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渾身的傷痛醒來著實算不上是一種會令人感到愉快的體驗。艱難轉醒之後,趙璿兩眼迷茫地看著陌生的帳頂和屋子,這是哪裏?在看見宮中式樣的宮女以後,她這才轉過彎來,大概是找了座空曠的宮殿讓她歇一歇吧。


    “姑娘醒了?”宮女走近,在她身後堆起軟枕。


    小口小口地喝著苦得嚇人的湯藥,這才發現外頭的天已經黑透了。“殿下怎麽樣了?”


    “殿下沒有大礙,就是受了些驚嚇,禦醫已經去看過了,姑娘不必擔憂。”宮女的年紀看起來和趙璿相仿,生的十分招人喜歡。“妾身的名字是煙雨,這段時間就由妾身侍奉姑娘。”


    了然地點點頭,嘴裏的蜜餞或多或少地緩解了一些苦澀的感覺,她這才感覺到身上幾乎沒有一處不酸痛,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一身的青紫。


    “那就好。”


    頭一次在宮裏過夜,感覺十分新鮮,可趙璿忽然想起來自己並沒有換洗的衣物,煙雨打開櫃子,裏頭滿滿當當地全都是新做的衣裳“製造局的人已經送了許多衣裳來,姑娘不必擔心。”


    也是,宮裏自然不缺這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擔憂什麽,自嘲一笑,安安心心地住了下來。


    養傷的日子其實很是無趣,哪裏都不能去,每天都是躺在床上休息,能夠在天氣好的時候坐在床邊曬曬太陽都能夠算得上是奢望。好不容易得了禦醫點頭,終於能夠到院子裏走走,對於困了好幾天的趙璿而言簡直如蒙大赦。


    然而真的出來之後她卻後悔了,早知道會在這裏遇見他,還不如就在屋子裏憋死好了!


    霍思淵奇怪地看著她臉色變了好幾次,走近兩步“哪裏不舒服嗎?”


    下意識地退後,卻忘了自己現在還是個病人,腳一軟就直直地衝著地上去。然而她卻沒有如預料中一樣摔在地上,取而代之是一個陌生堅硬的懷抱,不熟悉的人離自己這麽近,讓她憑空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雙手抵在他胸前推拒,整個上半身都竭力地想要離他遠一點。


    縱然男女有別也不至於這個樣子吧?霍思淵自認長得還算端正,怎麽她一副大白天見了鬼的表情?不過他還是很快將人鬆開,並且退開兩步,示意自己並沒有什麽別的意圖。


    終於喘勻了氣得趙璿並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紅暈還沒有散去,就急著質問他。“你怎麽在這裏!”


    匪夷所思地看著她“你說什麽?”


    煙雨匆匆忙忙地跑出來,衝霍思淵行禮“見過侍書郎!”手上偷偷拉趙璿,壓低了聲音,“這位是太子殿下的侍書郎,定遠侯府的大公子。姑娘如今住的是他在宮中的居所,翠雲軒。”


    趙璿嚇了一跳。“你胡說什麽!我怎麽能住在他那裏!”


    “千真萬確!姑娘快別說了!”急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麽的煙雨手忙腳亂地想要製止趙璿的胡說八道,卻又不敢真的上手去攔,慌的不得了。


    霍思淵隻覺得好笑“你都住了這麽久,現在才想起來問問自己住在哪裏?”


    “我!我怎麽知道會住在你這裏!”然而這樣生硬又蹩腳的分辯根本不被霍思淵放在心上,一雙眼睛微微含笑,背負雙手靠近“你在害怕什麽?”


    “你胡說什麽!”


    如願地看見她瞬間變紅的臉,他才好心情地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忽視她的驚唿和失措,將人帶迴屋裏。


    坐在床上的人像隻張牙舞爪的小貓,企圖用毫無威懾力的小爪子去恐嚇麵前的人,全然不知自己這副樣子在對方眼中是多麽的有趣。


    “原本你在這裏的事情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不過你如果想要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也無妨,橫豎你比我丟臉。”


    這樣一想,趙璿一下子就安靜了,被人猛地拔去爪子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氣鼓鼓地瞪他“你還在這裏幹什麽!我要休息了!”


    窗外日頭正盛,將她的虛張聲勢戳破,眼看著她的臉越來越紅,他也就不再逗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認識霍家三姑娘嗎?”


    茫然地點了點頭,再一想這人似乎也姓霍?後知後覺的捂住嘴“你是三姑娘的兄弟?”


    “我是她大哥。”


    所以當時霍婧婷說的,在太學念書的那個文韜武略,謙謙君子一樣的人就是他?


    霍思淵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微微一笑“她走之前曾經讓人給你送過信,不知道你為什麽沒迴,她來了幾迴信一直在問你的消息。”


    “信?什麽信?”詫異地看著一臉正經的他,趙璿捕捉到另一個消息“她去了哪裏?”


    這下輪到霍思淵驚訝,“她走之前給你留了信,送到了你們家,卻一直都沒有迴信,她以為你生她氣了,一直很難過。”


    她以為自己住在趙府,信自然也是往那裏去送的,卻不知信為什麽沒有到自己手上。“我沒有收到信,那天在太學門口等了許久,還以為是她不願意見我。”大概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紅了鼻子,神情落寞。


    大手落在她頭頂“大概裏頭有些什麽誤會,我既然知道了便自然要為你說說情,別擔心。”


    這種感覺,和表哥很像。


    她猛地搖頭,不行不行,這不是表哥!


    識趣地沒有追問,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是陛下讓你住在這裏的,你不要想太多,好好把身子養好。”頓了頓“你還沒有及笈,沒有人會多想,安心住著。”


    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腦袋上的鬟,才終於放心。“那就好。”


    鬆了一口氣之後,她才開始認真看他。“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怎麽不一樣?”


    她想了想抱著枕頭轉向他“我以為在太學念書的人都該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可你看起來並不像。”可細想之下卻有覺得有些偏頗“其實那天的你挺像的,隻是和今天不太一樣,不像一個人。”


    一個眼神,煙雨就識相地退了出去,而霍思淵則定定地看著他,笑意未及眼底。“怎麽不一樣?”


    “說不上來,就覺得有什麽地方有點奇怪。”


    “也許是因為那時候你第一次見我,又是在那樣的情境之下,所以覺得不一樣。”說完,補了一句“宮裏人多口雜,以後要記得,說話留心。”


    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趙璿慌張地捂住嘴,又在發現煙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出去之後才小心地鬆了口氣。


    前院裏太子坐在桌邊,手邊放著一卷書。“怎麽來得這麽晚?”


    “逗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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