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樂苑,此處秦淮河畔淮清橋附近,本是秦淮河畔頗有名氣的娛樂場所,與尋常青樓不同,此處乃是一處園林。所行之事亦僅單純舞樂宴飲,故而來此之人亦皆那些自詡高雅的文墨之客。


    前些日子被錦衣衛抄沒,恰逢田萬才為寇白門尋文工團作訓之所,金書海便大手一揮,直接將此地留給了文工團。


    至此,此地便成文工團作訓將息之所。


    原有不知情的文墨之客本欲來此陶冶情操,但見苑門口那負刀而立神情肅然的錦衣校尉,便都頓覺索然無味,紛紛敗興而歸。


    與往日不同,自昨日得知孟毅迴府的消息後,田萬才今日便一直守在苑門口,時不時掃視著四周。


    在他想來,自家大人這兩日定會來此巡視,屆時定要與大人好好商議一下,趕緊將自己調離此地。


    這個被金書海田衝等人羨煞的美差,實則苦差也!


    每日起床,所麵臨的便是放眼周遭皆是窈窕佳麗,兩耳所聞皆是鶯燕之語。


    按理說,這是每個男人都夢寐以求的美事,但若動之不得,那便不再是美事,而是酷刑了!


    與其在此煎熬,反倒不如跟在大人身邊舒坦。


    正當田萬才還在四處張望之時,忽聞一陣淡香襲來,耳邊亦傳來幾名校尉的低笑聲。田萬才迴身一看,卻見一身材曼妙,模樣卻是清秀動人的白衣女子正屹立在自己身旁,神色中還帶有一絲嬌羞,正是文工團歌妓楊倩兒。


    田萬才見此卻是冷汗直冒,乖乖,這要是讓大人看到,難免會猜忌自己監守自盜啊!


    “倩兒姑娘不在苑內習練舞樂,來此作甚?”


    倩兒聞言,臉上浮出一抹羞紅,卻也未曾避諱旁人,對田萬才直言道:


    “方才一時尋不見大人,心中失落無心習練,故而來尋~”


    此言一出,守在苑門的幾名校尉紛紛一臉一陣低笑戲謔之聲。


    饒是田萬才在此曆練月餘,自覺已對那些鶯燕之語無感。但如此直白之語,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更何況還是當著屬下如此說。田萬才臉色不由漲得通紅,竟一時不知如何答話。


    楊倩兒卻也毫不在意,而是轉移話題接著輕聲問道:


    “大人在此可是在等指揮使大人?”


    田萬才如釋重負,連忙應道:


    “大人並未告知何時會來,我隻是猜想大人這兩日應會來此,故而在此循候。”


    楊倩兒聽後便一臉埋怨道:


    “那若指揮使大人不來,您豈不白白在此等候?”


    田萬才勉強擠出一絲笑顏道:


    “我在苑內亦無所事,反倒不如在此。”


    楊倩兒卻是不由分說,纖手輕輕挽住田萬才右臂,柔聲笑道:


    “天氣陰沉,大雨將至。大人還是隨我早會苑內為好,亦好觀摩我等習練舞樂,為姐妹們指點一二。”


    “倩兒姑娘,我就一粗人!哪裏會指點什麽歌舞啊!還是快快放手莫要為難於我。”


    田萬才瞬間變成一苦瓜臉,一邊想掙脫楊倩兒,但念及她那纖秀小手,不敢奮力掙脫,偏偏楊倩兒就是不肯放手,直急的田萬才心跳加速冷汗直冒。


    可偏偏他怕什麽就來什麽,就在二人僵持之際,一陣馬蹄聲恰時由不遠處傳來,馬蹄的踢踏聲,聲聲震顫著田萬才的內心。


    轉頭看去,隻見一馬隊正向此處馳來,為首一人一身三品武官裝扮,身後隨行者皆是身著飛魚的錦衣校尉。不是孟毅一行人,還能是誰!


    田萬才見此不由大急,立刻用力甩手掙脫了楊倩兒,隨即整理著裝大步向前迎去。


    楊倩兒見田萬才如此反應,哪裏還不明白來者是誰,隻是臉上卻是微微泛白,不待等候與孟毅行禮便匆匆返迴了苑內。


    瞬息之間,孟毅已然行至近前,田萬才立時上前牽住馬韁,一手虛扶孟毅下馬。


    方一落地,孟毅便一臉壞笑的攬住田萬才肩膀,對其低聲問道:


    “方才那女子是誰?”


    田萬才心頭卻是一沉,但依舊連忙恭聲迴道:


    “迴大人,此人名為楊倩兒,本是秦淮歌姬,由寇娘子相招,已入得文工團。”


    孟毅卻是嘿嘿一笑道:


    “此女子如何?千戶可有意乎?”


    聽自家大人如此說,田萬才心中更懼,連忙應道:


    “大人莫要誤會,屬下與之清清白白,並無他事,亦無他意!”


    孟毅卻當是他不好意思,依舊不饒的調侃道:


    “可是擔心嫂嫂不允?放心!你若有意,此事我可親自為你說和。”


    田萬才苦著臉哀歎道:


    “大人莫要這般了~屬下方才句句實言。且我與愚妻感情相諧,苦難之事亦不曾離棄,今時全賴大人提攜以有今日,正待共享富貴之時。愚妻亦不曾有違婦德,屬下亦無有相負之心。大人明鑒!”


    靠!我是想讓你納個妾,不是想讓你休妻!


    孟毅忍不住一把推開田萬才,口中笑罵道:


    “老子隻是想讓你納個妾而已!你倒先想到休妻了!真不知你方才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田萬才聞言也頓覺方才是自己想過頭了,臉色也頓時變得通紅。孟毅也不再糾纏此事,便又對其笑道:


    “走吧,難道要在此使我等淋雨嗎?”


    此時天色昏暗,比之方才更甚,顯然不多時大雨必至,田萬才哪裏還敢再言其他,立時恭引著孟毅入了清樂苑內。


    穿過前院行在廊間,耳中已然傳入絲樂之聲,在穿過一處月亮門後,一處偌大的人工湖便顯現在孟毅眼前,湖中心有一樂樓矗立其中。湖邊亦有數處亭台,以供觀賞所居。


    而樂台處,十數名身材婀娜的歌妓正在台上隨著伴奏輕歌漫舞,樂台兩側則各有數名女子各持樂器為其伴奏。


    隻是此時因大雨將至天色昏暗,孟毅二人又身處月門處,距離稍遠難以看的清切。田萬才見此,便要引著孟毅近前相觀,孟毅卻是擺了擺手笑道:


    “你我若是近前,她們又如何有心思再演練下去?”


    田萬才一聽,心道也是,若是見的大人近前,她們自然會上前參拜,再使其演練反倒或因拘束難以真切。


    看著台上那曼妙舞姿,加之朦朧之意更顯美感,孟毅不禁感歎,難怪當初南明諸臣無心國事隻知享樂,當時曾有人述其弘光朝中現狀言道:


    “尤可異者,國難初聞,宴衎不徹;哭臨未畢,聲伎雜陳。而儼然鄉袞與愚頑同其歡謔,略無改容。近且架淩雲之台,演徹夜之劇,怪誕淫褻,錯出爭奇,婦女若狂,通都填咽。而一二領袖之家,皆巨室也,爭奪梨園,彼此相鬥,家僮至於破額,長吏為之解紛。如此景象,豈複成世界乎?”


    在當時,上至弘光帝下至士紳皆如此,不亡國才是怪事。


    正在孟毅迴思曆史之時,天空的黑雲再也托不住那越積越重的水盆,待滿溢而出時,便徹底放了手。豆大的雨點幾乎沒有多少間隔便已傾瀉而下。


    樂台上一眾歌妓見此,也隻得停下習練舞樂,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看著那滿天水珠嬉笑言語著,或許是期待著大雨過後便可暫時不受那炎熱之苦。


    正當孟毅二人亦盯著雨幕發呆之時,一白衣靚影自月門越出,直向孟毅二人行來。孟毅見此人似是方才苑門外的女子,不由又對著田萬才調侃道:


    “可是來尋你的?”


    田萬才心中一陣無語,連忙應道:


    “大人莫要說笑,大人在此,楊倩兒來此定是參拜大人才對。”


    果不其然,楊倩兒來到二人近前,直接無視田萬才,對著孟毅便欠身萬福道:


    “楊倩兒見過指揮使大人~”


    孟毅一臉笑意的上前虛扶道:


    “不必多禮~”


    隻是話音方落,便見楊倩兒順勢將右手伸入袖間,饒是天色昏暗,亦有一陣寒光在孟毅眼前浮現,被那寒光一閃,孟毅自然知曉那是何物,本能讓他不由身體後傾,要躲避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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