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休沐日,皇帝也難得能夠休息一天,雖然還是有許多公務要辦,卻不用再見那些整日喋喋不休卻什麽有用的意見都拿不出來大臣,也算是很不錯。


    可意外總是來得猝不及防,誠然也隻有這樣才算得上是意外。


    賀內監難得如此慌張,見了皇帝卻再三猶豫,不知該如何是好。


    皇帝怪道“你今日這是怎麽了,冒冒失失的?”


    “陛下,外頭出事了!”賀內監道。


    皇帝似有所感,停了筆。“怎麽迴事?”


    賀內監便將今日一大早鬧到府衙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得皇帝心生惱怒,拍案怒喝“太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去把一幹人等全都帶過來!”


    太子到的時候,那年老的婦人已經跪在地上,而皇帝的臉色難看得令人畏懼。


    未及請安,皇帝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也是個成家的人了,怎麽還是這樣意氣用事!孰輕孰重你都分不清楚嗎!”


    “臣知罪!”太子並不分辯,當即跪下。


    皇帝冷笑“知罪?你何罪之有!”說著將茶杯砸在他麵前的地上。“你這副樣子,哪有一丁點覺得自己錯了!”


    賀內監重新上了茶,低聲道“陛下總要給太子一個辯解的機會,孰是孰非一說不就知道了?”


    “如此德行,如何繼承大統!”皇帝雖然惱怒,卻也聽進了賀內監的話,許太子分辯。


    太子深知,今日若不能全身而退,隻怕後果不堪設想。


    他自己無論如何也能忍,可打入冷宮的母親,還未長成的妹妹都還需要他的保護。


    “臣偶然得知城中有一婦人自稱是公主府的產婆,在外頭嚷嚷著姑姑並沒有雙生子,坊間議論紛紛,卻一時難辨真假。”


    “可其中有諸多疑點。其一,姑姑的胎是經過宮裏的太醫診脈的,快臨盆的時候就發現是雙生,怎麽會到生的時候卻隻有一個?


    其二,姑姑的肚子是大家看著大起來的,確實比一胎的大許多。


    其三,姑姑根本不必謊稱生下雙生子,這於她而言並無益處。”


    “而且這婦人口說無憑,如何能信?陛下若因此而質問姑姑,豈不是傷了姑姑的心?”


    皇帝已經鎮定下來,握住扶手,道“縱然如此,你也不該讓人取這婦人性命。”


    太子乍然聽聞這種說法,驚得顧不得理法,直接把頭抬起來,滿臉愕然。“臣從未想過取此人性命!”


    恰在此時,那婦人開始哭泣,控訴道“老身被太子的人關在屋子裏,送來帶毒的飯食,要不是曾經在殿下身邊服侍,知道一些竅門,隻怕老身現在已經見了閻王爺了!”


    老婦人的哭訴聽得太子一愣一愣的,自己如何......他忽然有些不安,昨日讓衛克誠把人送出去,今日就出了事,難道?


    皇帝的責罵聲剛剛開口,賀內監就邁著小碎步跑過來,伏在耳邊道“長公主殿下來了。”


    “她來做什麽!”


    “今日太後千秋,想必是來的路上聽說了。”他倒是想鎖住消息,可實在是動靜太大,難保消息現在沒有傳到外頭。


    話音剛落,元嘉已經走了進來。“聽說這裏有熱鬧可看,我也來瞧瞧。”


    看她模樣,似乎還不知道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皇帝當即令賀內監帶她去向太後請安,誰知她卻一眼看見了跪在地上的婦人。


    “龔婆婆?你怎麽在這?”


    龔婆婆衝元嘉一拜。“老身見過長公主殿下。”


    眾人神色迥異,元嘉便命賀內監去搬椅子。“來的早不如來的巧,也讓我瞧瞧究竟是怎麽迴事。”


    賀內監賠笑道“就是些小事,還是別耽誤殿下的時間了。”


    元嘉可不吃這一套,站在眾人麵前道“今日我倒要看看,究竟有什麽事情是一定要瞞著我的!”


    然而當龔婆婆將生產之日的情形說了一遍之後,她卻坐不住了,拍案怒道“胡言亂語!我懷了幾個我會不知道嗎!簡直一派胡言!”


    龔婆婆急道“若是不信隻管把孩子抱來,驗一驗血就知道了!”


    要說這裏頭為什麽能夠有破綻,其實因為皇家規矩森嚴,每個人都隻做自己的這一件事情。


    譬如龔婆婆負責接生,孩子生出來之後就交給了別人,其餘的她並不知道。


    而且原就說定了,生完孩子就要請辭,於是當日忙碌了一通之後,向主人家請了辭,即刻就要迴家,直到這幾日迴來喝孫女兒的喜酒才聽說了這個消息。


    “殿下知道我原不是個貪杯的人,隻是那日在我女兒家吃的酒多了幾杯,便說了出來,誰知竟讓人捉來這裏。”說著便抹起了眼淚。


    卻說元嘉心中的篤定在聽見龔婆婆說盡管去抱小兒子來驗的時候陡然沉到了穀底。


    “你說我生的是個女兒!”她的聲音顫抖,像是聽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龔婆婆用力點頭“當時宮裏的太醫不也說是女孩嗎,生的時候確實隻有一個女胎,健壯得很。”


    元嘉當時就站不住了,用盡力氣的大喊著讓人去抱小兒子。


    兩滴血在清水中始終保持著距離,怎麽都沒有合在一起。她絕望得打翻了水碗,無助的哭嚎著,就連近在咫尺嗷嗷哭泣的孩子也根本沒有了心思的看。


    然而哭著哭著她忽然道“你這個賤人!為什麽要害我的孩子!為什麽!”


    然後就這樣氣勢洶洶的趕去了宴請的大殿。


    今日是家宴,專為賀太後的千秋。


    前來赴宴的命婦們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說話,都被突然闖進來的元嘉給嚇了一跳。


    她模樣癲狂,雙眼泛紅,眼睛裏啐著惡毒的光。冰冷的目光巡視過殿內眾人,直直的朝著趙璿而去。


    “賤婦!你以為你長這個樣子我就認不出來了嗎!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你!你怎麽這麽狠的心!連一個孩子也不放過!”


    場麵登時亂做一團,眾人都尖叫著躲在一邊觀看,唯有霍婧婷挺著肚子試圖去拉。


    已經瘋魔的元嘉伸手就要去推她,被趙璿眼疾手快的攔住。結果卻是趙璿被狠狠的推到了桌角,倒在地上直抽冷氣。


    正在這時眾人紛紛驚叫著躲到遠處,原來竟是二殿下全然不避嫌的闖了進來,一把抓住仍然不肯罷休的元嘉。


    “姑姑是不是瘋了!怎麽胡亂動手打人!”


    元嘉猛然看見這雙熟悉的眉眼,立刻變得更加激動“是你!你們合起夥來害我的孩子!你們好惡毒的心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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