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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迴 石家大院雪夜長 倦鳥還巢舊夢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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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消太多時日,火幣找到了。


    是在常家的那位點睛人——常樂手上。


    常樂她自己親手送來的。


    何記典當的,作為火幣的共同持有者,見狀也出來幫著解釋打圓場。


    說什麽其實就是王家那邊暫時不想給火幣,王蘭仙就自己縱了火,打算跑迴老家從長計議,沒想到常家的提前在那截了她的火幣,趕快拿迴來了,將火幣交付白家。


    陰門百家聽聞,逐漸消停。


    火幣既然找到,便沒有人再繼續追查杏倚樓失蹤的花魁了。


    很快,這些事兒都會被遺忘。


    年年歲歲都會有不同麵孔的新花,誰會在意意外死去的一兩個女子和已經衰敗的斷壁殘垣呢。


    燒掉的,都算王蘭仙自己的損失。


    杏倚樓幸存的人們都被釋放。


    皆大歡喜。


    歸心派最後一次清完杏倚樓迴來,正碰上花見愁,他們隨口開玩笑道:


    “哎,小花爺,你有沒有藏杏倚樓那個失蹤的花魁。”


    沒辦法,花見愁太過風流,儼然一副會金屋藏嬌、包庇名花的德行。


    花見愁滴水不漏。


    他故作遺憾地調笑道:“小爺我哪有福氣消受此等美人。”


    大家又恢複了說說笑笑的日子。


    風波逐漸過去。


    醫鬥大會也根據之前陰門百家的共同提議,改成了四十九天一次。


    新的醫鬥大會開始有序地進行。


    隻要在醫鬥大會上能贏得文鬥、藝鬥和武鬥,根據綜合評定,火幣會交給那一輪贏得的對象或家族。


    「火幣」進入了每四十九天,都換一家輪管的情形。


    大家都很滿意。


    王蘭仙後腳得知,原來是常家那邊截胡的火幣,所有人自然地默認,提前放火也是常家幹的了。


    王蘭仙氣得去找常樂大吵了一架,不在話下。說著你這時候怎麽能胳膊肘往外拐,我們兩家要氣往一處使雲雲。


    夏大當家得知原來是常家幹的,並不是王蘭仙和石榴紅。發生這種事情他也不意外,王常二家看起來私底下也不是很和睦。


    不過,這些個家族對於他,是一丘之貉,隻伺機來日把他們一起報複了算了。


    因為女兒在火災中死去的事,夏大當家便和常家結仇,再不怎麽來往了。他先繼續與王蘭仙合作,也依舊和石家那邊假裝維持關係交好。


    石榴紅在爭端的鏈條中被常樂保護著,十分安全地在棲梧村的一角生活度日,等著花見愁那邊的消息。


    白家也暫時靠火幣的輪管,維持住了附近玄門與百家陰門的平定,在驚心動魄的火幣風波後,杏花村的百姓生活一如往常。


    一切,都似乎變成了「中立派」想要的平靜生活的模樣。


    王蘭仙和司徒苑這邊依舊暗中保持著書信聯係。


    司徒苑很頭疼,她和王蘭仙等人還在繼續追查石榴紅。


    她希望石榴紅哪天能自己重新出現。


    蠱毒還沒有真正完成。


    每當需要研究「萬年春」的時候,司徒禮便會以「百日穿心」蠱要挾醫鬥大會的另外兩個負責人——藍情和花雨,和他一同作弊放水,確保司徒家的弟子能在醫鬥大會上取勝。


    其他時候,則還是讓陰門百家的其他家族獲勝,這樣會顯得比較自然,也可以瞞過內門。


    取勝的時候,司徒家會暫時把「火幣」接管過來一段時間,和以往一樣,交給司徒苑,把它放在萬年春裏麵共同煉製。


    自從之前發現蠱毒的奇怪缺陷,司徒苑就一直無法突破那一點。


    「萬年春」蠱發生了詭異的停滯。


    和之前一樣,隻要達到石榴紅曾經使用的原液濃度,那些女孩兒就必然死去。


    她們的麵目立即失去水分、皮肉皺縮,肢體發黑腐爛,年輕的女兒馬上衰老得如同垂暮老人。死相十分觸目驚心。


    自然,她現在也沒有石榴紅這個樣本去研究另一件事——為什麽誰也扛不過所謂近距離接觸的一分鍾了。


    這幾年,她連夜地做過許多噩夢。


    夢中都是被關在出不去的黑屋子裏,她小小的一個人哭著麵對著團團簇簇的蛇蟲鼠蟻,然後用已經發腫到沒力氣的胳膊調製解藥,再瘋了一樣地塞進嘴裏。


    還有不同的女孩兒們帶著模糊不清的老臉圍著她哭訴聲討。


    還有一隻小小的貓咪不停地在她的腳邊蹭,喵喵地叫,也是已經腐爛腥臭的一團——是木相留送給她的小貓囡囡。


    「孩子……你真要再也迴不了頭嗎。」


    最後往往是被神色悲哀的白雙雁的話語驚醒。


    司徒苑愈發麻木。


    她隻能不停地把王蘭仙送來的女孩子們拿去繼續試驗,日以繼夜。


    看著那些劑量稍微加大就麵色潮紅、反應過度,甚至過唿吸的姑娘,她感到無力和憤怒。


    沒用了,下一個,沒用了,下一個……


    沒關係,隻需要把屍體交給王蘭仙的人處理。


    草席子裏卷著數不清的冤魂,被送往花門巷弄旁邊的義莊。


    無人會在意她們的死因。


    無人知曉。


    “石榴紅……石榴紅。”


    她最近開始意識到,沒有比石榴紅更好、更美麗的「容器」。


    為萬年春殫精竭慮,司徒苑有些萎靡不振,她已然頂上了黑眼圈。


    司徒禮心疼地讓她偶爾也休息休息。


    她也陸續問過家中長輩以及西南地帶的親眷,結果,無論司徒家或須臾派的人,都不知道現在的「萬年春」情況是怎麽迴事,究竟是缺少了什麽東西,對此一籌莫展。


    每當在杏枝觀與白長庚打照麵,見著白長庚清冷平靜又溫文爾雅的樣子,她都感到反胃。


    那種假惺惺的公子作態擺給誰看呢。


    真想殺了這個姓白的,她的白師兄。


    如果是自己抓到玉葫蘆,是自己生在內門,或者她是男子,占其中一點,她就能出人頭地,比現在好太多。


    或許,就可以像白師兄那麽輕鬆了,隻需要裝作正人君子的模樣,每天閑晃,也不會擔著朝夕之間失去性命的風險。


    再說,如果是內門,或許有些特殊的法子,可以輕易地解決自己現在關於萬年春的困惑。但是,司徒苑沒有機會去求援,這小小的蠱毒怎能難倒她。


    再也找不到石榴紅那樣好的「容器」了。


    萬念俱灰中,她居然開始想念石榴紅的笑容。


    司徒苑不喜歡同他人來往。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一個人銷聲匿跡歸隱山林,遠離人群鷗鷺忘機。


    這些日子,除去日常事務,和她單獨說話最多的好像就是石榴紅。


    無論如何,石榴紅都會使盡渾身解數同她一來一迴地對話,她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也很美,從來沒有人這麽認真地配合自己過。


    過去,每次去見她,石榴紅好像都是笑眯眯地等著。


    即便她連一分鍾都撐不過去,石榴紅也隻會誤認為是自己害羞。


    無論怎麽用情緒調動她,石榴紅都不受蠱毒幹擾,永遠麵帶微笑。


    石榴紅是完美的。


    多麽完美的一個「容器」。


    司徒苑閉上雙眼,頂著黑眼圈,迴到自己的房間,熬著繼續開始研究。


    …………


    時光荏苒,杏曆辛醜年金秋。


    「火幣」的事已經徹底過去了。


    坊間百姓,幾乎也沒人再聊起死去的花魁「石榴紅」,和另一個失蹤的前花魁「夏岩秋」。


    繡春樓的餅兒隻覺得大快人心,依舊天天在河畔串門。


    人間風月無邊,天涯何處無芳草。


    杏倚樓已經開始翻修,王蘭仙打算重振旗鼓。


    有時候,杏花村街巷的角落裏,還會掃出一些被丟棄的杏倚樓的美人畫片。


    花見愁每當看到石榴紅的畫片,就會撿起來,默默擦幹淨灰塵,笑著收好。


    花見愁帶著一大堆好吃的和杏花糕,打算即刻動身去棲梧村找石榴紅。


    他還帶了一對大雁的琥珀耳墜,還有一隻鐫刻著石榴花果紋的金鐲。


    在取定首飾的地方,他被掌櫃的調笑要去給哪個姑娘下聘禮。


    “小花爺,您今兒這衣裳真齊整,新看上了姑娘去見她的吧?”


    “是啊。”花見愁心情很好。


    過會兒,他猶猶豫豫地蚊子哼似的補充:


    “不是新看上,是以後都不會看上了。”


    “啊?”


    “我……小爺我,怎麽可能……我,我隻是又看上了一朵……過些日子玩膩了就……”


    “哦?我就問問。您怎麽臉紅成這樣。”


    掌櫃的很奇怪,將首飾打包好,遞給花見愁。


    “那新看上的漂亮麽?”


    “當然漂亮!!”


    掌櫃的見他神色變幻莫測,恍然大悟,拿出了老一輩心領神會的表情:


    “您,該不是去下聘禮的吧。”


    花見愁實在不知道說什麽,滿臉通紅地悻悻逃走了。


    掌櫃的感到很稀奇,真是怪事兒,小花爺竟然還會有這副模樣。


    花見愁身輕如燕,哼著小曲兒,拿著滿滿一大包行囊,剛準備上馬車。


    他馬上就要見到日思夜想的人了。


    “這邊!”


    “這邊!”


    他還未反應過來怎麽迴事,就被一行官兵團團圍上。


    身上背著太多行囊,已經來不及逃走了。


    是六扇門的人。


    …………


    路上,花見愁被六扇門的抓個正著。


    他一路被押到京城。


    是幾位千金的父親共同上書,要將花見愁斬立決。


    那些千金這時候還在為他求情,父親們都氣瘋了。


    他們對他恨之入骨,這麽些年,總算把這個混小子抓住了!


    白家開陽派那邊聽說了消息,也抵不住這麽多家的共同壓力,隻得保持沉默。


    再也無人可以保他。


    還有這些年曾包庇過、替他藏過身的人,也要一並抓了連坐。


    一小波人被跟隨著花見愁被送了進去,身陷囹圄。


    審判的地牢內。


    “己亥年春天,你在杏倚樓,那次藏在哪了?”


    “是否和死去的那個花魁石榴紅有關?”


    花見愁咯噔一下。


    他已經曆了反覆數次的拷打與審問,本來已經身心麻木。


    忽然聽到她的名字,他心下慌神。


    自然,六扇門的人和民間百姓一樣,根本不知道那次火災中自縊身亡的人是夏岩秋,而以為死的是石榴紅。


    畢竟,隻有白家和陰門百家的一些關鍵人物,才可以知道上麵這件事。


    他絕對不能報出石榴紅的名字,否則石家接下來會被影響。


    如果說的話,還藏在棲梧村的她和她的家人,以後可能會有危險。


    何況,官府那些傾心於他的千金們,嫉妒心可不得了。


    真知道了,後麵都不知道會對石家幹出什麽事。


    “那時,我藏在夏岩秋的屋子裏。”


    他目光無懼地道。


    “哦?你不是向來隻喜歡采一處地方最紅最豔的那朵花麽,不去石榴紅的房間?”


    “是啊。”


    “那時候,夏岩秋是花魁。大人們有所不知。”


    負責審問的判官們各自低聲討論一下,又翻看了一會兒曆年卷宗,發現確實如此。


    己亥年春天的時候,花魁還是夏岩秋。


    “我看不上石榴紅那樣的。”


    他觀察著判官們,轉而換上輕浮的神色,用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笑道。


    “她太俗了,沒意思,況且我那時候,隻喜歡柔弱又清純的。”


    他們看著花見愁,各自麵麵相覷。


    太好了,有機會。


    夏姑娘,抱歉,讓我利用你一次。


    他在心裏輕聲道。


    夏岩秋已經在火災時死去,以後,即便官府追查、千金們想去報複,等他們恍然發現真相時,也無法再讓一個死人開口了。


    繼而,花見愁笑得更放肆了。


    他對石榴紅句句貶低,其他的事情隻字未提。


    又說了一堆汙言穢語,把進夏岩秋房間的畫麵描述得繪聲繪色。


    他說當年自己在杏倚樓的時候,正逢雷雨,他從屋頂落腳,潛進了夏岩秋的房間裏,拿刀威脅夏岩秋包庇自己,他後來,用縮骨功藏在夏岩秋床底下的衣箱裏,才沒有被抓到。直到快雨停了,才從屋頂離開。


    審判官們發現時間和情景完全對的上,神色裏都是隱隱的鄙夷和惡心,終於完全相信了他的話。


    ……


    “最後一個問題。”


    花見愁挑了挑眉,終於要結束了。


    “抓到你的時候,帶那麽多貴重禮物,又要去送給誰?”


    “從實招來。”


    花見愁笑了。


    他輕聲道:


    “敬給樓裏死去的她。”


    “誰?”


    判官們以為自己聽錯了。


    “石榴紅啊。”


    花見愁無辜道:


    “美人在大火裏香消玉殞,小爺我還不能悼念一下了?”


    “你剛才不是說傾心夏岩秋的麽?”


    “是啊,可是後來石榴紅死了,我又有點喜歡她了,不過……這陣子勁頭一過,又沒什麽感覺了。男人總是這樣的嘛。”


    他哈哈大笑,露出了兩排漂亮的白牙。


    “你們快判完,放我出去唄~我還要采新的花呢。”


    他睥睨地瞅著那些判官,眸色裏帶著深邃的笑意。


    判官們陰沉著臉,將他說的話一一記錄。


    罪證呈上公堂。


    官員父親們怒不可遏。


    千金們聽後,暗暗都對夏岩秋咬牙切齒,沒想到花見愁居然傾心這樣的女人。


    對石榴紅,她們隻感到了同情與可憐,花見愁雖然送她貴重禮物,也隻是因為她的死才憐香惜玉,一時興起的。


    花見愁被押迴江南。


    判處擇日斬首。


    秋日,晴朗的一天。


    上刑場前遊街的時候,花見愁忽然哈哈大笑,滿條道路都時不時迴蕩著他爽朗的笑聲。


    “好熱鬧呀~這麽多人都來送小爺上路!”


    他大聲喊叫,笑得很開心。


    好像自己不是身處在臨刑的遊街,而是節日的慶典之中。


    你當花神的時候,也曾浩浩蕩蕩地走過這條街吧。


    隻不過,他們朝你扔的是花瓣,朝我扔的是臭雞蛋爛菜葉。


    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姐姐,我厲害吧,可以保護你直到最後。


    最後一刻,他恍惚間看見了石榴紅的笑容。


    你要快點迴來找我哦~


    在杏花村送她上轎的時候,她還這麽嗔怪他呢。


    午時三刻,花見愁被斬首。


    百姓們連聲唾罵,毛骨悚然。


    這個浪蕩子的頭被斬下來的時候,居然麵帶微笑。


    他帶的那些禮物與鐲子被碾碎,隨意丟在遊街的馬路上,任經過的路人踩踏,隨風飄散,很快就一幹二淨了。


    …………


    棲梧村。


    石榴紅忽然驚醒了。


    外麵竹林深處,颯遝有聲。


    是一個閑適的午後。


    她打了個哈欠,花見愁怎麽還沒來接自己,好無聊呀。


    她是個健忘的,總是喜歡記住最好最快樂的事情。


    石榴紅已經從失去夏岩秋的難受裏漸漸走出來了。


    而且,想想就很開心:


    自己終於逃出了杏倚樓!


    火幣風波已經過去挺久了。就等花見愁的消息了。


    說不定,很快真的就可以和花見愁過上隱居的生活啦。


    就像做夢似的。


    雖然很難,後麵可能要去適應他們大家門戶的生活習慣,不過,沒關係。


    一切都會越來越好。


    石榴紅胡思亂想道:成親了是要怎麽做來著。


    燒飯……洗碗……帶孩子。


    哎,不管了,到時候再說。


    她倒迴頭,甜甜地睡去了。


    一頭睡到黃昏後。


    “石榴紅姑娘。”


    開陽派的人沒有打擾她,而是靜靜待在她身旁等待她醒來,神色肅穆。


    石榴紅感覺很奇怪。


    他們無聲地侍候她吃完飯。


    “姑娘,風頭已過。我們送你迴你江南老家的姑蘇城。”


    “怎麽了?”


    石榴紅愣住了。


    為什麽要先送自己迴石家?


    “小花爺呢?”


    她問為首的那個人道。


    她想了想,現在雖然安全了,但她不想自己先去見父母,還是得問問花見愁怎麽說。


    侍從們十分安靜。


    半晌後,才緩緩道出了原委。


    金秋,花見愁被六扇門的抓住了。


    經受了日夜審問,要連坐曾經包庇他藏身的人。


    為了保護她和石家,花見愁沒有供出她。


    前些日子才遊街斬首。


    他們等花見愁的這段風波又過去了,徹底安全,才告訴石榴紅。


    沒想到一等就等到了現在。


    開陽派恪盡職守,知道她已無處可歸了,打算送她迴老家。


    茶碗劈啪一聲摔碎在地。


    石榴紅愣住了。


    她感到天旋地轉。


    窗外竹音泠泠,已是入冬。


    …………


    石榴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坐上的歸家的轎子。


    現在已經連人帶著一大堆的行囊和禮物,站在了姑蘇的石家大院門口。


    她木木看了一眼。


    禮物隆重華麗又恰如其分,這是她靠著過往應酬的條件反射,精心準備的種種。


    神經已經麻木了,努力迴憶了一下,好像是自己途中經過各種地方,數次嚷著要下轎買的。


    還是開陽派付的銀子,他們的人已經完成任務,先行離開。


    看著門口的石獅子,她忍住眼淚。


    天地無涯,自己總是孤身一人。


    真的想家了。


    也好,她累了。


    父親母親一定很想念自己。


    給他們一個驚喜。


    抵達石家大院門口,她不由得近鄉情怯。


    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輕輕地叩門。


    門忽然提前一步開了。


    開門的是石大當家,石知火。


    他剛要出門辦事。


    石知火看見石榴紅,愣住了良久。


    石榴紅站著沒動。


    他喉嚨裏滾動了幾下,一節嘶啞的嗓音彈出:


    “千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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