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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迴 繚亂百家出關日 十年闊別成人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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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鬥大會早已不歡而散。


    「火幣」原本在一個小家族手上,然而,在白玉樓和「木幣」的事情發生後,他們就立即帶著火幣暗中溜走了,再不肯歸還給醫鬥大會。


    以火幣四十九天之期的流轉速度,可以想象,他們這逃亡的一路上會引發多少腥風血雨。


    「火幣」正式流入民間,白家再也無法控製接下來的混亂局麵,他們一路走來,都在緩和百姓生存的壓力,能撐到現在已是奇跡。


    各大陰門百家的大家族與白家,此時都處在風口浪尖中。


    白長庚與石榴紅卻已經被長輩們提前秘密送走了。


    白玉樓一去,白家這邊也亂了套。


    “白長庚呢!新家主呢。”


    “他人呢?!”


    有不滿的白家小輩出來火急火燎嚷著,著急到臉紅脖子粗。


    在此等情況下,司徒禮和司徒苑根本服不了眾,眾人皆是對司徒禮露出厭棄的表情。


    “好,好,你們寧可聽那個假君子的話,也不聽我的。”


    司徒禮冷笑,白家人的表情現在仿佛都像是他殺了白玉樓似的,特別是內門那邊的小輩,一個個的都是滿眼血絲地瞪著司徒禮。


    白家六大門派這邊,勉強還餘兩位大前輩維持秩序——「鴻、雁、魚、龍」四位前輩中,自然,在白家人眼中,隻剩白雙雁和“白四龍”兩位。


    “肅靜。”白雙雁柔聲道。


    白四龍一言不發。


    誰也沒想到,此時是素日柔和溫吞的白雙雁站了出來,眾人被他身上湧現的離奇威嚴所震懾,不知什麽原因,都安靜了下來。


    以白雙雁作為臨時引領人,安排白家各門派的去向,大家有條不紊散去,白瓊宇也嚴肅地拜了拜,帶走內門的人,開始做著後續的工作。


    很快,隻剩幾位門派的當家人在這兒了。


    「香篆派」的藍情和「開陽派」的花雨都在為白玉樓的離去感到悲慟。


    司徒禮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此時他終於發現,關鍵時刻,白家人根本不聽自己的,他並不是「須臾派」最受尊敬與器重的那個人,甚至從來都不是。


    白雙雁才是那個人。


    司徒苑對眼前形勢的變化措手不及,心如刀絞,渾身僵硬。


    她此時頗有些左右兩難的意思。於真心於情意,她願意幫襯白長庚、幫白家;於道理於恩義,她卻應該幫父親、幫她背後的司徒家和須臾派!


    司徒家能走到現在,犧牲了那麽多血親……還有,自己的母親。


    司徒禮眼色深暗,下一瞬便吹起了她最熟悉的哨音。


    司徒苑本就訝異父親居然選擇在醫鬥大會上暴露「木幣」的事情,此時聽聞哨音,瞳孔更是放大,帶著些微憤怒道:


    “父親!”


    她想得沒錯,司徒禮要啟動「百日穿心」蠱,他要讓白雙雁,藍情,花雨等一幹人都馬上失去行動力。


    這也是他與「歸心派」的當家人約定的信號——


    吹哨音,即刻動手謀逆,屠戮白家的當家人們!


    以及,他要控製藍情他們,替他殺掉“白四龍”前輩。


    然而,哨音一聲接著一聲,司徒禮愣住了。


    「須臾派」前當家白雙雁麵無表情。


    「香篆派」的當家人藍情微笑莞爾,看著司徒禮。


    「開陽派」的當家人花雨咯咯笑著,摩挲著手上的細環銀鈴。


    「歸心派」的那位蒙麵的當家人已然動手——不過,是對司徒禮。他轉瞬間就把人的雙臂從背後押住,扭送到白雙雁眼前。


    司徒禮被強行按在了白雙雁跟前,跪下。


    白雙雁旁邊站著的是「千秋派」的當家“白四龍”。


    “白四龍”居然對眼前的突發狀況毫不驚異,他撫摸著胡須,老頑童似的望向司徒禮。


    見眼前的古怪情況,以及被下蠱的那些人這時候都不聽自己的,司徒禮愣神之間想通了其中緣故——他們之前全都在演給自己看呢!


    司徒禮嘴角一歪,獰笑了起來,仰頭望著上麵睥睨的白雙雁:


    “你們竟合縱連橫算計我。”


    白雙雁哼笑一聲,不再看他,隻凝望著周圍一圈兒白家的當家人們,輕輕吐出一句:


    “三十年風水輪流轉。”


    白家的當家人們此時默契地站著對望,誰也沒有言語。


    司徒苑此時心下也幾近崩潰,沒想到白家的前輩們早已暗中解開了父親下的「百日穿心」蠱——父親被他們設計了。


    司徒禮長嘯一聲,居然力氣大到掙脫了背後的「歸心派」當家,他從腰間掏出了一柄匕首,直接刺向麵前的白雙雁前輩!


    此時,白長庚趕迴來了。


    …………


    說迴他倆先前被送走的時候。


    白長庚石榴紅這邊,是第二次下黃泉。


    趕路的時候,石榴紅道:“玉樓叔叔有些古怪。”


    白長庚悶悶的,她也察覺到了,石榴紅身上的那些所謂情蠱的反噬現在已完全消失了。


    父親恐怕隻是對石榴紅下了什麽短時發熱的藥,找個理由把她倆送走。


    看來,外頭要變天了。


    她們這次下去,直接奔著奈何橋的方向,一路上穿越先前經過的那些地方,由於還是生人,不得不小心翼翼隱藏著他們身上的活氣,躲開牛頭馬麵和黑白無常,直到來到那奈何橋頭。


    和之前景象不大一樣,這兒居然憑空拔地而起、冒出了一座茶館。


    周圍雲霧繚繞,不像是真的茶館。


    小二給客人們連聲吆喝著,打著茶湯,邀滿麵蒼白卻異常興奮的男女老少們坐下;而一位美麗的少婦在那櫃麵上算著賬簿,她手邊周圍堆著圓溜溜的幾吊紙錢和冥幣。


    白長庚知道,那位“美麗的少婦”就是孟婆的人身化形。


    孟婆看到了白長庚她們,似乎很不耐煩地要把他們攆到旁邊:


    “去去,倆小屁孩不喝茶還來煩我。”


    石榴紅好言好語,誠懇地請求孟婆、讓她看看自己身上的「萬年春」蠱。


    孟婆上下打量完石榴紅,嫌棄皺眉道:


    “我知道,你們白家人來和我說道過了,天天破事兒一堆。你先離我遠點兒,到房裏再看。”


    孟婆罵罵咧咧的,一邊嘟囔著“白家人麻煩死了”,一邊將石榴紅和白長庚帶進茶館的後院裏屋,在各色茶葉的儲藏櫃子間扭來扭去,找出了她奇特的藏寶箱。


    孟婆吹了一口氣,上頭掀起的厚灰塵把石榴紅嗆得個咳嗽不停。


    孟婆剜了石榴紅一眼、打開藏寶箱。


    裏麵有小鑷子,各種細鎖鏈似的道具,還有夾子、鉗子、刀……細看起來每一件都若隱若現、縹緲至極,形狀十分詭譎,估計都是給鬼魂使用的。


    石榴紅看著發怵,嘴角抽搐,臉上依舊掛著最燦爛的笑容,心中卻有不好的預感:


    “您……您這是?”


    孟婆冷著臉甕聲甕氣道:“老娘用這些玩意兒,可以看清你魂魄的狀況。”


    接著,孟婆掀開門簾,趕著石榴紅進最裏間的黑屋,她忽然迴頭瞪了一眼白長庚:


    “男人別進來,不方便。”


    白長庚頓了頓,停住腳步,石榴紅隻得先讓她在外麵等著。


    …………


    白長庚聽孟婆的話,先把石榴紅留在奈何橋那裏讓孟婆看護醫治。


    原來,雖然情蠱目前確實不會反噬,卻依舊得解開,“白四龍”前輩和她們說了一半假話、一半真話。


    如果不把她送過來,遲早還是會幹擾百姓的安危。


    按照孟婆的說法,她身上最後殘留的「萬年春」蠱要徹底解開、與魂魄分離,需要花十年。


    這一次,要同石榴紅闊別十年,而石榴紅是已經“死去的人”,她們的命格先前就固定在一起了,因此,白長庚暗自忖度:這迴分別前,心火的燈油必須要提前給她準備好。


    石榴紅則眨巴著眼睛,想著別的事,她把自己的玉鐲褪下來,交給白長庚。


    接過玉鐲的下一秒,白長庚已經想好了怎麽做。


    白長庚使個眼色給孟婆,照舊悄悄想辦法把石榴紅弄暈,然後,去她的內心世界,來到心燈的房間那裏,為她添加燈油。


    孟婆在一旁蹙著眉頭看向沉默打坐的白長庚,邊搖頭邊發出嘖嘖稱奇的聲音。


    白長庚添完燈油醒來之後,鄭重對孟婆拱手還禮道:


    “勞煩您照顧了。”


    “行吧,服了你們。”


    美麗的少婦——孟婆白眼一翻、無奈擺擺手,她人情練達見多識廣,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人世間千千萬萬年,來這裏的人,什麽樣的都有。


    後來,白長庚一人先迴江南去了。


    白長庚迴去的時候,沒有先行趕往杏枝觀,而是留在一處沿途的「歸心客棧」閉關,休養生息。


    她心火的燈油猛然少了一部分,自然身體虛弱,不得不在「歸心客棧」裏調養了好些日子,否則,人走兩步都走不遠。


    自然,她聽歸心派的小廝們說了父親猝然長逝的事,以及「木幣」已經安全轉移到了木家。


    白長庚出關後,帶著石榴紅的信物玉鐲迴來,一言不發。


    上不冬山之後,她將玉鐲藏到了半山腰的山神廟——白四龍前輩以往藏匿清液的地方。那個角落非常安全。


    接著,一路趕往山頂的杏枝觀。


    …………


    此時,白長庚出關迴歸了。


    眾人正押著司徒禮,而她剛進門,正撞上“白四龍”前輩——不,是白一鴻前輩被司徒禮猛然行刺的一幕。


    祖父白一鴻,替白雙雁前輩擋了司徒禮的匕首,霎時間,他心口處鮮血淋漓。


    “四龍前輩!”


    各門派的當家人都在驚唿。


    司徒禮不甘心,拔出匕首,還要再去捅白雙雁。


    歸心派的前輩怒道:“不要自家人打自家人!”


    司徒苑和剛進來的白長庚整個呆住了。


    白雙雁震驚地一手扶住了受傷的“白四龍”,轉而黑著臉,下一秒,另一隻手立即對著仍瘋狂揮著匕首亂砍的司徒禮脖子上來了一針。


    司徒禮疼得鬆開了匕首,落在地上清脆有聲。


    說時遲那時快,司徒禮發了狠,他飛速取了自己腰間帶的針,也要對白雙雁的脖子紮下去!


    忽然,司徒禮耳畔傳來了熟悉的尖哨之音。


    是淚流滿麵的司徒苑。


    她正在哭著吹響動聽的哨音,啟動「百日穿心」蠱。


    諸位當家剛準備前去拉開司徒禮和白雙雁,聽聞哨音,此時都愣住了。


    司徒苑見到父親四處殺戮的慘然神態,掩麵流淚。她終於受不了了,啟動之前自己對父親下的「百日穿心」蠱,叫停了司徒禮。


    下一秒,司徒禮痛得停下了所有的動作,震驚道:


    “女兒你……”


    此時,歸心派當家與藍情他們果斷地拉開了“白四龍”前輩和白雙雁,他們在一旁關切察看白四龍的傷勢。


    司徒苑抹去眼淚,跪下身,顫抖著雙唇道:“父親,對不起。”


    今日,她有勇氣忤逆了,


    “您……您這樣,須臾派還能變好麽?”


    司徒禮冷笑著望向女兒,上下輕點著頭,接著,是瘋狂持久的長嘯。


    司徒禮在哨音的間隙,忽然撲向女兒,他要把針紮向司徒苑!


    白雙雁前輩衝過來抱住司徒苑,轉瞬間就替她擋了下來,司徒苑麵色蒼白,麵前是父親仇恨的麵孔。


    耳邊,是白雙雁前輩抱著自己,輕聲對司徒禮道:


    “有話好好說,別動孩子。”


    司徒禮脖子上,白雙雁剛剛下的那一針是死手,司徒禮紮完白雙雁,很快,自己便倒下不動了。


    白雙雁前輩剛中了針,頃刻間也倒在了司徒苑懷裏,唿吸急促,一會兒,他也不動了。


    長輩們都徹底怔住了,各懷心事,一時間鴉雀無聲。


    司徒苑眼淚止不住,肩頭顫抖,坐在地上哭得無聲無息。


    白長庚麵無表情地走上前,慢慢扶起司徒苑,然後即刻去看“白四龍”前輩的狀況。


    此時,“白四龍”前輩終於不再偽裝,他變迴了白一鴻。


    “祖父。”白長庚撲著跪上前。


    所有的門派當家此時終於才反應過來,那不是白四龍,是大當家白一鴻!


    大家都是麵色沉痛,齊齊跪下:“大當家!”


    “大當家——”


    “長庚……長庚。”


    匕首是喂了毒的,白一鴻無力對他們擺了擺手,微閉著雙目,他已經看不太清楚周遭景色了。


    他在唿喚白長庚。


    白長庚神色平靜,趕緊握住白一鴻的手:


    “祖父。我在。”


    白一鴻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什麽也沒說。


    接著,白一鴻輕輕叫司徒苑:“苑兒……”


    司徒苑眼淚根本擦不幹淨,不敢耽擱地趕緊爬著兩步跪過去:


    “一鴻前輩。”


    “白家就……”白一鴻前輩剛起了個頭,聲音卻十分嘶啞、愈來愈小。


    他分別握著她們倆的手,微笑著,手懸在半空不動了。


    白一鴻,離開了人世。


    …………


    白家內部小小鬧了一陣,痛定思痛。


    司徒苑拿出了「土幣」,他們用「土幣」追蹤其餘五帝錢的位置。至少,還得繼續將五帝錢造成的民間損失拉低。


    白家,要為了百姓盡力做到最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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