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騙奴家,他不好,一點都不好,他們全都告訴奴家了……”


    淚水在婦人的眼眶中打轉,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庚辰年四月,磐兒因為作弊被先生打了,五月和錢家的公子打架,八月被趕出了學堂,十年去賭場被抓關了三個月的禁閉,臘月剛解了禁閉,就因偷盜家中財物賭博,被家仆給活活打死了……”


    婦人目光幽幽地穿越眾人,投向遠方,一樁樁、一件件地細數著,似在迴憶,又似在控訴,將府尹聽得不耐煩來,甩了下衣袖,怒道,“這個逆子,全是他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婦人咯咯地笑了起來,笑聲帶著無盡的嘲諷,“奴家記得,磐兒小時候可乖可聰明了,《孝經》聽先生念了一遍就記住了,學會之後還替奴家暖被窩,說要抓魚給奴家吃。難道城裏的大儒,還不如鄉下的啟蒙先生教得好嗎?磐兒究竟是從什麽時候變的呢?還不是大奶奶強行將他從奴家身邊帶走之後?是她!那個惡毒的女人,處心積慮將奴家的磐兒給害了!”


    “你自己染上惡疾,她好心替你照顧孩子,你還將汙水潑在她的身上,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磐兒就是被你給帶壞的!”府尹厲聲辯駁道。


    “你怎麽不問問,奴家是怎麽染上的惡疾?臘月裏,大奶奶賞了奴家一盤糕點,隔日奴家的臉上便起了疹子,然後就以惡疾為由,明麵上說將奴家送去別莊修養,實則被關入了這個偏僻的佛堂。嗬嗬,你們歡歡喜喜地籌備年節,奴家在這冷清的佛堂,吃著餿飯餿菜,什麽藥都沒用,疹子卻好了。譚郎,你倒是告訴奴家,這染的究竟是哪種惡疾?”


    麵對婦人逼人的目光,府尹像是吞了一顆棗核,卡著喉嚨,“這、這……或許是大夫誤診……你也知道年節在即,來來往往都是送禮拜會的賓客,總是要謹慎一些的……”


    他不知道是給大奶奶找借口,還是在給他自己找借口。那些毫無底氣的理由,怕是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吧。


    “奴家的疹子好了,為何不放奴家出來?關於磐兒的噩耗卻一個接著一個傳來,如同刀子一般,割在奴家的心口,直到那日二月初八……”


    婦人走到佛堂中央,指著地麵,雙目放空,四周的一切都像是看不到了,隻剩下了她的迴憶,苦澀得如同一口粗鹽,化在舌尖揮之不去。


    “那一日,窗外下著雪,冷得刺骨,奴家身著單衣,就跪在這兒給磐兒祈福。”


    佛堂內溫度驟降,哈氣成霜。嘩的一聲,大風將窗戶吹開,七月裏的天竟然飄起了雪花,讓人不禁打了個哆嗦。


    “他們說磐兒沒了,奴家不信,都說虎毒不食子,是什麽樣的父親能夠狠得下心腸,將自己的孩子活活打死?


    “可是他們不讓奴家出門,還把奴家打了一頓,落了鎖,連餿飯餿菜都不送了,奴家這才真的信了……”


    說著,婦人抬起臉,一雙眼睛含著淚,睜睜地望向府尹,“譚郎,奴家隻想問一句,為什麽?


    “奴家隻是一名落難貧婦,無法像大奶奶那般給你帶來權勢富貴,被你拋棄無話可說,你自放我們娘倆離去便好。


    “為什麽要趕盡殺絕,連一條活路都不給我們,還把磐兒也給害了,他可是你的親生骨肉啊!”


    婦人臉上的淚水漸濃,竟然化作了血色,臉上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腐敗脫落,露出了一副森森白骨,隻有一雙眼窩冒著幽藍的光,那是不甘的憤怒,那是複仇的鬼火!


    啪——


    佛堂的門被人一把推開,一位衣著華貴、端莊大氣的婦人走了進來,身後帶著一群道士。


    堂中站在的白骨嚇得她一哆嗦,她強壓下心中的驚懼,裝著鎮定,後退半步,轉身向那群道士福了福身,“府上妖物作祟,還望道長出手相助,為民除害!”


    一名身著紅色經衣的道士將佛堂掃視一圈,目光最終落在一個鶴氅的青年身上,上前兩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焦急地問道,“宋欽真,貓妖呢?”


    “貓妖?”宋欽真的眼神原本是渙散的,被他一吼,方才收複了心神,“師叔,你們怎麽才來啊,貓妖早就逃走了!”


    紅衣道士歎了口氣,將他的手放下,與一名身著藍色衲衣的道士對視了一眼,正準備撤離,身後的門啪的一聲關上了。


    “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白骨夫人冷冷地說道。


    “孽障!”紅衣道士雙目一瞪,怒道,“我們好意放你一馬,不思悔改,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什麽是孽?沒有人,沒有孽,又哪來的障?今日就是清算孽債的時候了!”白骨夫人眼窩中的鬼火擴大了一圈,熊熊地燃燒著,一場大戰即將拉開序幕……


    ……


    話分兩頭。


    唐欣被旋風卷走之後,悠悠醒來,發現自己身處於一間破舊的廟堂內,而她的身邊則躺著周榮那個家夥,緊閉著雙眼,似乎還處於昏迷之中。


    唐欣懶得理他,自個兒從地上爬了起來,往四周望去,隻見廟堂的兩邊各跪著一排青年男子,一個個低著頭,苦著臉,喃喃自語著,似乎正在懺悔。


    其中還有一張熟悉的麵孔,“宋欽真!”


    “叫師兄!”宋欽真一臉認真地糾正道。


    都什麽時候了,還計較這個,師兄就師兄吧!


    唐欣重新改口道,“師兄,你怎麽在這兒?”


    宋欽真一臉小媳婦的委屈模樣,“還不是為了你,我看到公平上的留言了,擔心你的安危,急急忙忙往江寧趕,想不到剛進城,就被一陣旋風擄來了這裏。”


    “嗬嗬,小情人一見麵就述起了衷腸,讓你身邊的夫君如何作想?”


    唐欣循聲望去,隻見一個麻衣婦人突然出現了佛堂之上。她像是長期營養不良,臉色蠟黃,形如枯槁,與佛堂上供著的珠圓玉潤的觀音像,形成了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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