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裏勞作一天,到了晚上,三人聚在客廳聊天,小雅說起丈夫失蹤前到一個礦場工作的事。那個礦場的名字凱明很熟悉,就是胖子同學家經營的。


    凱明答應小雅明天到礦場走一趟,看能不能找到她丈夫的下落。


    越野車行駛在清晨的大霧裏,他留意著前方出現的雜物,又瞧瞧旁邊睡眼惺忪的安琪,“你應該呆在家裏多睡一會。”


    她的頭靠在車窗上,“我試過了,無法在心神緊張中入睡。”


    “沒事的,我們會找到辦法解決糧食問題。”凱明打開車載廣播,卻聽到最新的報告,在這次災難中,全世界的人口銳減至五分之一,政府已經對局勢失去控製,提醒國民注意自身安全。


    “說白了,就是處在無政府狀態。”


    凱明關掉廣播,越野車駛過坑窪土路,進入礦場。


    一個男人擋在入口,手上托著一把來福槍,“這裏是私人地方,請你馬上離開。”


    凱明將車刹停,打量一眼這個男人,身材在一米八左右,鼻子挺直,眉角突出,那小眼睛分明就是......


    “胖子。”


    男人左右瞧瞧,沒有別人,“傻叫什麽,誰是胖子呢?我是這裏的主人,想打礦場的主意先問過我的槍。”他拉一把*,哢哢,槍口瞄準車裏的人。


    “胖子,我是凱明。”雖然他現在比小時候瘦多了,但那眼神和動作跟從前一樣。


    “凱明......”胖子一愣,收起槍把,走到車窗前,“原來真是你,夥計。”


    凱明推開車門與他擁抱一下,“胖子,多年沒見,你不但瘦了,人也變得英俊,我差點認不出你。”


    胖子摸摸腦袋一笑,感覺迴來小時候。聽說兩人前來找失蹤的工人,他一拍胸口,“小時候你救過我一命,這總小事包在我身上。”


    三人邊走邊說,這個礦場已經停止采石,改建成一個度假村,山腳的礦坑成了人工湖,岸邊柳樹叢生,隱約看見一排白色的屋子。


    胖子說,在半年前確實請過一批工人,打算挖通當年地因地震崩塌的山洞,他看上了那個地下的溫泉,若果把泉水引出來,這裏立刻成為溫泉渡假村,經濟潛力不可估量,但因為世界末日的傳聞,旅遊業不景氣,挖掘工作終止,工人全都遣散迴家。


    至於有工人失蹤,他也不清楚,工程是外包給外來公司的。


    三人走到那個山洞入口,挖出的土堆在外麵有四米高。用手電往洞裏照,發現大量積水,胖子說是冰災過後,融化的水流進洞裏。


    安琪看到水裏冒出一個氣泡,接著一隻人類的手升了起來,尖叫聲引來凱明和胖子。


    “水裏有人。”她指著泥水之中的手。


    凱明用燈照一照,那手的指甲是黑色的,“他活不成了。”


    胖子找來兩台抽水泵,馬力全開,往外排出八十噸的積水和淤泥,一具男性的屍體漸漸露出水麵。


    凱明戴上膠手套,將屍體撈起,拖到洞外,它的臉部已經腐爛,皮膚發黑腫脹,在水裏泡了多時,早以認不清樣子。衣著與小雅形容的一模一樣,估計這就是她失蹤的丈夫,


    屍體已經高度腐爛,隻能就近掩埋。


    轟隆


    聽到山洞聽來一聲巨響,大片塵埃衝出洞口。胖子第一時間趕到,用電筒照,發現積水抽幹後,堵塞山洞的石塊倒塌了,露出一個半米寬的缺口。


    他與從後趕來的凱明對視一眼,迴想起當年在洞裏的奇遇,相聚變得珍貴,三人一同迴到度假村,他在湖裏撈了一條大鯉魚,用來款待兩位客人。


    “胖子,整個渡假村隻有你一個人住?”凱明看見一排白色的屋子,隻有這間亮著燈。


    胖子點點頭,“自從世界末日的流言傳開,工人們都迴家陪親人去了,渡假村再沒來一位客人。”


    “你的家人呢?”


    他目光一沉,久久才迴答:“他們都被一幫叫黑豹幫的兇徒殺害了,那天晚上,他們闖入我家見人就殺,隻有我一個人逃出來,從此一個人住在渡假村。為了應對亂世,我建了一個油庫,購置了發電機,將綠化地改成菜地。”


    凱明環視一眼,度假村四周圍著三米高鐵絲網,屋頂有一個半封閉的了望台,這裏簡直就是一座堡壘。


    胖子聽說了舊同學的狀況,提出讓他們住進度假村,可以相互照應。這無疑是一件好事,度假有菜園,湖裏養了魚,再也不用擔心食物的問題。


    凱明驅車迴山村,把小雅母女接過來。


    半夜三點鍾,掀開被子,從窗外看出去,楊柳在風中擺動,一條人影手裏提著長槍,手電光在湖邊晃悠。


    凱明披上外套,手槍插在皮帶上,冒著清涼的霧氣向那人靠近。


    兩人在柳樹下碰一下拳,一杆沾滿霧水的來福槍交到凱明手上,胖子揉揉雙眼皮說:“老同學,下半夜就靠你了,天晚風冷,多穿件衣服。”


    “行了,多年不見怎麽變得磨嘰,快迴去休息。”凱明拍拍他的肩膀,沿著湖邊走。


    在月光下,魚兒在水裏遊動,湖麵泛起一圈圈銀色波紋,走在鐵絲網之下,每隔十米就掛著一個閃電的標誌。


    這裏地距離鎮子四十公裏,估計沒誰會跑來鬧事。巡視一圈,凱明攀上一棵柳樹,在樹叉上垂下雙腳。


    夜靜無聲,他托著槍,時而晃動一下身子,防止睡著。


    沙沙


    菜地裏傳來聲響,怕是進了偷菜賊,他握緊槍把,跳到地麵,踮起腳跟走過去。


    彎腰撥開豆角藤,看見一條白毛狗在扒土,後腳重複蹬飛泥土,已經弄開一個深坑,它叼出一條紅番薯,在地上咬起來。


    “好你個偷菜賊,看我一槍崩了你,明天加菜。”凱明低聲喃喃,眼睛瞄向準星,手指在扳機上一頓。


    這小東西好不容熬過災難,搞不好是全球最後一條狗,一槍下去它們就絕了。


    凱明垂下槍把,從後抓住狗的脖子,揪離地麵,這小東西十多斤重,四條腳在亂蹬。“下次再敢溜進來偷東西,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他將它放迴地上,狗一溜煙跑向大門,地上那條紅番薯咬得不成樣子,他撿起來,扔到門口,狗叼起它,鑽出鐵閘口。


    中午時分,聽到外麵有人說話,凱明推開身上的被子,走進到窗前。安琪和小雅提著籃子蹲在菜地裏,兩人在陽光下說話,時而泛起一個微笑。


    比起那蕭條的山村和混亂的城市,這裏就是一片淨土。


    凱明走過去,看她們在采摘豆角,滿滿的兩個籃子。


    “太多了吧?咱們吃不完。”


    她們抬頭看看他,說有多的能做成酸豆角貯存起來,這倒是比爛在地裏強,“法子一定是小雅想出來的。”安琪從小在城裏長大,連家務也不懂,農活更不用指望了,“在這個亂世裏生活,若果身邊沒有一個懂得料理家務的女人,日子不知混成了什麽樣。”


    安琪扁起嘴巴說:“你這話什麽意思?”


    “我在誇小雅。”


    “誇就誇嘛,幹嘛順帶踩我一腳。”


    “我有踩嗎?”


    “哼。”她看見小雅一直在旁邊偷笑,背過身去堵氣。


    小雅忍著笑對她說:“好了好了,安琪也在幫忙采摘,功不可沒呢。”


    “當然。”


    兩個女人同聲同氣,已經沒有他說話份兒,往旁邊看去,胖子與小雅的女兒在清理鐵絲網上的雜草。


    女孩指著那個閃電的牌子,“叔叔,鐵網上為什麽掛這個標誌。”


    胖子把來福槍扛在肩上,蹲下來說:“桃子,這是電網,要是通上電,手一摸上去就會電成烤豬蹄。”


    桃子嗖一下縮迴手。


    胖子笑了,摸摸她的頭,“這還沒通電呢,要是叔叔把電閘拉上,你可不能再摸喲。”


    她點點頭。


    “看來你們相處得不錯。”


    胖子迴過頭,看見凱明站在身後,“你這話倒是有別的含義。”


    他的頭向菜地裏歪了歪,“小雅是個好女人,瞧你都這年紀了,也該找個伴。”


    “去去,末日臨近,真沒心思想那種事。”胖子站起來,目光轉向鐵欄外,重重萬山之遠,“我經曆了一次喪親之痛,不想再嚐試失去的痛苦,我寧願一個人等待末日的來臨。”


    在這種世道中,存活下來的人都喪失去過親人,說不定下一刻身邊的人又離去,胖子,小雅,大家都忙著生離死別,已經顧不上別的事。


    “這裏偏僻得很,我們有必要整天提防嗎?”


    他讓桃子迴到母親身邊,摸著銀色的新鐵絲網,“危險往往來自於你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希望這是他痛失親人而過度的憂慮,大家再也承受不起損失,鐵欄之內圍著的是一顆顆脆弱的心。


    胖子指著度假村說:“我們這裏有魚有菜,房子還不錯,我相信沒不用多久,他們就會找上門,這些家夥的狗鼻子特別靈。”


    “他們是誰?”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握緊槍把,目光盯著彎彎的山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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