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華婉大大方方走到廳中,向盧父盧母問了安以後,便對柳毅道:“柳郎為何到我家來提親?”


    盧華婉麵貌出塵秀麗,纖纖弱質,細看,長得和龍女竟還有些相似,隻是龍女三娘光豔逼人,耀如春華,散發著生機勃勃的活力,而盧家娘子身上有種弱柳扶風的病態美,兩人各有千秋。


    柳毅微一愣怔,然後站起來躬身施了一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盧華婉溫和的笑:“倘若隻是聽了他人的話便來我家提親,這般沒有主見的人,我是不會嫁的,郎君請迴。”


    盧華婉揚手便要送客,盧父盧母皆是震驚的看著她,這個女兒一向聽話懂事,突然跑出來將他們看好的女婿給請走,著實嚇了他們一跳。


    柳毅也被盧華婉這般直白的話給嚇到了,稍稍理了一下語言,便說:“小生一直希望求得一位賢良的妻室,聽聞娘子性情賢淑,通曉詩書音律,小生心悅之,特來求娶。”


    “既聽了傳言,那柳郎定是知曉我自小體弱多病,所以才足不出戶。”柳毅聞言點點頭,盧華婉繼續道:“那若是我因病壞了身子,無法誕育子嗣,柳郎是否仍然不改變心意?”


    “不孕?”柳母驚叫。


    “婉兒!”這是盧父盧母隱含怒氣的聲音。


    柳毅亦是震驚不已,膛目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人們一貫的觀點,娶妻當娶賢妻是不錯,但要是這個賢妻不能生孩子,不能傳宗接代,那還不如娶一個能生的蠻婦!


    盧華婉嗤笑:“瞧!在子嗣生育麵前,什麽心悅、什麽傾慕,全都是過眼煙雲。”


    柳母臉皮繃緊,恨不得立刻帶著柳毅立刻從盧家離開,再不來往。一邊暗恨盧家不地道,這天大的事也瞞著,又埋怨媒婆事先不打聽清楚,幸虧這盧十七娘還算有良心,自己說了,這才沒釀成大禍。


    柳毅低頭思忖良久,隨即肅容,鄭重的看著盧華婉說:“小生傾慕的是娘子的人,小生來求親,是為了和娘子共度今生,並非隻為生兒育女,傳宗接代。”


    盧華婉略微吃驚的看了他一眼,隨即,盧華婉突然感覺身邊有一股氣息,與她身上的那股仙氣交纏唿應,她能感覺到,龍女就隱身在她們的周圍。


    盧華婉突然笑了,柔聲道:“柳郎是真心想要娶我?”


    “這是自然。”柳毅答道。


    盧華婉緩緩說:“依我看,柳郎隻是心悅傳聞中那個性情賢淑的盧十七娘,而不是我,倘若日後柳郎得知我並無傳聞中說的那樣賢惠,又生不出孩子,想必柳郎也該心生厭倦了吧。還是趕緊迴去再考慮考慮,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我暫且給你一次改正的機會,要是三日後你心意不改,便再來盧府一趟,屆時,我再考慮嫁不嫁你。”


    柳毅張開嘴,剛想出聲,柳母便一把將他拽到身後,皮笑肉不笑的說:“盧郎君和盧家娘子,小婦想起家中還有事,先行一步了。”


    家裏有事,這是最顯而易見的拒絕方法。


    盧母嘴巴張張合合,好半響,才歎道:“好吧,那柳家娘子先迴去吧。”


    這話一出,柳母轉身就走,半點不留情麵,還不往拉著呆呆站在那兒的柳毅,就她那個急切的勁,生怕盧家會反悔強逼柳毅娶盧華婉似的,把盧父盧母給臊得慌。


    而穿得大紅大綠的媒婆,尷尬的站在一邊,隨即想起自己已經沒什麽事兒了,就灰溜溜的走了。


    等媒婆一走,大廳裏便隻剩下盧家自己的人,盧父把奴仆全部揮退,眼睛死死看著盧華婉。


    盧父一巴掌把盧華婉打倒在地,怒道:“你為何要拒了這門親事?竟然找這種理由!”


    盧母急忙拉住盧父的手,哭著哀求道:“郎君莫打,這是我們的女兒啊!”


    “我當然知道這是我們的女兒,我為了她,閱盡多少兒郎,隻為替她挑選合意的夫婿,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柳毅,可她呢?竟然把這門親事給拒了。”盧父指著盧華婉,怒不可揭的說道:“她知不知道,要是柳家人把今日之事給傳了出去,今後還有誰會上門來提親?一旦她不孕的消息傳了出去,不光她以後找不到好人家,就連盧家一族其他未出嫁的女兒,也會因為她,而名譽受損!”


    盧華婉倒在地上,艱難的撐起身子來,抬手,用手背擦去嘴角流下的血。


    打得真重啊!半邊臉上火辣辣的,可疼了!


    “這不是還有迴轉的餘地,郎君這麽著急的打女兒作甚?”盧母趕緊去把盧華婉扶起來,語重心長的說:“婉兒啊,柳家郎君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老實人,你父早先便去查過了,他家門戶簡單,父親早亡,隻剩下一個母親,家裏的親戚也早斷了,不會有大戶人家那些醃漬事,你去了便是當家主母,憑你的身份,柳家不可能慢待你!”


    盧華婉靠在盧母的身上,小聲喘息,然後輕聲說:“耶耶,我隻是把實話說了出來。現在不道明真相,要是以後嫁了出去,卻生不出孩子,無法延續他們家的香火,被這與欺騙何異?柳家這輩隻剩下柳毅一人,柳家的重擔全係於柳毅一人,要是柳家的香火因為女兒而斷了,那我便是柳家的罪人了,我沒有勇氣承擔如此重的罪孽。與其被他們查出來以後再認罪,還不如一開始便說清楚,他們不娶,我便不嫁了。”


    前世,盧華婉也是不孕的,但是她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她聽從了父母的命令,嫁給柳毅。


    如果不是婚前猝死,龍女進入她的身體,用仙法治好了她的舊疾,龍女亦是沒有辦法生下孩子的。


    今生,因為龍女三娘的緣故,她的身體好了大半,雖然看著柔弱,但內裏很健康,生孩子是沒有問題的,不過盧父盧母並不知道,所以,她不能說。


    她就是想要看看,知道盧氏無法生育的事後,柳毅到底會怎麽選擇!


    盧父的怒氣稍稍抑製了一些,他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盧華婉,說:“你就不會嫁出去以後,先攥住柳毅的心,然後趁機把信得過的丫鬟抬成姨娘,讓她替你生下子嗣,你再抱到自己身邊來養……”話音一頓,盧父想起自己身為大丈夫,不便向女兒說這些內宅私事,便停止了這個話音,不過心裏想,該讓夫人好好給女兒講講後院的密事。


    看著盧華婉不解和震驚的目光,盧父恨鐵不成鋼的說:“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女兒!”


    **


    傍晚,柳氏母子迴到家,兩人雙雙沉默的坐在桌前。


    半響,柳母開口道:“兒啊,這盧家娘子我們不要了,娘再替你找一個,保證比盧家娘子好百倍,更重要的是,能生兒子。”


    柳毅道:“阿娘,其實盧家娘子人不錯,這種有損聲譽的事情,換做是誰,誰都不會說的。”


    柳母眉頭緊皺,有些疑惑兒子的態度,不悅的說:“人好又怎麽樣?不會生兒子那就不能算個女人。她縱使身份高貴又如何?誰能想得到,竟然是個不下蛋的母雞。這樣的女人,我是絕對不容許她嫁進我們柳家的門!”


    屋子裏麵靜默了一會兒,柳毅沉穩有力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響起:“母親,我想娶盧氏為妻。”


    柳母剛好拿了茶杯在喝茶,聽見柳毅的話,她手一抖,手中的茶杯一下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發出清脆的聲音,柳母無意去理會腳下的碎片,她震驚的問道:“你說什麽?”


    “兒子想娶盧家十七娘為妻。”柳毅鄭重的重複了一遍。


    柳母一拍桌案,極力反對:“不可能!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兒啊,柳家可就剩你一棵獨苗了,你要是娶了盧氏,那柳家的香火就斷了。等我百年之後,如何有臉去地底下見你耶耶啊!”


    柳毅鄭重的跪在柳母麵前,說道:“阿娘,兒子喜歡盧家娘子,昔日盧家娘子有幾闕詩詞流傳出來,兒子有幸拜讀,盧家娘子詩文優美,獨具一格,由此可見盧家娘子的品德,子嗣隻是生命的延續,隔壁街的王秀才,自喪妻後一直未續弦,也未納妾,如今年過半百,膝下卻仍無子嗣,可見自私香火並不是人人都看重的。請阿娘由兒子任性一迴,以後,兒子自己去向耶耶請罪。”


    “不可能,隻要有我在一天,那個女人就別想嫁進我們柳家的門!”柳母怒氣衝衝的進了屋子,“砰”一下把門關上。


    柳毅垂下來眼眸,讓阿娘同意盧氏嫁進門還要些時日,但他不會放棄。


    娶盧氏,不僅是因為仰慕盧氏的人品,也因為,盧十七娘容貌龍女三娘有些相似。


    他知道,這輩子和龍女是不可能了。


    她是龍宮的公主,高高在上,龍的壽命長達上萬年。而他,隻是下界的凡人,隻需百年,他便會變做一團白骨,兩人之間的差距並非一點點。


    罷了,龍宮一行隻不過是黃粱一夢,想過、念過,就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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