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及那已經隨著卞玉京步伐追至湘閣的柳如是董小宛二人,在卞玉京輕語言罷後,皆已是麵麵相覷,為方才卞玉京所言感到驚詫不已。


    在他們想來,卞玉京與吳偉業才子佳人,原本雖是卞玉京有意而吳偉業怯情,不過如今吳偉業以詩向其明誌示愛,那這件事不就已是那水到渠成之事嘛!


    可卻因何竟成了現在這般地步?!


    而聽聞卞玉京此言的吳偉業,此時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隻是在木然的望著眼前神色平淡的卞玉京。


    他心裏也已然明白,卞玉京確實已經不再愛慕自己。


    且以她眼中看向自己時,所流露出的那種漠然之態,吳偉業更是明白,自己與她已是再無可能了。


    想通了此事,吳偉業心裏反倒感覺有些釋然了。


    在深唿了一口氣後,吳偉業便努力擺出了一副淡然之態,對著卞玉京略帶有一絲顫音的輕歎道:


    “此乃是我先有負於玉京姑娘,以至落得今日這般。心中也唯有對自己先前所為的悔恨之意,又能有何顏麵去埋怨玉京姑娘你呢!”


    卞玉京聞言,卻隻是迴之於淡然一笑,而後便轉過身去,準備退出湘閣。


    隻是動身之前,卞玉京卻是又忍不住望向了正愣愣的看著她的孟毅。


    雖然兩人僅是對視了短短一瞬,可卞玉京望向自己時,那種眼波流轉欲說還休的眼神,卻還是讓孟毅心頭泛起一絲難以名狀的漣漪感。


    此感既帶著一絲疑惑,一絲慶幸,亦有一絲期許。


    因為期許,卻繼而使之心中產生出一絲悸動。


    他可不是情場小白,卞玉京對自己態度這麽明顯的變化,他豈能看不出來。


    而卞玉京對自己態度的變化,其所預示的含義為何,孟毅亦有洞悉。


    隻不過他還無法確定心中猜測是否正確而已。


    而與之相視過後的卞玉京,已經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下匆匆步出了湘閣。


    餘下之人在卞玉京那俏麗的身影消失在視野後,已經複將目光投向了吳偉業,以及方才卞玉京與之含情相視的孟毅身上。


    此時仍矗立在門口還未追隨卞玉京離去的董小宛,不禁對著那也不知是在看孟毅,還是在看他身旁陳子龍的柳如是低聲詢問道:


    “姐姐~那人便是那孟毅嗎?”


    其實董小宛這句話問的純屬多餘,在場眾人中,除卻孟毅外,她哪個沒見過。


    可她還是沒忍住對著柳如是問詢,無非是想在柳如是口中,得到確認孟毅身份的有力實證而已。


    雖然結果都一樣,可自己猜測,與被他人告知,在心理上還是很有區別的。


    柳如是聞言,方將目光收迴,對著董小宛輕歎道:


    “不是他還能是誰~”


    說罷卻是一把拉住董小宛的秀手,帶著她匆匆退出湘閣,追尋卞玉京而去。


    而看著眾人那不斷在自己與吳偉業身上轉換的目光,孟毅心中卻是有苦難言。


    自己跟卞玉京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啊!


    看著默然不語的吳偉業,孟毅在糾結了片刻後,方出言對其輕聲試問道:


    “駿公兄~要不~我去試著再勸勸玉京姑娘?”


    吳偉業聞言,方從剛才的失意中驚醒過來,轉頭看了看孟毅後,便對其擺了擺手,擠出一絲笑顏輕歎道:


    “覆水難收~相愛難留~玉京姑娘既然對我已無意,我又何必再去強求之~若非要那般行之,也隻會落得惑己傷人也~”


    說罷卻又在深深的看了一眼孟毅後,歎言道:


    “人生若隻如初見~現下言及安白兄此語,卻是叫我比之方才,感觸更深矣~”


    嗬~這話我是真信!


    孟毅聞言不禁心中暗自腹議道:


    當初有份真摯的愛情擺在你麵前,你卻非得裝大尾巴狼!


    現在後悔了吧~


    晚了~


    所以說!有花堪折,那就必須折!


    不然~等想折卻折不到時,你那原本被偏愛的心,隻會因此而變得躁動。


    隻是孟毅心中雖是此等想法,但嘴上卻是在輕歎一聲後,對吳偉業勸慰道:


    “駿公兄莫要灰心~玉京姑娘對你這般,說不定是對你仍心有怨氣,以至故意對兄這般。如此既為解她先前求而不得的怨氣,亦或有對駿公兄這次是否乃是真情而做出的考驗。此~亦未可知啊~”


    孟毅這般分析的頭頭是道,直把湘閣中其餘眾人聽的也是一愣愣的,心下一思,也不由覺得孟毅此言好似確有可能。


    隻是他人或許會對此心有幻想,但作為當事人的吳偉業,心中卻是明白的很。


    一個人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卞玉京看向自己的那種眼神,別說什麽愛慕之意,就連本該生有的怨氣都不曾展露半分。


    如此這般,隻能說明卞玉京已對自己徹底無愛。


    而且~


    難道自己還要跟孟毅這般人物去爭那卞玉京嗎!


    爭得過嗎?


    他吳偉業還沒有傻到跟這般可以決定自己仕途的人物,去因為爭奪一個女人而交惡。


    “安白兄無需再勸慰於我~諸君也無需為我憂心。”


    說罷,吳偉業便舉起桌上酒杯,朝著眾人釋然笑道:


    “今日我等相聚,乃喜事也~且勿使我一人之事,而掃了諸君興致!否則,我心難安矣~這杯酒,權當向諸君賠罪!”


    說罷~仰頭滿飲了杯中酒,而後倒置酒杯向眾人示之,繼而用一副灑脫之態笑言道:


    “如此這般~諸君是否可以與我釋然暢飲耶?”


    眾人見吳偉業已是這般釋然之態,一時都搞不懂這吳偉業究竟真是看開了,還是壓根就沒對卞玉京含有真情。


    不過湘閣這一群人中,最先對其迴應的,卻還是那孟毅。


    隻見其已經舉起酒杯對著吳偉業笑應道:


    “駿公兄拿得起,放得下!無有為情所累。此可為我等楷模也~”


    說罷,孟毅便對眾人笑言道:


    “來來來~諸君且舉杯與我同敬駿公兄~待這杯酒飲罷,駿公兄與玉京姑娘之事,切不許再議之~”


    對於孟毅言那什麽楷模不楷模的,眾人也隻是笑笑罷了,倒是他言及的不再議論此事,眾人卻是對此皆無異議。


    於是,眾人紛紛舉杯,隨著孟毅遙敬吳偉業,吳偉業見此,也不由複舉起已被斟滿的酒杯環敬眾人,而後隨之一同複將杯中美酒滿飲。


    待飲罷過後,眾人相視,皆釋然而笑,是以宴中氣氛亦恢複如初。


    而這之後,在此間憑借一首木蘭花詞而大放異彩的孟毅,自然成為了宴中焦點。


    隻是原本還很豪放,麵對敬酒來者不拒的孟毅,卻僅是過了一巡便已醉態顯露。


    錢謙益與之飲酒數次,心知孟毅酒量不佳,見其醉態隱現,便立時與陳子龍使了一個眼色,後者會意,便側著身子對著孟毅輕言道:


    “安白可是醉了?”


    孟毅聞言則是擺了擺手笑應道:


    “無有無有~”


    陳子龍聞言則是迴之一笑,眼神卻是又瞄向了錢謙益,待見其輕輕點頭後,陳子龍便複又對孟毅笑言道:


    “安白既然未醉,我有一事,欲與安白言語一番~”


    孟毅今時本就心情不錯,加之酒意朦朧,聞其此言未曾多想,便笑應道:


    “老哥有話直言便是~”


    嗬~老哥都叫上了~


    陳子龍心中不禁對這孟毅的酒量暗自苦笑,不過見他還算尚有幾分清醒,便也不再拖延,對其輕聲複言道:


    “今時朝廷正值用人之際,而在野名士如此之多,安白何不諫言朝廷將其召而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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