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兒的第一聲哭啼驟然響起,屋內屋外都鬆了一口氣,壓在眾人心口的大石被放下,此刻,隻剩迎接新生命的喜悅爬上心頭。


    穩婆將清理好的幼兒遞到吳三娘床頭邊,繈褓中的孩子緊閉雙眼,張著口唿吸,瞧著脆弱而又富有生命力。


    “恭喜啊,是個女娃,女娃好啊,後頭還能帶男娃。”


    穩婆不是很高興,按照慣例,男孩出生禮金會重些,而有時接了女孩出生,不被趕出家門就不錯了。


    她臉上有點掛不住牽強的笑,但她好歹辛苦一場……


    穩婆僵著個臉低頭收拾東西,直到薑祇喊她,她抬頭,刹那間驚喜和激動齊齊湧上心頭。


    薑祇攤開右手掌心,裏麵赫然是一小塊碎金子,在她小小的掌心折射著令人醉心的光芒。


    “給、給我的?”穩婆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


    吳三娘也詫異地望向薑祇。


    薑祇沉穩地點頭,她的掌心又往前遞出一寸。


    “我們家很歡迎女孩子,女孩是天使,更是無價之寶。”


    字字鏗鏘有力,無需過多辭藻華麗的描述,也能讓當下的人感受到薑祇對女孩的重視。


    吳三娘壓下眼底的淚水,她指尖輕觸嬰兒稚嫩的臉頰。


    她耗了半條命生下來的寶貝,怎會想被世人當成賠錢貨……


    她複雜地看向薑祇,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用歡迎二字來形容女孩的出生。


    她的孩子,有這樣的姑姑,真的很幸運。


    穩婆激動地雙手搓著衣擺,擦幹淨了手上幾乎不存在的灰塵和汗水,小心翼翼地取走薑祇手心裏的小碎金塊。


    她笑得合不攏嘴,這是她今年收到的最大金額的接生禮,擱誰碰到了會不高興!


    薑祇嚴肅地敲打穩婆,“財帛動人心,要想留得住錢,就要藏得住話,聽懂了嗎?”


    穩婆握著掌心的硌人的金子,想起自己家幾個不省心的兒媳婦,連連點頭。


    “明白了,我老婆子絕不往外說!”


    薑祇托祖父送走穩婆,才迴到吳三娘床邊,瞧她親自迎接來人間的小生命。


    吳三娘掀起被子,就要下床,薑祇急忙攔住她,“嫂子,你現在不便下床……”


    吳三娘頓了身,止住了下床的動作,她雙膝跪在床上,輕輕朝薑祇磕了一頭,薑祇攔不住,隻能側身避開。


    “嫂子,你這是做什麽?”


    吳三娘哽咽道,“睡夢中聽到你的唿喚,把我叫醒,那株人參的恩情,嫂子也會記得,還有你說的,歡迎這個孩子的到來……棋棋,你對嫂子和侄女的救命之恩,嫂子銘記於心,嫂子沒本事,但從今以後,嫂子願意聽你的!”


    薑祇讓吳三娘躺好,給她拉上被子,“嫂子安心修養便是,兄長不在,我總要擔起這個家的。”


    薑祇勾著侄女兒的小手,食指被她牢牢攥緊。


    吳三娘心靈一動,問薑祇,“抱抱她?”


    薑祇頗有些無從下手,她力氣大,怕把小孩抱壞了。


    吳三娘撐起身子,將柔若無骨的幼兒往薑祇懷中一放。


    太軟了,怎麽會有這麽脆弱的生物。


    在末世,基地裏幾乎沒有新生兒的出生了,這是薑祇近十年見到的唯一一個孩子。


    很奇妙的感覺,長大後懷中的孩子要喊她姑姑,與她建立深厚情誼。


    薑祇戳了戳孩子的小臉,不由感歎血緣關係的強大之處。


    她已經有些喜歡這個小娃娃了。


    薑祇看出吳三娘有些精神不濟了,她將孩子抱出去給祖父看了一眼。


    祖父薑大同同樣激動地俯身去瞧這個小生命。


    這是他的曾孫女,他一生命苦,老伴早走,交不上丁稅,獨子充軍,不久便傳來陣亡的消息,而兒媳鬱鬱寡歡,最後留下一對兒女,撒手離世。


    眼睜睜看著孫子也被帶走從軍,家中生計愈發困難,他隻是個普通的農伯,奈不了這世道如何。


    一年又一年地裏刨日子,可重重賦稅壓下來,精心伺候的田地長出來糧食,也進不到農民肚子裏。


    帶著饑餓幹活是常有的事兒,一年忙活下來,愈發貧困潦倒。


    但不耕作呢?沒有謀生手段,又能活過幾時?


    是以大部分和他一樣的平民百姓,在高壓的政策和剝削的地主下,苟且存活。


    薑祇望著被世道壓彎了脊梁的祖父,她完全知他所想。


    如果說貧困是常態,那麽他們薑家的現狀就是千千萬萬個陳家、王家的縮影,沒有反抗能力的平民,屈辱地活在即將傾塌的王朝的剝削下,活得比牛馬還艱辛,賤命不是命,隻是資本運作的工具。


    兄長被帶走後,一家老弱婦孺,又能在這樣的世道活多久呢?


    大抵是像那被衝到河裏的木板子,隨激浪起,又被兇浪吞噬,起起伏伏,百般不由人。


    到夜裏,雨又落下,薑祇拉開吱呀作響的木窗,屋外雨打芭蕉,燕兒衝進屋簷下,抖擻著羽翼上的雨露。


    陰雨連綿,不是一件好事。


    洪災,也快要來了吧……得盡早做準備了。


    薑祇關上窗,捂著懷裏敲詐來的,熱乎的四個半多金元寶,聽著雨在屋簷上嘩啦作響,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薑祇循著記憶一路摸索到兄長帶她去過的私塾,輕叩那久未有人敲響的竹木門。


    背靠深山前有溪,私塾的位置極好,卻無人來此處拜師讀卷書。


    竹門由內而外被拉開,隻露一條縫隙,幹瘦的老人手中還握著一卷書,看著是在院中漫步品讀時,被外來人所打斷。


    “你是何人?來此何幹?”


    瘦巴的老頭脾氣似乎不太好,一副說不清底細就要趕人的架勢。


    薑祇雙手疊合,行了個書生禮。


    “小女見過舟骨先生,小女自相鄰梨花村薑家來,此前兄長帶小女來過竹屋的,先生可還有印象?”


    老頭拉開竹門湊近了瞧,捋著所剩不多的白須,頻頻點頭。


    “是那個女娃子,看著眼神清明了許多。”


    舟骨先生往薑祇身後探,卻空無一人,他疑惑蹙著眉頭,“你兄長呢?那小子為何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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