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理在書房裏坐了整整一夜,愁得胡子都長了不少,滿下巴的青茬。元嘉看見之後沒有直接過去,而是吩咐雲袖去把雙生子抱過來,自己抱著兒子,讓趙明理抱著女兒。趙明理初時還板著臉,可小丫頭咿咿呀呀的拉著趙明理的手指笑得滿臉都是口水。趙明理立刻軟了心腸,將顧慮全都拋在腦後。他還有嬌妻愛子在身邊,餘下那些事情都無關緊要。立即將苦思冥想一晚上才寫好了的信扔到角落裏束之高閣。


    元嘉見狀默默笑了,叫來雲袖“老爺政務繁忙,書房裏亂得很,你找幾個人好好歸置歸置,要緊的東西收好,別丟了。”


    安排妥當之後元嘉便進宮去給太後請安,母女兩個坐在一起說話,不可避免的說到了聯姻上頭。


    “翼族求娶公主,可寶慶還年幼,你們姊妹幾個也都已經成婚,信王又隻有阿寧一個兒子,從皇室裏實在挑不出合適的人選。皇帝的意思是從城中名門貴女裏挑一個送過去,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元嘉閑適的喝了一口茶,“這有何難,不是才選秀嗎?年紀合適的俯拾皆是,母後又何必為難?”


    “年紀合適的身份不高,身份合適的年紀又不好。”太後看了她一眼,語氣微妙“你也是個有女兒的人,怎麽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她才幾個月,就是再沒有人也不能把主意打到一個嬰孩身上吧?”元嘉笑道。


    太後沒有細說,而是說起了才進宮的人“蔣氏一進宮就被封為嬪,此等榮耀即便是因為國公府也顯眼了些。外頭都是怎麽說的?”


    “不過是說國公爺會教導女兒,懂得討陛下歡心罷了。”元嘉拈了一塊點心咬了一小口,覺出嘴裏的味道不同尋常,連忙吐出來。“這是什麽味道?”


    宮人嚐過之後不知所措的看著她“味道沒有問題,殿下這是怎麽了?”


    隻見元嘉的臉色瞬間就變得難看,直接打翻了盤子“這裏頭有魚腥草的味道你嚐不出來嗎!”


    宮人連忙以頭搶地“妾身不敢!”


    太後製止了元嘉,揮退宮人,看了半天,落在地上的糕點。“到今年是第十四年了吧?”


    元嘉聞言一愣,不自在的擦了擦手。太後閉上眼睛“那時候你也是從點心裏吃出了魚腥草的味道。”元嘉聽了這話,嚇得張大了眼睛,捂住嘴不敢出聲。


    “沒想到,還會有今天。”太後自嘲一笑,拿著剪刀將花瓶裏最好的那一支花剪下來,衝元嘉招手,將花簪在她發上。“用盡心思才栽培出來的花隻有戴在最合適的地方,才不算折辱。”


    元嘉愣愣的摸了一下發上的花“......母後.......”


    可太後卻已經跳過這一節,擺弄著香爐,皮肉已經開始鬆軟起皺的手指將香灰壓成小小的篆字。“阿赫的年紀也不小了,相看人家沒有?”


    “選秀之前就看好了,雖然國公府的已經進宮,不過定遠侯府的還在閨中。”


    太後點了點頭“定遠侯雖然脾氣暴躁不過為人正直,他家的女兒應該也不會差。阿赫自己怎麽想?”


    “他已想好了,以後要從軍。”元嘉說起寶貝兒子臉上的自豪就怎麽也藏不住。太後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妾室的人選呢?”


    “我一直留心著,隻是阿赫現在沒有功名,不好太張揚,等將來正妻入府,得了功名之後再慢慢相看合心意的也來得及。”趙赫的婚事一直壓在她心頭,唯恐給兒子娶了一個不得力的妻子迴來,是以格外上心。


    “趙明理對於和親的事情怎麽看?”太後陡然一問,把元嘉問得沉默,過了一會兒才說“到底是自己生的,難免猶疑,不過我已經勸好了,不會讓他礙事的。”


    “聽說國公府那個選秀的時候穿的是海棠花的裙子?”元嘉忽然問。


    太後麵無表情的點點頭“雖是舊年的料子,不過的確和她當初穿的一樣。”


    “會不會”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太後打斷“別胡說八道!”


    “宮裏頭神似形似的人多得是,不差她這一個。”


    元嘉又喝了一口茶,“太子還是那個樣子嗎?”雖然有了側妃,卻隻把人家晾在一邊,連麵都不肯見。


    “他這個性子像足了皇後,傲氣得很。”冷笑一聲,太後也沒了興致,草草命人將香爐收起,一麵擦手一麵說“你既來了便抽空去看看老二,也叫他承你的情。”


    “怎麽每迴都讓我去,我一看他就怵得慌!”好不樂意的嘟囔了一句,可是又不敢忤逆太後,隻能磨磨蹭蹭的走,誰知卻撞見了皇後。


    看了一眼她來的方向,皇後隻做不知,笑問“姐姐這是從哪裏來,怎麽都沒來看一看我?”


    元嘉一貫不喜皇後這個虛偽的樣子,隨便擺了擺手當做行禮。“才從母後那裏過來,皇後也要去請安嗎?”說著就讓開路。


    可是皇後本就是為她未來,既然在外頭遇見了就不必再進去看太後的臉色,當即和元嘉一起走遠。


    “想必姐姐也聽說了聯姻的事情?”雖是問,可皇後知道她今日進宮恐怕就是為了這件事。“其實姐姐也不必擔憂,雖說阿璿仍是待嫁,不過城中貴女不止她一人,總會有合適的人選,不至於叫姐姐擔上偏心或是處事不公的罪名。”


    幾乎是立刻,元嘉就被她的話給惡心到了。合著要是將來趙璿被選中了她就是惡毒後母了唄?“你也要寬心才是,雖然他們求娶的是公主,可即便前朝就有八歲的公主奉旨出嫁這樣的先例,不過我阿弟應該也不會將才九歲的寶慶嫁出去,你說是不是?”


    皇後早就料到她會反唇相譏,並不見氣惱,命人捧上一隻螺鈿匣子。“我才得了這副項圈正想讓人送去給姐姐,不想竟在這裏遇見,便交給姐姐帶迴去吧。”


    元嘉接過來一看,是一副做工精美的白玉項圈,可惜隻能賞玩,不能佩戴。“如此我便收下了。我難得進宮,還要去看看老二,就不與你閑聊了。你若得空便多陪陪寶慶吧。”


    兩人心懷鬼胎的告別,在轉身的一瞬間都翻了白眼,隻不過皇後顧忌著身份一手扶額遮了一下,元嘉可沒有她這麽多顧忌,直接把白眼翻上了天。


    送這麽一副項圈,不就是來示威嗎!即便她是皇後又怎麽樣,不一樣要供著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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