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璿的手臂和肩背都有傷痕,看起來很有些觸目驚心的感覺。她微微的喘了口氣。“追上去,別讓她跑了!”


    車馬一路緊追,子敬擔憂的看著趙璿手臂上越來越大的血跡“大小姐,還是先停下來包紮傷口吧!”


    “不用,今天必須把人抓迴來!”趙璿唇色漸白,咬著牙不肯慢下腳步。


    一路緊追直到懸崖邊,其實這懸崖隻是個名頭,並沒有想象中高,隻不過要是掉下去一樣沒有活路。


    狼狽逃命的代門主身上也已經見紅,捂著傷口喊“你撒謊!你怎麽可能有令符!”


    “你實在是可憐至極,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一直被蒙在鼓裏。你一個外門弟子又怎麽可能知道令符長什麽樣子!”趙璿冷笑道,任由子平為自己將手臂上的傷口裹住。


    代門主冷笑道“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我才是最合適的門主!”


    “門主若聽見你這麽說,一定會很後悔當年讓你陪著少門主來都城。”雲袖從人群背後走出,在她的身後站著一群胳膊上綁著淡藍色絲帶的人。


    “原來是你!”代門主恍然大悟道。


    趙璿手中的破雲弓直直衝著代門主拉了滿弓,手上鮮血直流。雲袖攔住她的動作。“我還有事情要問。”


    “當年給少門主下毒的人是不是你!”


    麵具後的血順著脖子流下來,把領口都染紅,她咳了兩聲,將手中卷了刃的刀握緊。“是又怎麽樣!她那麽軟弱,根本沒有能力帶領素衣門走得更遠!”


    雲袖輕歎一聲“當年提議剖屍的人也是你嗎?”


    “誰知道她藏到什麽地方了!再說了要不是這樣我還發現不了她的秘密!”代門主笑得癲狂,像是終於讓自己找到了什麽把柄,大聲喊道。


    手上的疼痛提醒著趙璿舊傷複發的後果,可她根本沒有因此而鬆懈,手雖然垂了下來卻還是搭在弓箭上,不肯放鬆。


    趙璿道“前輩已經是窮途末路,何必再負隅頑抗?”


    “嗬!說得輕巧,你不過是想要我這條命罷了,何必說得像隻要我束手就擒你就會放過我一樣。趙璿,這世上恐怕再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代門主冷笑道。


    “門主口口聲聲了解我,不還是被我逼到這個地步嗎?”趙璿道。


    包圍漸漸縮小,所有人都嚴陣以待,這是最後的大戰,根本沒有退路。


    “側翼包抄,別讓她墜崖。”趙璿輕聲道。雲袖微微轉了一下眼神,不予置評,再次將注意力放到代門主身上。


    “走到今天這一步並非你有多厲害,不過是我從未將你放在眼裏罷了,你真以為你有這個本事做成這麽多事嗎?”代門主道。


    “看樣子門主還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敗給我了?”趙璿輕笑道,眼角餘光看見身後的人慢慢的往側翼而去。“門主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麽還這麽不服輸呢?”


    “輸?我何曾輸給你!你未免自視過高!不過也是,你從未吃過什麽虧,自然覺得這天下都在你手中。”代門主輕蔑道。


    趙璿笑道“門主的話可真酸,怎麽敢做不敢認呢?”


    “既然你已經承認是你害死少門主,今天我就要替老門主清理門戶!來人!立即將叛徒誅殺!”雲袖道。


    “你算什麽東西!也敢在這裏發號施令!”代門主對此嗤之以鼻,命手下的人繼續往前攔住對麵越來越近的人。


    “素衣門聽令!門主令符在此!聽我號令!誅殺叛徒!清理門戶!若有倒戈者既往不咎!否則嚴懲不貸!”趙璿大聲道。


    行到此處,那些原本就因為情況越來越差而開始猶豫的人漸漸的看向彼此,竟有幾人見狀不好扔下刀劍服毒而亡。


    子敬尚且有些不明,子平輕聲道“他們已經成了殺手,即便大小姐說既往不咎,可背叛舊主的人不配活在世上。”


    雲袖輕歎一聲“你何必這麽固執?”而後便轉身站到人群後,為他們讓出地方。趙璿的破雲弓再次舉起的時候神色較之從前更見剛毅“這一次絕不會讓你有機會逃跑!”


    一聲令下,兩方人馬糾纏在一起寸步不讓,正如趙璿預料的一樣,代門主果然有跳崖的打算,隻是被人不懼生死的用身軀攔住,所以一時陷入困境。


    代門主幾次想要衝破阻礙,卻屢屢被人逼退,雖然近不了身,卻並未放棄,四下張望著企圖發現一線生機。


    趙璿因為身上沒有一招半式並沒有上前,隻是被子平子敬保護著遠遠觀戰,時不時的放一放冷箭。


    一直戰至最後一人代門主才被拿住,她雖有心自盡卻被子敬捏著卸了下巴,一時竟沒辦法反抗。


    雲袖將死傷清點清楚後道“你這些年也不算白過,到底有這麽多人肯為了你冒這麽大的風險。”


    於是將她綁迴小院中打算繼續審問,趙璿本就傷得重,此時見情況明朗才終於撐不住一口血吐了出來,再拿不住弓。


    “你沒事吧!”雲袖急道。


    勉強扶著子平的手站穩,趙璿將弓交給子敬,抹掉嘴邊的血。“死不了。”


    “扶銀花毒發可是錐心之痛,真難為你能夠撐得住。”代門主嘲諷道。


    趙璿臉色不由一變“清理幹淨痕跡,別讓人尋跡找來。”


    代門主被捆了手腳扔在地上,衣服上又紅又黑根本看不清原本的顏色。趙璿重新換過幹淨的衣裳才用手帕捂著嘴出來,即便如此雲袖還是看見了手帕上隱隱的紅色。


    “摘下她的麵具。”


    子敬摘下麵具後當即倒抽了一口涼氣,立即迴頭去看趙璿。


    趙璿臉上的笑意徹底收斂,雙眸冰冷暗含殺機。“我倒沒想過會是你,先生這些年藏得真好。”


    麵具下赫然是許先生的臉,隻不過和平時寡淡愁苦的樣子比起來,還是現在洗淨之後的臉看起來更像一個運籌帷幄的幕後人。


    “溪秀,你這麽做怎麽對得起門主和少門主對你的栽培!”雲袖痛心疾首道。


    許先生,也就是溪秀冷笑道“門主分明也曾經將我視作接班人,是你們非要叫嚷什麽血統!不然我早就是名正言順的門主了!”


    “先生的局可算得上深遠,在我身邊藏了這麽久,眼睜睜的看著一切發生恐怕才能有運籌帷幄的感覺吧?”趙璿咳了兩聲道。


    “你才是一直都讓我驚訝,我從前隻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樣,以為你不過是靈慧些,沒想到你才是真正生了一副鐵石心腸。”溪秀鄙夷道“明明知道會發生什麽還要對自己身邊的人做戲,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送死,你可真是個有良心的人!”


    趙璿擦了一下唇邊溢出來的血跡“我這個人從來都沒有心,你難道直到今天才知道嗎?”


    “哼!是我小看你了,不過你以為你贏了嗎?你算什麽東西,也敢在我麵前耀武揚威!我玩心機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呢!”溪秀道。


    雲袖道“你果真是瘋了。”


    即便是現在這種境地,她的臉上卻沒有半分自己已經成階下囚的自覺,冷笑道“你少在這裏裝得清白,你自己打的什麽主意以為能瞞過多少人?至少我敢大聲說出自己想要什麽,你敢嗎?”


    雲袖臉上露出幾分苦笑“你就沒有一刻覺得自己愧對少門主嗎?她可是因為覺得你是可造之材才把你帶來的,誰知最後竟是你害她死無全屍。”


    “多行不義必自斃,你有今日都是自找的。”趙璿厭惡的看了她一眼。


    “嗬,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你以為自己有多幹淨,你做下的髒事並不比我少,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溪秀大聲道。


    趙璿手裏捏著絲帕,嘴角輕輕勾起“你說的不錯,我做過的髒事也不少,不過知道這些秘密的人沒有人能夠活的比我久,我過得可比你安心。”


    “即便明知道自己身上有扶銀花毒也能這麽看得開,你算是我見過的頭一個。”溪秀道。“沈老爺子本就是將你當做棄子來養,一門心思都在他那寶貝孫子身上,你不過是他手中的刀罷了,太把自己當迴事,後果可就不堪設想。”


    “先生到了這個時候不憂心自己會怎麽死還想著要替我打算,可真是大義啊。”趙璿譏笑道。


    溪秀道“你就從來不懷疑你娘去哪裏了嗎?不想知道為什麽從你來了這裏這裏之後她就從此銷聲匿跡?”


    當初賀直也說過這句話,趙璿不由得緊張起來,難道真的出了什麽事?可嘴上卻分毫不讓,涼薄到底“你若想要說遺言我倒是可以一聽,不過要是單純為了拖延時間就不必了,沒有人會來,也沒有人能夠救你。”


    “你這麽說可真是不怕你娘知道了會失望,白養了你這麽多年,竟隻得你這一句。”溪秀冷笑道。


    趙璿忽然覺得口中湧出一股腥甜,往旁邊吐了一口並不覺得好受,皺眉伸手,卻不見子平將藥遞過來。


    “給我。”


    子平咬牙猶豫許久才將藥掏出來遞給她,溪秀嗤笑道“你就這麽用藥吊著命,活一天算一天,膽子可真夠大的。”


    “我這種人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早死晚死都一樣。”趙璿笑道。


    “看樣子你早給韓朝他們留下遺言了?”溪秀冷眼道“幾歲的孩子要是成了孤兒卻不知將來要麵對什麽樣的欺淩,你這個做娘的竟不比你娘稱職。”


    趙璿忽然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明明沒有什麽要問你的,卻還是將你留了這麽久嗎?”她將小小的門主令符捏在指尖,看了又看道“我倒想知道,要是你苦苦追尋了一輩子的東西被我輕易地交給你想都想不到的人,你會怎麽樣?”


    “你瘋了!”溪秀激動得膝行向前,卻被子敬踩住膝彎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趙璿將令符交給雲袖。


    雲袖高舉令符,在眾人的叩拜中成為了她渴望了二三十年也沒能成為的門主,當時便氣得血氣倒流,吐出一口濃黑的血,整個人也失了生氣。


    在趙璿的示意下,子敬刀刀致命,先挑斷手腳筋然後割喉紮心,手段幹淨利落,看得雲袖微微皺眉“你這麽做未免也太過。”


    誰知趙璿蒼白的臉上卻平靜得像是切了一塊豆腐一樣。“她還能有全屍就已經是我的仁慈,不然隻憑她做下的事就是大卸八塊我都嫌輕。清理門戶的事情你們自己做,不過我有生之年若聽見素衣門在這世上行走的消息,就別怪我的鐵騎踏平素衣門!”


    雲袖握緊手中的令符“你就這麽把令符交給我?”雖說素衣門現在不比從前,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種誘惑一般人可拒絕不了。


    “素衣門已經從裏頭爛了,也隻你們自家人不嫌棄,我可不要。”趙璿道。


    即便如此,雲袖還是道“素衣門今日承你一份情,我有生之年素衣門可以替你做一件事。”


    趙璿隻是一笑,並未應答。


    柔貴太妃傷得極重,身上的衣服全都被血染紅,可以說對方幾乎沒有想讓她活下來的念頭,要不是怕她死在交換之前,恐怕連這點參片也不願意給她含。


    四殿下年幼,倒沒有受什麽傷,隻是受了很大的驚嚇,夜夜驚醒啼哭,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大圈。


    宮裏的人也都拿不準陛下的意思,究竟是將他做皇子對待還是做王爺對待?


    “太妃情況如何?”蕭奕亭問。


    太醫道“情況不大好,看起來仿佛被人放了幾日血,太妃現在麵色蒼白,唇無血色,渾身冷汗,手腳冰冷,恐怕就是救迴來人也不中用了。”


    “既如此,便叫她舒舒服服的去吧。”太後道。


    殿內無人敢應,齊齊低頭,靜默不語。


    蕭奕亭道“太妃心裏記掛著老四,不會情願赴死,太後此話未免太過無情。”


    “她心裏若果真有老四就該安心的去,不然難道叫老四看著她不死不活的過一輩子嗎?”太後冷聲道。


    這樣失血過多的人最後魂魄都要叫閻王爺叼走,隻是蕭奕亭到底沒有太後心狠,推說再等等,一時也不再提。


    反倒是太後想起宮裏都說是韓朝去接的人便問“那什麽素衣門的人就一點沒為難韓朝,徑直讓他帶迴來了?”


    “去的人說素衣門的人隻是拿走了東西,連話都沒有說。”他也覺得順利太過,可這樣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趙璿呢?她不是最喜歡湊這種熱鬧嗎?怎麽今天反而不來?”太後冷哼道。


    蕭奕亭道“她這幾日不在城中。”


    太後奇道“可真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她還能錯過這樣的事情。”


    “太後似乎隻要一撞上趙璿就很衝動。”蕭奕亭若有所思道。


    被說中心事的太後臉色一僵,哼了一聲,直接走了。


    柔貴太妃的臉色一直不好,在太醫的建議下蕭奕亭命宮人將蕭奕閣帶來,日日在她床前哭喊,希望能夠讓她早日醒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第三日上柔貴太妃才幽幽醒來,整個人都還很虛弱,不過總算是有了進出的氣,不是個木頭人了。


    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尋找蕭奕閣,可看見之後卻隻是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反倒是小小的蕭奕閣奶聲奶氣的一邊拍她一邊叫她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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