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院子裏的動靜著實有時大,別的地方也多有耳聞。


    套車的時候,趙行客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問一問,可又怕惹趙璿不高興。


    趁著趙璿上車的空擋,他悄悄地拉住綠柳。“姑娘今天心情怎麽樣?”


    一聽就知道是來打聽的。“別瞎問,省得引火上身。”


    去的路上一路無話,趙璿隻顧著閉目養神,什麽也不管。趙行客就自作主張,挑了較僻靜的那一條路走。


    “阿昭!快過來!”少年的嬉笑聲猛然間闖進耳朵裏,如平底驚雷,讓人不悅。


    “怎麽迴事?”


    “是別家公子的馬車,橫在路中間,擋了我們的路。”


    得了趙璿的點頭之後,綠柳從窗口探出去看了一會兒,才看明白是怎麽迴事。“外頭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弄髒了衣裳,正讓那人賠錢。”


    “看看有沒有辦法繞過去,別耽誤了上課。”


    最後還是繞遠了些,幸而出來得早,不然恐怕就晚了。“出來時讓綠柳給你包了點心,我們怕是要晚些才出來,別幹等著,吃些東西墊一墊,別餓壞了身子。橫豎車上也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你自己找個陰涼的地方歇著。”


    “吃的都放在盒子裏,用包袱包好了,茶水也在邊上,給你備了一個大號的竹杯。”綠柳囑咐完便忙跟著趙璿進去。


    但凡是朝中官員,不論職位高低,家中子女都可以送來官學念書,若是念得好還能到太學去和皇室子弟一起念書。


    因是官學,家中但凡有些心思的都會想方設法地把家裏的孩子送來官學,萬一要是和哪位高官的孩子結交上了自然是利大於弊。


    隻是官學畢竟地方有限,並不能容納所有人都在裏頭吃住,於是便有許多人在外頭賃宅子,也算圖個方便。


    胡夫子捋著胡子看著眼前的女童,含笑點頭。“姑娘從前念過什麽書?”


    “隻讀了些三字經,那些深的書並沒有看。”


    “這已不錯了,許多人來時隻學了些風雅之藝,論起經史子集,一概不知。”胡夫子又問“姑娘可會什麽樂器?”


    “自己胡亂吹過一陣子蕭,並沒有和先生學過。”


    胡夫子也就沒有再細問。“如今時候還早,人還沒有來齊。你先四處看看,若無不妥明日便可來上學。”


    謝過夫子,趙璿便在博士的引導下將書院逛了個遍。“聽說有許多人並不在書院裏住,是在外頭賃屋子的?”


    博士笑道“姑娘說的不錯,家境貧寒的就住在書院賃的宅子裏,每個月交幾錢銀子。若是略寬餘些的便都是自己賃一處小院,不過他們大多是住在城外,一早要趕來上學,也是辛苦。”


    原來如此,即便是官學也還是有三六九等的分別。


    人來齊後趙璿跟著聽了一堂課,覺得還算有意思,便向夫子告辭,言明,明日要來上學。


    夫子笑眯眯地應了,目送她離去。學裏終於又要來一個女娃娃了!轉頭博士就苦著臉說“夫子,公子昭來了!”


    “哪一個?”


    “安平伯之子!已在路上了,即刻便到。”


    正往外走的時候人群忽然騷動起來,趙璿便停了腳步,也跟著看了一眼,來人卻是個錦衣華服的少年,身姿挺拔,卻一股子浪蕩氣。


    綠柳湊在趙璿身邊,壓低了聲音。“姑娘,你看像不像那天在路上拿鞭子抽人的那個?”


    趙璿苦思冥想半天,也想不出來。“那天也沒看見臉,你怎麽知道是不是?”


    下頭司遠昭衝著上頭的女孩子們拱了拱手“許久不見,諸位都還好嗎?”


    上頭有人笑道“公子昭,今日來得夠早啊!還未用過午飯怎麽就來了?莫不是昨夜又沒迴家?”


    司遠昭嘴角勾笑“又胡說,我是那種人嗎?我就是不迴家也從來不耽誤來書院給夫子請安的!”


    語氣纏綿,令人遐想。


    那站在對麵與他嬉笑的女子趴在欄杆上眉毛微挑“喲,你這話我可不敢接啊!萬一賴上我可怎麽辦?我哪知道你公子昭是怎麽想的呢?”


    聽這語氣兩人應當是舊識,插科打諢全然不再話下。“那個爆竹呢?今天怎麽沒來?”


    “他啊,跟他爹去城外大營了,一時半會兒迴不來。”


    還沒等司遠昭再說些別的,一聲中氣十足的吼聲傳了出來。“公子昭!”


    司遠昭扮了個鬼臉樓上一哄而散,他笑著往前走,不經意間發現還有一個人仍然站在原地不動。“姑娘若得空不如門外等一等,一會兒喝酒去啊?”眼睛一眨,十分曖昧。


    趙璿隻覺得有趣,這樣無禮的人,如今也算少見,難得他在這些姑娘中似乎也並不討人厭,可見並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剛才一直和他說話的人聽了這一句,擔心趙璿是個臉皮薄的,抹不開麵子。“你別和他一般見識,他這個人就這樣嘴上沒個把門的,慣會油嘴滑舌!”


    趙璿輕輕點頭,不欲久留。“今日還有些東西要置辦,實在不便久留。來日若得閑,一定親自拜會。”


    綠柳手裏提著包袱,實在沒有去攙趙璿,誰知就這麽幾步的功夫,便有人從外頭風風火火地跑進來,差點撞個正著。


    猝不及防地被人扶了一把,才將將站穩,前頭走得極快的那人隻是迴頭看了一眼,一言不發。後頭這人停下來問“傷著了嗎?”


    “無妨,多謝公子。”


    韓朝低頭看了一眼身前這個隻有自己下巴高的人,心裏有些焦躁。“既然沒傷著那我就走了。”


    說完也不等趙璿反應,步履匆忙地往裏走。


    “這書院裏都是些什麽人啊,一個兩個都是這個樣子!”綠柳憤憤道。


    “這裏都是官家子弟,來這裏也不是為了念書,自然和別的書院不一樣。”趙璿輕聲道。“今日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可不要再耽誤了。”


    事急從權的結果就是趙璿隻看了三處就花了二十兩賃了一處帶家具的小院,一麵讓趙行客迴去把綠楊和行李運出來,一麵帶著綠柳走街串巷地買家常用的東西。


    忙忙碌碌大半天,好不容易安置好下來,看著滿院子的家當,趙璿直到這時候才終於有了幾分終於在這裏安家了的感覺。眼前這些東西,這幾個就是自己所有的一切。


    落日餘暉之中,幾個人相視而笑,無比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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