保持距離,可時間一久也是枉然。


    都說人死後會對一些事物有所眷戀,或許,他當真是她口中所說的魅,生於這個修羅戰場,注定了找不到應該找的人。


    待到沈流蘇從枯骨林中出來,穿過仙林迴到棲安,天色已然不早了。


    帶著白雪跑到冬雪的住處,想要問問她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白雪變的乖巧,敲了敲門卻沒有人應答。


    難道又跑去書閣了?


    沈流蘇不禁扶額歎息。


    冬雪這一芳名,乍一聽按照規律來說,應當是個什麽妖修煉成仙,畢竟她是沒有姓氏的,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冬雪其實原本並不叫冬雪,因為生在窮苦人家,故此家中父母也無錢請先生給她取名,便隨著一些鄉野丫頭的名字叫她二丫之類的,後來,又因為早年喪父,母親不堪重負與人私奔,她還太小,沒有錢下葬父親,便上演了老故事裏的場景:賣身葬父。


    於是那一年,她九歲,便被賣到尚書府裏給尚書大人的小姐當貼身女婢,那一日正是漫天大雪紛紛揚揚,尚書小姐大她兩歲,知書達理且滿腹詩論,便給她取了個名字叫做冬雪。


    尚書小姐其實是個溫柔的女子,故此也並非像一些書裏所說的那般刁蠻,對待冬雪那也是很好的,最起碼讓她衣食無憂。


    後來,尚書小姐年紀漸長,出落的亭亭玉立,容貌更是閉月羞花。


    這時,尚書府的大門門檻真可謂是被人踩踏的磨損了好幾個,尚書大人有心想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


    人嘛,總有一種攀附權貴往上爬的念頭,沈流蘇覺得,她還是可以理解的。


    可尚書小姐卻偏生不喜歡了,說什麽。


    “我的夫君,定然要是權謀之家,或剛正不阿,或英勇無畏,固然乃是我朝天子,隻要他愛民如子清明如水勤於朝政賞罰分明,我入之**又何謂?可爹爹,天子,當真是這樣的人嗎?”


    正所謂美人愛英雄,這也是人之常情,沈流蘇點頭,還是覺得可以理解。


    可最後,誰也沒想到,尚書小姐最終卻選擇了跟一個窮酸書生私奔。


    這倒是讓沈流蘇有些不理解了。


    不是說尚書小姐心儀的乃是蓋世大英雄嗎?為何最終選擇的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冬雪說,“或許是那個書生身上有些小姐喜愛的地方。”


    這難道就是那種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愛屋及烏?


    “可你最後,是怎麽死的?”沈流蘇在聽她故事的時候趕緊追問。


    冬雪不緊不慢,“小姐不僅僅是私奔,也是逃婚,因為不久之前,天子乘車外出狩獵,路過秋水亭時巧遇了小姐,便心生向往,在得知小姐乃是尚書大人的女兒,便下了旨,召小姐入宮。此事剛巧得了老爺的心意,為避免小姐逃走,便將日期定在了接旨的第二日,可最後,小姐還是逃了。”


    抗旨不尊,是要株連九族的,小姐有恩於她,她便不能坐視不管。


    於是那一日,小姐強行要帶著她一起走,冬雪卻搖頭說,“老爺隨時會過來,小姐這裏不能沒有人,否則老爺定然會立馬知曉小姐你逃了,小姐你先走,冬雪在這裏善後。”


    然後,在尚書小姐逃離尚書府一炷香之後,冬雪在尚書小姐的房間裏,換上了尚書小姐的衣裳,用匕首將自己的容貌毀去,在後花園裏跳了蓮花池。


    沈流蘇聽聞,驚歎的嘖嘖了兩下,可想想,又覺得冬雪死的有些淒慘。


    “也並非。”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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