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通逸把螺肉塞進自己的嘴裏,對對座的亮眼睛男人說:“老鄧,這一次性餐具用著不順手。”


    亮眼睛的老鄧稍稍睜大眼,兩顆亮亮的眼珠像發光的黑豆豆。


    “不順手?”老鄧感到不可思議。


    劉通逸朝奚午蔓努了努嘴,說:“女孩子用不慣。”


    老鄧看了看奚午蔓,笑著說:“一次性碗筷比較幹淨。”


    “你這人,真是。”劉通逸放下牙簽,“你是非得要別人說我矯情。”


    老鄧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


    “是我傻了,劉教授。”老鄧胖手一揮,隨手指了個人,“去,給劉教授和那位小姐整兩套用著順手的餐具。”


    那被指中的人就起身整餐具去了,不出十分鍾,抱了兩套塑封的骨瓷餐具迴來,拆封後,分別整齊擺在劉通逸和奚午蔓麵前。


    劉通逸把一次性碗筷堆在不會妨礙到奚午蔓吃飯的地方,又為奚午蔓剝蝦、撬螺肉,見她喜歡吃炒河粉,又叫了一盤炒河粉。


    不要青椒、洋蔥、豆芽、白菜,不要肉,不要辣椒、胡椒、大蒜、薑、醋、醬油,蔥隻要一點點。


    劉通逸特意強調一點點。


    這是一份屬於奚午蔓的炒河粉。


    記錄的服務員每寫下一樣忌口,眉頭就很怪異地擰一下。


    “醬油都不要,怕是不好吃。”最後服務員說。


    “我們點菜,應該不需要合你的口味吧?”劉通逸說得客氣。


    服務員卻感覺自己的人格受到莫大的侮辱,臉驀地一垮。


    奚午蔓以為服務員要大發雷霆了,後者卻僵硬地笑笑,轉身離開時,嘀咕了句什麽。


    奚午蔓沒聽懂,聽語氣不是什麽好話。


    端炒河粉上來的是另一個服務員,她本來把那盤炒河粉放在桌子中央,老鄧用方言大聲說了句什麽,服務員被嚇了一跳一樣,迅速放到奚午蔓麵前。


    服務員剛剛離開,老鄧用目光一指奚午蔓,問劉通逸:“劉教授,這位小姐,不是你女兒吧?”


    劉通逸還沒迴答,另一個男人說:“劉教授的女兒在十年前去世了,你忘啦?”


    老鄧一拍腦瓜,語氣帶著歉意:“我真是老了,瞧我這記性。”


    劉通逸隻微微笑著,沒有答話。


    “劉教授,你可千萬別跟我這壞記性計較。”老鄧說。


    “多大點事。我也不記得你女兒多少歲了。”劉通逸為奚午蔓倒上一杯涼茶,“說起來,你家的是女兒還是兒子來著?”


    “兒子,兒子。”老鄧說。


    劉通逸長“噢”一聲,放下茶壺,不慌不忙地開口:“我以為你是女兒。”


    老鄧擺擺手,說:“我沒那福氣。”


    “你兒子跟李明哲的兒子,差不了幾歲吧?”劉通逸問。


    “嗐。”老鄧肥胖的身體誇張地往後一仰,到底沒倒下去,轉而說,“李明哲這次,可真是被他兒子給坑慘咯。”


    “怎麽說?”劉通逸問。


    這時有個幹瘦的矮個子男人站起身,雙手捧著一瓶看上去價格不菲的白酒。


    老鄧順勢說:“來,劉教授,先滿上。品品這百年老窖。”


    “我大老粗一個,哪懂得品酒。”劉通逸抬手阻止男人倒酒的動作,然後一指角落的冰櫃,“還是來一瓶冰櫃裏的黑啤。”


    倒酒的男人左右為難,好在老鄧沒有堅持,叫來服務員,要了幾瓶冰黑啤。


    劉通逸拿了酒,卻首先給奚午蔓倒上一杯。


    老鄧看在眼裏,小眼睛裏又冒出精明的光。


    “還不知道這位小姐怎麽稱唿?”老鄧說。


    “蔓蔓。”劉通逸敷衍般抬了下頭,目光還沒落到老鄧臉上,“陳星儒教授的小助理。”


    “陳教授的小助理?”老鄧並不相信,卻沒表示懷疑,隻哈哈笑著說,“劉教授豔福不淺啊。”


    老鄧的話裏帶著玩笑的意味,這種玩笑充斥著攻擊性,令奚午蔓不適。


    劉通逸一如既往地好脾氣,完全無視了老鄧的話,問:“李明哲的兒子叫什麽名字?”


    “李吉。”老鄧收了猥瑣的笑,“李吉跟一個外國女人搞一起了,那外國女人也被他坑慘了,聽說那女人是個a國人,還是從a市來的,挺有錢。”


    “有多慘?”劉通逸很合時宜地接話,舉杯與諸位隔空碰杯。


    老鄧喝下一大口黑啤,哈一口氣,繼續說:“李吉那小子,拉著那外國女人把黃賭毒都沾了個遍,那女的不知道要在c國蹲多少年監獄。”


    “她是a國人?”


    “對,a國人。你說她多慘啊,就目前的情況看,起碼得判個十年八年的,在異國他鄉蹲這麽久局子。你說說,她被坑得多慘。”


    老鄧話音剛落,另一個看上去三十出頭的男人接了話:“到c國都能犯罪,在她自己的祖國不知道做了多少壞事,指不定不是她被李吉坑,是李吉被她坑的呢。”


    就是這個聲音,奚午蔓聽著有點熟悉。


    她抬頭精準找到聲音的主人,對那張五官平平的臉卻沒有印象。


    “那女人叫來纘瑩,堃哥應該認識。”一個眉骨很高嘴巴很凸的男人說,“來纘瑩的哥哥,是之前z集團a國片區的執行總裁。”


    “他啊,我認識。”一個鼻子很扁、鼻頭很大的男人喝一口黑啤,“來纘燁,前兩天我還見過他。”


    “z集團a國片區執行總裁的妹妹,不應該到c國來犯罪啊。”


    “要不是在a國混不下去,來纘燁也不至於來c國啊,放著好好的a國片區執行總裁不當,來這當一個臨時的什麽?那什麽來著?”


    “管他是什麽,反正他怕也是要栽在c國了。”


    “不會有人把他弄迴去嗎?聽說來纘燁跟m集團董事長的女兒關係還挺好。”


    “什麽關係還挺好?你這話說的。人家正兒八經的情侶,擱你這就隻是關係好了。”


    “你們還不知道吧?來纘燁他妹妹欠了莫老黑他們三千萬,還是奚耀航的女兒還的。”


    原本沉默的男人都打開了話匣子,你一言我一語的,劉通逸卻一句話也沒再說。


    奚午蔓實在分不清、也懶得分清到底哪句話是哪個人說的。


    她感覺太陽穴跳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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