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歇晌,韓朝厚著臉皮也跟著翻身上床,和趙璿保持著半臂距離,仰麵而躺。趙璿根本不理他,拿絲帕蒙了臉睡得昏昏沉沉。韓朝哪裏睡得著,貪戀的看著她平靜的睡顏。


    正在這時突然響起敲門聲。“姑娘,宮裏下了口諭。”


    韓朝眼神複雜的看了半天才伸手推她“宮裏來了旨意。”


    睡得好好的被人吵醒換了誰都不會有什麽好脾氣,尤其是趙璿本來就因為韓朝而一夜沒睡好,好不容易才能眯一會兒就被吵醒,臉色難看得韓朝都不敢說話。


    躲到角落裏聽趙璿到門口去聽口諭,韓朝心裏已經一沉,來得這麽巧,不知道究竟是怎麽迴事?


    反觀趙璿卻沒有他這麽多想法,耐著性子聽了,黑著臉點點頭,讓綠柳進來把書抱走“告訴先生換一冊合適的書來。”綠柳便低頭快步將書抱起,走到門前卻忽然停住腳步“姑娘要不要點山楂消消食?”


    先是一愣,然後摸了摸肚子“算了,上些荷葉茶就行。”


    聽見門合上的聲音後,韓朝才從暗處走出。“宮裏下的什麽旨意?”


    “讓我傷好之後去太學念書。”隨便往桌邊一坐,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到了時辰自己迴去,沒功夫搭理你。”


    韓朝卻不依,伸出去要扶她的手被她拍下也不生氣,左看右看撿了個圓凳坐在她麵前。“你想去太學嗎?”話剛出口就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她自然是想去的,那時候不就在門前等了很久嗎?他忽然想起來霍思淵也是在太學的,那一天,似乎他也在。“你和霍家的大公子很早就認識嗎?”


    “沒有,總共也沒見過幾次。”宮裏的事情陛下早就讓人來交代過不許外傳,第一次見麵就該是除夕的那一次,距今不過兩月餘,寥寥數麵。


    她在撒謊,明明早就見過。“他是東宮侍書郎,你也曾在宮中行走,就從來不曾見過嗎?”


    “說了沒有,你到底想幹什麽呀!”不耐煩的坐得離他遠一點。“沒見過沒見過,我和他什麽關係都沒有!”


    “姑娘,怎麽了嗎?”綠柳聽見屋裏傳來激動的聲音,擔憂的站在門前問。


    很快裏頭就傳出來趙璿餘怒未消的聲音“沒事,忙去吧。”


    韓朝陪著小心看她“我就是隨便問問,你別生氣。”


    匣子裏的首飾數量並不多,且大多都是一色,挑了半天也沒有挑出來合適的,趙璿皺著鼻子翻了幾下,胡亂往桌上一扔。“你到底想幹什麽呀!”


    “我不想幹什麽,我就想和你呆在一起。”在她嚇人的眼光中默默往後退了一步,手裏還捏著她給的詩集。


    “你就沒有事情可做嗎?為什麽總要跑過來?”


    將書放在一邊,小心翼翼的靠近。“阿璿,我是真的喜歡你,時時都想同你在一處,一刻也不想分開。”


    趙璿並不理他,開始看手裏的樂府詩,看了半天才發現他還站在那裏,沒好氣道“你站在那裏做什麽?”


    “你怎麽和原來不一樣了?”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她私下裏會是這樣的性子,全然沒有溫文儒雅的模樣,又嬌又俏還有脾氣,動不動就橫眉冷對跺腳撒嬌,比從前要生動得多,隻不過他一時不太適應。


    “你若覺得失望趁早走了為好。”趙璿簡直巴不得他趕緊失望走人,一刻都不要留,可他卻隻是這麽一說,仍舊坐得很穩,沒有要走的意思。


    “阿璿”話剛出口就被她狠狠一瞪,連忙改口“趙姑娘”見她挪開眼睛之後才說“若你也要去太學念書,你我就是同窗了,到時候你可要不吝賜教啊。”


    “胡說什麽!”


    那邊趙璿和韓朝你一言我一語說的不亦樂乎,這邊宮中的情形卻大不相同。


    太後宮中難得撤了香爐正在換新鮮果子,來來往往的宮人雖多,卻並不聞一點雜聲,手腳輕快的換了果子熏了滿殿的果香後才將太後迎了迴來。


    皇後來的時候太後正在小憩,身邊的宮人低頭捶著膝蓋,整個寢殿裏寂靜無聲,隻有行走時衣服的摩擦聲清晰可聞,宣示著這裏還有人在活動。


    “皇後陛下來了。”


    太後微微睜眼,抬了抬手,自有人去賜座。皇後坐下卻不說話,靜靜的等著。不知過了多久,太後才幽幽醒來,“皇後已來了多長時間了?怎麽也不說一聲。”


    “母後休憩要緊,妾身等一等也無妨。”


    漱口之後喝了一口剛剛端上來的熱茶,“皇後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母後明智。妾身愚鈍,今日得了一道旨意,不知是什麽意思,特來請母後看一看。”然後輕聲道“陛下口諭,著趙家阿璿傷好後便入太學念書。”


    “她立了功,陛下要賞她又有何妨。”


    “便是要賞,金銀珠玉便足矣,何必要送到太學呢?這樣做難免落人口舌。”


    茶杯落下的聲音聽得人心頭一顫,“太子年輕,若沒有一個可靠的嶽家相幫,將來的路走起來未免艱辛。”


    “母後說的是,可妾身以為,能不能倚仗還是其次,不被牽連才最緊要。”皇後亦不甘示弱。


    太後瞥了她一眼,輕笑道“皇帝行事,自然有其章法,你就不要摻和,免得招惹是非。”


    眼見著這一趟就要白走,皇後一咬牙輕聲道“妾身也是擔心當年穎妃之事會重演。”


    “皇後慎言!”太後冷聲喝道,不悅地看著她,充滿威脅的眼神重重的落在她身上,在身邊人的攙扶下緩緩起身。“那個人已成往事,今後不許再提。”


    “母後,妾身原本也不想說,可她真的太像穎妃了。”見太後停住腳步,接著說“若隻是眉眼相似妾身又何必擔憂,這宮裏又何曾少過與她相似的人?可是舉止這樣相似的人妾身也隻見過這一個,陛下見了她,眼睛都挪不開。如何不讓人心驚!”


    一身華服的皇後占盡牡丹國色,傾國傾城,可是卻沒有生氣。太後也隻是這麽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皇後,你已經是一國之母了,還不夠嗎?”


    當年種種都已經被塵封在記憶中,輕易不肯觸碰,可心裏有鬼的人總是沒有辦法在夜裏安睡,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隨時準備著再次落在記憶的囚籠裏,被過去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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