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記事本...不對,與其說是記事本,倒不如更偏向於日記。


    這是四方望月在進入月蝕洞之後留下的記錄。


    主要記錄了她進入月蝕洞後的所見所聞。


    在後麵,她也寫到了自己作為一名普通巫女,究竟是怎麽樣被選作月之巫女的。


    ‘那件事情發生了,四方家一片混亂...月之巫女的培養是要從小培養的,要是失去了那純粹的魂魄,是無法成為月之巫女的。因此我被選中了,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了我自己的宿命。被選作月之巫女不過是借口而已...倘若要順利度過晦月時的話,就必須要我來...家主將月晦鏡交給了我,我就相當於繼承了族民的期待。’


    字跡到這裏就中斷了。


    看到這裏,北川寺就皺緊了眉毛。


    ‘那件事發生了’?


    那件事到底是什麽事?


    失去月之巫女的魂魄...?還有月之巫女必須要從小培養?四方望月是後麵所找到的代替品?


    那麽第一任‘月之巫女’是在‘那件事’中去世了嗎?


    四方望月在這之後就被選作了月之巫女的替補?


    可前麵也已經說了,月之巫女必須從小時候開始培養的。


    為此被選作替代品的四方望月就來到了月蝕洞?


    這也就是說月蝕洞有加速培養月之巫女的作用?


    而且...


    “月晦鏡...?”


    對於四方輝夜胸前懸掛著的那一麵小圓鏡北川寺還是很有印象的。


    他彈了彈手指,對接下來的發展更加好奇。


    一頁一頁將記錄翻下去,北川寺也大概了解到了四方望月的生存環境。


    在月蝕洞中,四方望月用以消遣、排解的東西無疑就隻有這一份記事本了,她在上麵留下了許多記錄,大多都是表達自己特別思念四方文治,想見他一麵的想法。


    這些風花雪月的文字留在上麵,透出一種格外憂愁黯然的感覺。


    在北川寺又看過一頁表達四方望月相思之情的內容後——


    一切...在一瞬間改變了!


    原本娟秀細碎的字跡變了。


    是的。


    一切都改變了。


    橫陳在記事本上麵的文字扭曲且潦草,以一種要把一切都撕碎的力度留在了記事本之上:


    ‘我不是四方輝夜我不是四方輝夜我不是四方輝夜我不是四方輝夜我不是四方輝夜我不是四方輝夜我不是四方輝夜我不是四方輝夜我不是四方輝夜我不是四方輝夜我不是四方輝夜我不是四方輝夜我不是四方輝夜我不是四方輝夜...’


    讓人窒息的長句留在記事本之上,一眼望去,令人心底發寒,頭皮發麻。


    一個個黑黝黝狂亂的字體就像是人的眼珠,死死地盯著翻閱者。


    仿佛有人在耳邊低聲怨毒地咒罵。


    周遭的空氣也隨之陰冷下來。


    我不是四方輝夜?


    北川寺沉默著將記錄本往後麵翻去。


    記錄本的後麵已經完全沒有內容了,隻留下了空空如也的紙麵。


    四方輝夜的名字在這裏再度出現。


    而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一個人產生如此恐怖的自我認知錯誤?四方望月經曆了什麽?


    各種值得深思的事情糾纏而來。


    正當北川寺思考著抬起雙眸的時候——


    他看見了。


    灰蒙蒙的銅鏡之上浮現出了一個女人的相貌。


    漆黑毫無眼白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北川寺,手指則是指向另一個方向。


    四方望月?!


    北川寺站起身,迴過頭看去。


    他的背後空蕩蕩的,一眼看過去就隻有深邃不見底的溶洞。


    但剛才那絕對不是幻覺。


    四方望月是想告訴他什麽事情才出現的嗎?


    如果是那樣為何不直接現身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他呢?


    而且她指的那個方向...?


    北川寺將記錄本塞進背包裏,順著四方望月指著的方向走去。


    在木台的邊緣是幽邃冰冷的湖水。


    除此之外,還有一葉扁舟,它正伴隨著湖水的波動輕微地漂浮著,一條繩索牽扯著木製平台的鐵釘。


    四方望月剛才的意思,難不成是想讓他乘上小船?


    北川寺思索片刻後就踩上了小船。


    畢竟隻是在岸上猶豫也沒什麽用,對當下的情況沒有半分緩解的作用。


    他將繩索切斷,小船也就隨之滑入水道。


    根本就不用北川寺操控,這艘小船伴隨著天然的水道,持續飄入溶洞深處。


    見到這種情況,北川寺也是毫不猶豫地利用死氣化形在周邊的岩壁處留下顯眼的痕跡當做路標,以免在這片幽邃的岩洞之中迷失方向。


    就這樣向內差不多滑入十多分鍾,小船終於在一片空曠之地停下了。


    北川寺抬起頭看向這一片景象,神色微微一動。


    在他身邊,麻宮永世更是下意識地開口了:


    “真美。”


    擺在北川寺麵前的是平滑的山體石麵。


    在山體這石麵的縫隙處,有飛湍急出,它先是優雅地空中傾斜而下,最後落入左邊晶瑩閃爍的小水池中。


    飛濺而起的水珠散落,經由月光散射,形成小小的七彩虹光。


    皎潔的月光從頭頂山體空缺處灑入,將山洞一切都映亮。


    沙地的沙粒被映亮...猶如寶石一樣閃爍著清澈的光彩。


    在這片景色之下,是一座小小的神龕。


    這座神龕沐浴在月光下,其供奉位之上有什麽東西正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彩。


    “那是...”北川寺腳底下一動,踩著沙地來到神龕前。


    手中的電筒打著豎狀光照去。


    在朱紅供奉墊之上,是一麵表麵朦朧的圓鏡。


    其鏡框鐫刻著細碎的咒印銘文,深沉的鏡麵仿佛能將人的靈魂吸入其中一般。


    “這是...月望鏡?”


    北川寺眸光閃動。


    沒想到月望鏡竟然被藏在月蝕洞之中。


    正如四方輝夜所說,月望鏡常年都沐浴在月光之中,而且隱藏的地方還如此隱蔽。


    北川寺走上前去,抬手就將這一麵月望鏡從神龕中取出。


    那晶瑩剔透的月華頃刻間便縈繞而上北川寺的身體。


    這一股股月華驅散一直縈繞在周邊的陰寒,讓北川寺也精神一振。


    與此同時,他也看見了一些零星的,有關於靈具的記憶——


    同樣是這片幽靜的月蝕洞。


    一個女人搭乘小船來到這個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記憶缺失地問題,北川寺根本看不清她的臉,能夠看清的也就隻有她胸口處閃爍著光彩的圓鏡。


    月晦鏡。


    “月望鏡...現在已經擁有月晦鏡的我...要是再得到月望鏡...應該就能一窺不死之法的奧秘了吧?”


    這個女人喃喃自語著,她緩步來到供奉著月望鏡的神龕旁邊,隨後伸出手,將其一把從神龕上的朱紅供奉墊取下。


    然後——


    慘劇發生了。


    龐大的純淨月華不受控製地從月望鏡之上湧出,恐怖月華一瞬間傾斜於女人脆弱的身體之上。


    痛苦的哀嚎聲響起!


    隻是一瞬間,她的手掌、腳踝、手臂、甚至於腦袋——


    全部炸裂成了血漿。


    最後,沾滿血汙的月望鏡重重地從空中落下。


    ......


    周圍場景一轉,在北川寺略微愣神之間,一切都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


    係統提示音響起。


    叮!你發現新的怪異‘月望鏡’。


    ‘月望鏡:由四方家時代供奉著的傳承靈具,其中蘊含著可怕的月華,是用以啟動四方神壇的必要道具之一。但除開這一點,它似乎還有別的作用...’


    係統的解說詞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易懂。


    隻不過...


    “剛才的那個女人究竟是...?”北川寺看著手裏的月望鏡。


    這鐫刻著繁瑣咒文的圓鏡正迷蒙地閃爍著光彩。


    被取下的月望鏡...被炸裂成血漿的女人以及...懸掛在對方胸口處的月晦鏡。


    一個大膽的猜測逐步在北川寺心中成型了。


    經過剛才記憶碎片的洗禮,北川寺已經差不多把所有的線索都整理清楚了。


    “八九不離十。”


    北川寺喃喃自語著。


    假設剛才記憶中的人,就是四方望月筆記中記錄的那個第一任月之巫女的話...之前的線索就全部能夠串聯起來了。


    是的——


    全部都能夠串聯起來了。


    “...寺君...你已經明白了嗎?”漂浮在一邊的麻宮永世好奇地看過來,連帶著小可憐也揪住北川寺的耳朵,想要聽一聽他的思考過程。


    在她們的注視下,北川寺也沒有在這個方麵有所隱瞞,他將自己的想法緩緩地說了出來。


    首先是第一條,第一任月之巫女由於貪圖月幽山傳承下來的不死之法,獨自一人來到月蝕洞想要取出月望鏡,憑借月晦鏡與月望鏡的力量來窺探不死之法的秘密,但最後的結果是失敗,她被月望鏡的月華侵蝕,直接炸裂成一灘爛肉。


    而等到四方家發現慘劇發生,已經是為時過晚。月之巫女死亡的這個瞬間,月幽山的四方家再也無法利用四方神壇的力量去安穩度過即將到來的晦月時。


    就在這時,四方家族的高層勉強想到了一個補損的做法。那就是再選出一位月之巫女,由那位替補月之巫女來主持四方神壇的儀式。


    而被選中的人就是之前的四方望月。


    她與四方文治的婚約由於被選作月之巫女而取消,四方文治也因此觸犯禁製而被送入木籠獄。


    可是——


    “我記得月之巫女還需要從小開始培養的吧...?這就和我們神駐村一樣,為了鎮壓禍津,必須以各類祈福或者祭祀儀式來對我們的靈魂進行提高強化才行...隻是粗略地挑選出的月之巫女是無法勝任這個任務的。”


    麻宮永世及時看出疑點,開口提問。


    正如她所說的那樣,月之巫女要從小的時候就開始培養,這一點在四方望月的記事本上也有所記錄。


    “但你漏算了一點。”


    北川寺豎起手指,神色平穩道:“那就是月蝕洞本來就親近黃泉這一點。”


    這一下麻宮永世算是明白了,她張了張嘴:


    “寺君的意思是...?已經逝去的靈體附著於生者之上?”


    不錯。


    北川寺點了點頭。


    月蝕洞本就親近黃泉,但在月蝕洞能夠看見前任巫女...通曉她們的經驗...這無疑是騙人的。


    四方家高層唯一想做的就是讓已經逝去的第一任月之巫女的靈體將麻宮望月的身體據為己有!


    但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提到過,不相同靈體與不相同肉體之間是會有排斥反應的。


    就好像你想把大客車的引擎裝到小汽車之上...這根本就是不兼容的。


    因此想要強行占據別人的身體根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在之前,北川寺一直都沒有往身體奪舍這一點上思考也是因為這個前提條件存在。


    不是自己的身體,便會有排斥反應,根本無法奪取別人的身體。


    但是——


    “在月蝕洞這種親近黃泉,親近隱世的環境之中,這種事情也是能夠做到的。”北川寺吸了一口氣。


    經由黃泉氣息的長時間侵染,生者的身體會有所改變,會更加偏向於隱世,也就是那個世界。


    經過如此長久黃泉氣息侵染改變下,四方望月的身體對其他靈體也就失去了排異性。


    而操控四方望月身體的人就是——


    “四方輝夜。”北川寺彈了彈手指。


    四方望月作為一個普通的四方族民,在失去靈體排異性這唯一保護自己的條件後,自然不可能抵抗得了從小便接受各種儀式加成、洗禮過的四方輝夜。


    這也是為何她會在記錄本的最後一頁上寫下那麽一長串的‘我不是四方輝夜’。


    她想要借助這種手段來驅趕出對方。


    但事與願違,已經發生的事情是無法逆轉的,這種微弱的反抗是根本就抵擋不住對方奪取身體的。


    而後四方望月改名為四方輝夜,這也是為何安胎之間在背後為四方望月加上了備注。


    因為那個時候的四方望月已經不再是四方望月,而是純粹的四方輝夜。


    一切如四方家族高層料想的那樣進行,四方輝夜起死迴生,而四方望月則被遺落到另一邊,靈體似乎也完全消散了。


    可最後由於不知名的原因,抵禦晦月時的儀式還是失敗了。


    也因此,四方神社破敗,一切重迴原點。


    那麽現在最最重要的問題問題來了。


    北川寺捏緊了手中的月望鏡,目光看向空中皎潔的月亮。


    現在的四方輝夜...


    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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