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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迴 古樓迷蹤雨林地 荷碧身藏離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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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長庚和父親白玉樓與石榴紅在熱帶雨林中行進。


    前方,緩緩浮現了一處浮空的台階,它很突兀地出現。


    一、二、三、四、五……十三。


    十三級。


    不是三十三級。


    他們這次不需要去離恨天,就算要去,離恨天也是三十三級的台階。


    其他級的台階,都是不能上去的,不知道會通往何方。


    白長庚正要離開。


    忽然,她看到石榴紅頭也不迴往台階那裏走了過去。


    白長庚趕忙上前追,拉住了她。


    石榴紅數次甩開她,非要踏上那個十三級的台階。


    白長庚數次追上去,數次被搡開。


    “長庚!”


    耳邊傳來刺啦刺啦的古怪聲音。


    好像是父親在從很遠的地方漂浮著叫自己。


    “長庚!”


    白長庚猛地醒轉了來。


    遠方還是那個孤島,深龍神樹孤獨地聳立著。


    自己正被父親和石榴紅死死拉住,她再往前踏一步,下麵就是水銀的萬丈深淵!


    白長庚的另一隻腳迴到地麵後,二人手心都是一把冷汗。


    白長庚看石榴紅難得一見地不那麽遊刃有餘了,顯出很著急的樣子。


    “長庚,你怎麽了?”


    白玉樓馬上問道。


    “父親,我剛剛中幻術了。看到你踏上了一個十三級的台階,想去拉一把。”


    白長庚略加思索,穩聲著道。


    白玉樓一聽,嚴肅了起來:


    “都提起十二分精神,別被幻術帶跑,這裏的水銀不簡單。恐怕空氣裏也彌漫著水銀蒸汽。”


    三人服下解毒丸。


    再往前定睛一看,都愣住了。


    眼前的孤島呢?


    還是他們最初進來的雨林。


    白長庚道:“幻術。”


    三人背靠背,朝著不同的方向警惕了好一會兒。


    生機盎然,植被層層疊疊的。


    看來這幻術還很逼真。


    忽然,他們的眼前出現了寬闊的台階。


    整塊白玉鋪就的台階。


    寬度可以供將近二十個人並排行走。


    越往上,越是雕欄玉砌、金碧輝煌的,仿佛能一直延伸到天宮似的。


    一、二、三、四、五。


    ……


    十五、十六、十七、十八。


    ……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三十三層的台階出現了。


    數了很多遍。


    三人都是麵麵相覷。


    他們在周圍四處探索了一番,感覺很是蹊蹺。


    四下都靜悄悄的,隻有植物和草木,非常詭異,沒有任何昆蟲或爬行動物的蹤影。


    一無所獲,還是迴到了台階這邊。


    他們謹慎地討論一番後,迴頭發現台階居然變得近透明,幾乎快要消失了。


    事不宜遲,快走!


    白長庚他們還是踏上了台階。


    ……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三人走到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什麽都沒有發生。


    眼前仙氣繚繞,霧茫茫的一片。


    定睛一看,腳下的台階,突然瞬間往前延伸,變成了無數級。


    白玉樓心下慌張。


    難不成,最開始的樓梯就是這麽多級的?


    隻是剛剛他們因為雲霧沒看清楚……或者數錯了。


    正在濃霧中疑惑著,他們開始看不見對方了,彼此叫了幾聲。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三人已經又到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了。


    白長庚這邊,隻有自己一人。


    白長庚發現,她處在一個密閉的空間內,類似巨大的鍾乳石洞窟。


    周圍的牆壁很奇怪,似乎是猩紅色的,帶有灰灰白白的斑駁痕跡。上麵懸垂的,像是倒掛著的鍾乳石柱,時不時滴下來一些液體。


    滴答,滴答。


    這個空間一會兒放大一點兒,一會兒縮小一點兒,並且帶著特定的節奏,整個房間都伴有詭異的輕微機械轟鳴聲。


    白長庚沒去觸碰滴下來的液體,因為感覺像是……水銀。


    她聽到隔壁不遠處,似乎傳來了父親和石榴紅尋找她的聲音。


    他們也進來了?


    她避開踩到水銀聚積的部分,適當屏住唿吸,摸索著一路循著聲音找過去。


    很快便和父親白玉樓碰了頭。


    倆人一路商量,並且思索著。


    “即便是幻境,隻要走,就有出路,”白玉樓道,


    “我們定要仔細觀察,尋找線索。”


    石榴紅的聲音還迴蕩在這個空間裏。


    二人加快腳步向前,連著穿過了好多層洞窟,循著說話聲,總算找到了石榴紅。


    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個集市。


    石榴紅嘴裏含糊不清的,似乎剛咽下去了什麽很好吃的東西。


    然後招唿著父女倆:“你們快來!”


    人來人往,小攤販們吆喝叫賣,一派熱鬧的景象。


    石榴紅正佇立在一個老婆婆的攤子前。


    她身後還有好多百姓在排著隊。


    老婆婆的手有節奏地轉著湯勺,燉煮著一鍋鮮美的甜橙紅酒湯。她正一碗碗舀著酒,端給路過的人們喝。


    紅酒上還灑著一些肉桂粉,聞起來更是芬芳撲鼻。


    老婆婆說,這是她家祖傳的紅酒酒釀,她在這個地方待了很久,一直在做這個生意。


    旁邊端著酒喝的人,似乎帶上了滿足的笑容,麵色也透出紅潤的色澤。


    連白玉樓見了這番景象,也想嚐試一下這酒了,看看是不是真有那麽美味。


    他接過石榴紅遞過來的酒湯,蘸了一點兒碗裏的酒道:“無毒。”


    白長庚神色未變,心下卻猶疑。


    好幾年前,木相留司徒苑在不冬山後山誤入盜洞的時候,她們倆好像就是進過這種類似的長街,當時聽木相留說,有很多的小吃鋪子與行人,和眼前的境況很像。


    所以,石榴紅端酒來的時候,她沒喝。


    白玉樓謹慎地含了一口芬芳撲鼻的酒湯下去。


    “父親,內門弟子禁止飲酒。”


    白長庚無奈地道。


    白玉樓笑了:“小酌怡情。”


    過了一會兒,他的確實氣色肉眼可見地好了些。


    酒湯沒有問題。


    “迴去別告我密呀。”他想了想,笑眯眯對女兒補充道。


    白長庚麵無表情。


    石榴紅見玉樓叔叔這樣,酒肯定沒毒,也優雅地端起碗喝了起來。


    “真香,甜甜的好好喝。”


    石榴紅又遞給白長庚一碗。


    白長庚這次接了過來,但是根本不想喝。


    “喝呀!”


    “喝~”


    “你怎麽不喝。”


    二人的麵龐湊過來,酒碗也逼近了過來。


    周圍都是歡聲笑語。


    打酒的人絡繹不絕。


    “大家都喝了,沒事的。”


    “長庚,你每次都這麽不合群,改變一下。”


    “看在我的麵子上嘛~”


    石榴紅帶著媚意瞥向她。


    細瞧卻瞳孔渙散,雙眼無神。


    白長庚莫名地寒毛直豎。


    可看著她的臉,自己愈來愈神智混亂,有些猶豫了。


    “喝吧。”


    石榴紅想給她喂酒,可是,當碗即將觸碰到自己嘴邊的時候,白長庚忽然清醒了些,把碗一把推開。


    “啪——”


    酒碗摔碎在地,酒湯也撒了一地。


    滿滿的水銀。


    白長庚被碗摔碎的聲音猛然驚醒,迴頭看,父親白玉樓正在身後,氣喘籲籲地剛追上來,像是才找到自己。


    眼前,石榴紅已經暈倒了,右手空空如也的,維持著捏碗的姿態。


    “白玉樓”已然消失。


    麵前原本父親站著的地方,隻有一灘水銀。


    老婆婆站著的位置,頂上是巨大的鍾乳石柱,它身上不停滴下來的水銀,聚積成了天然的水窪泉。


    那些店家們站著的地方,都是一灘灘不停滴落的水銀。


    方才集市延伸的方向,是一條巨大的水銀河,往黑暗深處緩緩流淌著。


    河流頂上,則靜靜懸掛著鍾乳石的森林,一直往暗處延伸,不知道會通向哪裏。


    他們還在洞窟裏!


    白玉樓和白長庚趕快扶起石榴紅。


    白玉樓飛速地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他們給石榴紅催吐後,喂下白家內門的秘藥,先至少保證她平安無事。


    在石榴紅醒過來之前,先輪流背著她走。


    白玉樓走著,忽然看向鍾乳石頂,思忖著同白長庚道:


    “這好像是鯨腹。”


    “那些人可能是生前被這條鯨吞下的,現在借著過往的執念和大量的水銀,在這兒聚氣,匯成了無意識的靈體一類的東西。”


    “怪了,白家前輩們也從沒來到過這兒。”


    白玉樓摸不著頭腦。


    白長庚明白了。


    總之,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他們走過三十三級台階後,沒有到所謂的「離恨天」,反倒跑到了一處鯨腹內。


    而且,現在他們可能就在距離深龍神樹不遠的水銀深淵裏。


    接下來的事也很麻煩。


    和木相留司徒苑當年在後山那樣,他們遭遇了鬼打牆。


    無論怎麽走,總是繞迴到原本石榴紅醒來的那條水銀河旁邊。


    周圍還是如同機械轟鳴的,鯨腹內的唿吸聲。


    雖然他們也已吃下了白家的解毒秘藥,還是不能在這裏待太久,這樣下去會中毒昏厥的。


    不知不覺過了太長時間,石榴紅好像身上的毒性也散得差不多了。


    她悠悠醒轉了來。


    剛恢複神誌,便無力地想抬起左胳膊。


    “桃……桃子。”


    石榴紅喃喃地在白長庚耳邊道,還在她背上輕輕掙紮著,好像要下地。


    父女倆迴頭看她。


    “桃子?”


    她想抬起來的那隻手攥得緊緊的,好像握著什麽東西。


    白玉樓注意到了,把她的手掌掰開後,裏麵赫然出現一枚桃核。


    桃核的形狀很奇怪,是扁扁的,長長的。


    該不會這也是她剛剛在集市裏胡吃海喝拿出來的吧,白長庚想。


    電光火石間,父女倆麵麵相覷。


    蔚家人說過什麽核舟。


    那個共同的夢!


    他們來到那條水銀河麵前,白玉樓把桃核往裏麵丟去。


    桃核沒有沉下去。


    波光粼粼的水麵被它驚擾,泛起了圈圈漣漪。


    二人緊張了一會兒。


    桃核忽然開始變大,變得愈來愈大。


    像充入了氣似的,輪廓也愈來愈完整和清晰。


    船頭,船艙,船尾,頂篷,甲板,花窗……


    一應俱全。


    轉瞬間,桃核就變成了一艘扁扁的,長長的船隻。


    事不宜遲。


    他們一同上船,把石榴紅安頓在船艙內,靠著椅背躺好。


    順著流動的水銀河,核舟開始漂流起來,他們緩緩進入了那個幽深而看不清前路的洞窟。


    …………


    前方一片黑漆漆。


    耳邊的輕微轟鳴聲逐漸遠去。


    逐漸隻剩鍾乳石柱森林滴下來的水聲。


    滴答,滴答。


    船兒飛快地前進,前方水流越來越湍急。


    但是,洞窟頂上的鍾乳石柱開始泛著星星點點的彩光,像是什麽礦物。明顯和最開始的鍾乳石柱不一樣了。


    頂部的光線詭譎多變又美麗,同時還反射著水麵的波光,一道一道映照在船身上。


    有一種沁透的、來自遠古的淡淡悲傷氛圍。


    白長庚還注意到,這邊的“水銀河”開始變得清澈透明,說不上來是什麽水。


    而且,居然出現了他們在蝴蝶穀出來的那條河裏的彩色小魚。


    彩色小魚們緊靠著鯨腹,在片刻不息地啃咬著。


    仔細看,水下雖然渾濁不堪,卻能注意到,已然多了很多水生植物與魚鱉蟲蟹。


    偶爾還竄過一兩條水蛇。


    藻類沿著鯨腹一路生長。


    魚兒們都在沿著鯨腹遊動,時不時啃咬一下鯨腹的內壁,忙碌不息。


    白長庚忽然想到了那句話:


    「一鯨落,萬物生。」


    無論如何,根據這兒的水看來,到這裏已經變成原本的河流了。


    畢竟,深龍脊的水係也是四處貫通的,很有可能。


    水愈發變得清澈見底,光線可以清晰地照到深處。


    水底,場景觸目驚心。


    白玉樓和白長庚都不敢出大聲了。


    因為,前方的水下,用鎖鏈鎖住了很多人的屍體。


    屍體們連成一片,沿著他們前進的這條水路,整整齊齊地列著隊;都是體型非常高大的人,他們手足很長,相當壯實。


    他們身著華美腐朽的衣服,手執各色長兵器,列成左右兩隊,漂浮著站在深不見底的水中。


    仿佛就在這裏迎接著他們。


    白玉樓俯身去細看屍體的麵孔,看五官和頭骨是不屬於白玉樓他們的時代的,人臉有些浮腫,顯得虛幻可怖;屍體們表麵已經浮現出像青銅器似的紅綠色鏽斑,夾帶著絲絲水生植物的絨毛。


    再看這一片的水麵,爬滿了“水上漂”——水蜘蛛與水黽。


    當小船行駛到開闊的鯨口,出來以後。


    白長庚震撼到無以複加。


    赫然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高聳的古樓。


    往上,古樓似乎通天,往下,則通入水中,深不見底。


    遠遠看著,長得很像她曾經看到的畫本上那些天上的宮闕與帶簷角的高樓。


    靠近了些,水下的古樓終於也清晰可見。


    裏麵還是那些類似出口處的巨大屍體的人,也是同樣被鎖鏈或水草栓在古樓裏麵。


    有聚集的人,也有單獨行走的。


    他們的服飾與姿態各異,表情甚至很平常,有人還在唿喚家眷,往樓的外麵探看,動作情態栩栩如生,宛如在水中生活了上千年,仍舊鮮活。


    魚群們在古樓中歡快地遊動穿梭。


    地麵上這段開始,古樓的周圍多了一圈兒長方形的地麵,還帶著兩三級台階,宛如一處天然的平台。


    石榴紅終於醒了,從船上腰酸背痛地坐起身。


    “這是……?”


    她剛要問白長庚這裏是哪、發生了什麽,眼珠子轉兩轉,掃完了周圍情形,立馬閉唇不語。


    船快靠近古樓的時候,前方忽然出現了高度險要的瀑布群。


    白玉樓穩聲迴頭道:“等會兒,我說跳的時候一起跳!”


    兩個小輩點點頭。


    “跳!”


    他們同時跳出船,遊了下去,這處瀑布說高也不算很高。


    瀑布本身離古樓的平台邊就近,這兒的水也不再是水銀了,非常安全,隨著瀑布的流動方向,還沒來得及嗆幾口水,幾人就被湍急的水流衝著送上了岸。


    核舟非常可靠,自始至終沒有翻船,卻堪堪在這兒狠狠撞上了平台,散了架,緩緩沉沒了下去。


    三人收拾了一下,馬上起身,去探看這處岸上的一切。


    古樓就在眼前。


    白玉樓思忖良久道:


    “這兒,可能是深龍神樹的裏麵。”


    兩位小輩略加思索,點點頭同意了他的推斷。


    “古樓就是劍脊本身囉,這條通上去的路,就是我們在外麵看的那把‘劍’的內部。”


    石榴紅補充道。


    白玉樓點點頭,謹慎地靠近古樓,想去探索一番。


    白長庚他們後腳跟上。


    她一邊輕聲問石榴紅:


    “桃核,哪來的。”


    石榴紅已經恢複了平日那副欠揍的樣子,還用紅紅的指甲尖捏著眼皮朝她做鬼臉:


    “你猜。”


    白長庚不吭聲,直接撂下她,去看父親白玉樓那邊了。


    “別走,哎別,我忘了嘛~”


    石榴紅匆匆跟上。


    父親觀察過後,正在猶豫不決。


    “往上走是劍尖,往水下走是劍柄。”


    “那我們現在站的水麵平台位置,算是劍格了。”


    白玉樓比著手勢,把他猶豫的事說出來道:


    “人若是握著劍,去使用荷碧扳指的話,那麽扳指它的位置,理應接近劍柄……”


    白長庚和石榴紅跟著他的話走,目光投向水下。


    總不能重新下水吧。


    水下景況太詭異了。


    雖然下去也不是不行,可以用避水珠撐一段時間,說實話,即便是白玉樓,此時讓他下去,心裏也難免有些虛。


    然而,白長庚和石榴紅觀察了一會兒古樓,都覺得應當往劍尖處走。


    “反者道之動。”


    “往下走,會不會通往地獄?玉樓叔叔,你別去呀~”


    “天有好生之德。樹和人,最終都是往上走。”


    眼前的兩個小輩說的東西亂七八糟,胡攪蠻纏的,也不知道打哪裏引用來還是杜撰的語句。


    白玉樓最終被她倆來迴的勸說打動了。


    跟在兩人後麵上了古樓,他抬頭禁不住心想:


    孩子,希望你們可以順利毀掉五帝錢吧。


    說不定,這次真的有希望。


    他們順次經過代表五帝錢的位置。


    古樓裏機關重重,往上走,是代表「五帝錢」位置的五層房間。


    一路向上,經過木,火、土、金、水的關卡。


    不是很難,他們三人過關斬將,順利來到了代表劍尖的頂部。


    這兒是一處金字塔樣式的宮闕。


    仿佛懸浮在空中,四處雲霧繚繞。


    到了這個高度,‘劍尖’已然刺破了雲層,四麵陽光遍灑,顯得整處地方都金光熠熠、輝煌奪目。


    和在最外麵的時候,他們看著深龍神樹周圍的死氣沉沉、陰霾密布的景象完全不同。


    「荷碧」扳指,此時在正中央的金字塔頂的祭壇上靜靜地躺著。


    白長庚三人將「荷碧」扳指虔誠地取下,看周圍四下無人,速速離開。


    他們快馬加鞭,迴到了最開始的那個水上平台。


    他們愁著沒有船能迴去。


    “你,你們。”


    白長庚等人都是一驚。


    木玦跟在後麵,劃著一艘看著就像是木家特製的豪華大船趕到了這裏。


    看著木家大船水紋的來路,也不像是從他們仨的那個鯨口進來的。


    木家鏢局的人上了岸。


    盤絲洞一別後,明明沒過多久,他們卻都是身上受了不少傷的樣子。


    白玉樓想,看來木家人沒跟他們走一條道,木家人這是繞遠路了。


    而且,估計這個木玦也是頭一迴帶隊來的,不夠輕車熟路啊,否則怎麽還跟在他們後麵?肯定是木家大當家借此機會鍛煉他的。


    隻能說明,木大當家目前挺重視這個木玦的。


    “白、白家人……你們不是采藥去了?為什麽來這。”木玦氣喘籲籲道。


    白玉樓沉默了片刻。


    木家鏢局的人對他們冷著臉,他們自己經過一番交談後,仿佛知道了什麽。


    “扳指。拿來。”


    木玦伸手。


    白玉樓和白長庚都不想也不可能這時候交出「荷碧」。


    石榴紅先一步抱著胳膊,上前道:“好啊,帶我們從這裏出去,離開深龍脊,等到安全的地方,再交給你們也不遲。”


    白長庚默默著看她。


    木玦遊移不定。


    石榴紅看著木家受傷的人們,繼續道:


    “這兒太危險了~公子看起來也是頭迴來吧?我們熟悉迴去的路,而且,咱白木兩家可是世交,理應同心同德,這時候少鬧別扭。你說呢。”


    石榴紅笑看著木玦,即便眼下帶著麵罩,還是能瞧出些風情萬種的神態。


    木玦見這蒙麵的是個身材窈窕的姑娘,穿得還紅豔豔花枝招展的,估計可能是白家「開陽派」的人,瞬間有些走不動路了。


    他知道,江湖流言總說,白家開陽派都男帥女美,還非常擅長房中術。


    他麵上神色不改,脖子漲出青筋:“憑什麽信你啊?不過一個女人。”


    石榴紅微微蹙眉:“我有一個請求,你能不能讓周圍人先退下呢。”


    “什麽事?”木玦很警惕。


    “或者……你過來。我隻想同公子一個人說。”


    石榴紅佯裝成怕羞的表情。


    掃了一眼白玉樓和白長庚,實則是在對他們使眼色:放心。


    她迴頭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看著木玦,還勾了勾手指。


    木玦聽她隻想和自己一個人說話,有些轉不動腦子了,表情嚴肅得要命,身體卻自己走了過去。


    “快說。”


    他佯裝鎮定,實際上已經在思考,等下上了船,怎麽去和石榴紅套近乎。


    石榴紅對木玦耳語了幾句。


    “帶他們一起走。”木玦立即同意了。


    “謝謝公子啦。”


    石榴紅輕笑著揮揮手,把白長庚倆人叫上船。


    木家大船重新開始出發,行駛得很平穩。


    很快,便攜著他們離開了這處詭異的古樓。


    穿過鍾乳石森林與水銀的長河。


    木玦一直挨著石榴紅坐著,給石榴紅講蹩腳的笑話,石榴紅一直麵帶笑容,但有點愛搭不理的,木玦抓耳撓腮。


    父親白玉樓,則時刻注意著外麵的水路變化,引導船隻順利航行。


    白長庚遠遠坐在一旁,麵無表情。


    跟著白玉樓說的路線,他們迴到蝴蝶穀。


    又走了一段水路,總算來到了最初的原始森林。


    安全了。


    他們上岸了。


    木玦道:“可以了吧。扳指。”


    木玦語氣禮貌了很多,他一邊看著石榴紅,估計是不想惹她不高興。


    白長庚和白玉樓猶豫著。


    礙於兩家的情麵,還是不得不緩緩拿出了「荷碧」扳指。


    拿出荷碧扳指後,一抹光忽然短暫地閃現,從荷碧扳指上一躍而起,然後化成一縷青煙飄走了。


    “擾我清夢。”


    低沉厚重的嗓音飄蕩在空中,轉瞬即逝。


    眾人都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發出的聲音,沒太在意,還以為是「荷碧」扳指在說話,或當成在深龍脊待太久,產生幻聽了。


    除了白長庚,以及父親白玉樓心下了然。


    白玉樓隱約知曉:


    這就是那個曾經被泡在棺液裏的「玉先生」。


    白長庚從鳴沙山迴來的時候,就和他說過「玉先生」的事情。


    白長庚想,「荷碧」扳指也是玉器,玉先生正是偏愛居住在各種玉器上麵,而且,目前看來,祂好像喜歡靈氣比較充足的地點,下次定然還有機會遇到的,無礙。


    上次,玉先生說,祂非男非女,祂是【地道】本身。


    【地道】究竟是什麽意思?


    白長庚還未想明白。


    戒指還是被木家人帶走了。


    白家和木家也算是勉強沒有鬧掰,因為石榴紅的原因,木玦走前還有情有義地拋下一句:我不會和大當家說這趟遇到過白家人的,再會。


    白長庚三人各懷心事地往迴走。


    然而,事情總是會出現意外之喜:


    迴去的路上,卿家人跟蹤著木家鏢局的人,又把「荷碧」扳指偷來了!


    白長庚他們剛迴到杏安堂一會兒。


    聽到前頭有急促的敲門聲。


    是卿家人。


    他們飛速對白長庚解釋道:


    原來,是木相留之前同時寄給卿家人的那封密信的作用!


    自從涼曜被軟禁,江南一帶的卿家人就很關注白長庚的動向,後來,他們跟隨著白長庚他們,一路竟然跟去了深龍脊。


    進去深龍脊後,卿家人幾次都差點跟丟,他們一直處在暗中,方便協助和隱秘保護白長庚。


    在深龍脊最後的雨林裏,白家和木家分開後,他們繼續跟蹤木家人,後來被發現。


    卿家人先禮後兵,因為勸不動木家人,便不得不發生了爭奪。一開始沒搶著「荷碧」扳指,發現正麵實在弄不到後,他們不得不出此下策,選擇把扳指偷了出來,現在,趕緊來交給白長庚。


    這個點,估計木家人還沒發現呢!


    “不要說我們來過。”


    “毀幣要緊。”


    卿家人說完,便飛速離開。


    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隻是,這下,卿家和木家算是真的結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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