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被人從床上挖起來的趙璿滿臉都寫著不滿,撅著嘴皺著眉,任由綠柳在她臉上塗塗抹抹。


    綠柳知道自家姑娘一貫習慣晚起,要不是第一次來就是借她個膽子,她也不敢這樣早的就把人叫起來。手裏頭捏著散發著幽香的梳子,動作輕快麻利地將趙璿一頭長發束成雙鬟。


    首飾是早就備好的成套的琉璃和絹花,將人襯托的嬌嫩異常。“姑娘看看怎麽樣?”


    趙璿眯著眼睛胡亂地看了一眼,迫不及待地擺擺手。“就這樣吧!”


    一路上趙璿睡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外頭是什麽樣。到了城門口,守城門的兵士看過名帖,恭恭敬敬地讓路放行。


    可即便是這樣,在進城之後撲麵而來的市井喧鬧聲還是讓趙璿從美夢中醒來。尤其是那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的油餅的味道,簡直讓人忍不住想要停下來大快朵頤。


    扒著車簾向外麵張望的趙璿這才發現都城竟然是這樣一個熱鬧非凡的地方!路上的人肩挑手提行色匆匆,各種各樣的香味從不同的地方飄過來,饞得人口水都要流了一地。“這是什麽味道,好香啊!咱們也停下來買點嚐嚐吧?”


    綠柳也從未見過這樣熱鬧的地方,兩個人當即就要叫停馬車,可是外頭駕車的人早就已經換成了趙府的下人。任憑兩個人如何說,就是當做聽不見,徑直將馬車往權貴住的地方趕。


    一大早就受了這樣的氣,趙璿根本氣不打一出來,一個趕馬車的下人都敢這樣無視她的話,可見是背後有人撐腰!


    綠柳滿臉寫著擔憂。“姑娘別生氣了,往後日子還長著呢,咱們總有出來的時候,到那時再來也是一樣的!”若因為這樣的小事就和當家主母鬧得麵子上過不去可就不好了。


    趙璿聽了趕緊趴在窗邊仔細去看外頭都有些什麽店鋪,生怕下迴出來的時候記不得了。“你看那邊是個茶水攤子,恰好就在那棵桃花樹下。邊上還支著寫書信的攤子。這邊還有賣雜貨的。”說著又鑽到另一邊窗去,一掀開簾子,恰好看見眾人退讓。探了半個腦袋出去一看,原來是個一身華服的少年人手裏揮著馬鞭,在抽打跪在身前求饒的人。


    趙璿也不管前因後果,掀開簾子就去拉趕車人的衣裳。“快把車停下,我要下去!”


    幸好自從入城後馬車顧忌著人群,走得極慢,那人隻抬頭看了一眼就猜出了前因後果“那是安平伯之子,都城裏沒有人會主動招惹他。”言下之意似乎這是極為常見的事情,車雖然走得慢卻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趙璿一著急,伸手就去推前麵的人,竟是要奪韁繩。


    駕車的人嚇了一跳,晃了晃身子,握緊韁繩,告了聲罪,手上一用力,把趙璿整個人推了進去。


    突然被人推了一把,一時沒坐穩的趙璿幾乎摔了個狗吃屎,怒氣衝衝地爬起來,卻聽見簾子外麵的人說“這裏是都城,天子腳下,姑娘還是不要太過放肆!”


    綠柳拉著趙璿搖了搖頭,不讓她再掀開簾子。“剛才那人家裏是有爵位的,姑娘忘了出來前夫人是怎麽交代的了嗎?”


    想起這個,趙璿才不情不願地坐了迴去。“民不與官鬥!”


    轉過兩條巷子,嘈雜之聲減弱,兩人隔著紗簾望出去,原來已經進了權貴們住的錦衣巷。說是巷,其實比巷可要寬敞多了,道路兩邊也沒有什麽叫賣的小販,清清靜靜地,一看就很貴的樣子。


    馬車並沒有停在正門,而是又往前走了一段,才在邊上的角門停了下來。


    趙璿坐在馬車上一個人生悶氣,長了這麽大,她什麽時候走過角門?可見她這個素未謀麵的爹爹根本不像她娘以為的那麽好!明擺著是下馬威,偏偏她還不能撕破臉,怎麽不讓人難受?


    綠柳探頭看了一眼外頭,丫鬟婆子站了好幾個在外頭,都低著頭,沒人說話。“姑娘,咱們下去吧?讓人家等久了不好。”


    歎了又歎,就是再不高興,趙璿也沒膽子真的鬧翻。萬一惹得娘親跑過來可怎麽辦?


    趙璿臨下馬車之際偏過頭看了一眼大門,早晚有一天我我一定要走一迴大門!


    “妾身雲袖,見過姑娘。姑娘遠道而來,一路辛苦,裏頭已經備了小轎,這邊請。”領頭的女人看不出來多大年紀,隻讓人覺得端莊又疏離。


    發式十分簡單,側麵戴著一支閃著微光的雲翻雪浪纏花,耳朵上的墜子很小,不過成色不錯,手腕上卻樸素得讓人不敢相信,隻有一隻小小的素銀鐲子,盤了一個交疊的雲扣,雲扣兩端刻著簡單且細密的花紋。


    趙璿對這個人多看了幾眼,發現這個人的衣著和別人都不一樣,不知情的人看起來恐怕會以為是哪個小官宦家的夫人。心裏明白這恐怕就是這府裏頭管事的人。於是上前微微點頭。“有勞。”


    雖然趙璿一貫任性,不過對於如何在外人麵前裝一裝樣子還是很有些心得的。


    一路上隻能感受到鳥語花香,除此外一點雜聲都不聞,趙璿偷偷地掀開簾子看,入眼各處都精致得不得了,雕梁畫棟飛簷廊橋,就連剛剛穿過的門洞都顯得那麽氣派。


    一向膽大的趙璿見此不由地生了幾分退縮的心思,再不想和什麽人叫板,隻想著趕緊迴家,再別來這個地方。


    到了下轎的時候主仆兩個怯生生地靠在一起,強作鎮定的樣子看得雲袖微微抿嘴。引兩人抬頭看院門口的匾額。


    上頭端端正正地刻著“辛楣院”,“名字是老爺定的,不過老爺也說了,不論是名字還是裏頭的陳設,若姑娘不喜歡將來再換。您就先委屈幾天,若是缺什麽,再慢慢添置。”


    趙璿點了點頭,跟著雲袖往裏走,院子裏收拾得幹淨整齊,如果忽略跪了一院子的人倒還勉強算得上差強人意。


    “這些人都是在這院子裏服侍姑娘的。兩個近身的,兩個管院子的,兩個婆子做粗活,還有兩個外頭跑腿的。”雲袖一麵說,一麵將人都指點給趙璿看,慢條斯理,不疾不徐。


    趙璿隻是聽著她說,草草地認一遍人,以後總會記得誰是誰的。綠柳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碎銀子,一人發了一點,權作見麵禮。


    雲袖掂了掂手裏的份量,抿著笑驅散了眾人。“時辰還早,姑娘可以先休息休息,洗漱過後再到飯廳去和老爺一起用飯。”然後補了一句“申時末刻老爺會迴來,酉時初會擺飯,到時候會有人過來領路,姑娘千萬別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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