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輕鬆的話題。


    她需要聊一點輕鬆的話題,以忘掉剛剛年甫笙那一通發泄。


    雖然她一點都不記得年甫笙具體說了些什麽,但他強烈的情緒強行施加給她的困頓感簡直快要了她的命。


    “在j鎮的時候,你跟蘇慎淵見過麵,你們看上去不像是有仇的樣子。”奚午蔓與呂樹說著話,卻眺望窗外。


    “仇人麵前滿杯酒的道理我是懂的。”呂樹的音調懶懶的,“而像我們這號人,蘇慎淵根本不可能記得。”


    “所以他怎麽害你的?”奚午蔓迴頭看呂樹,又繞迴這個問題。


    “請不要再問了,蔓蔓小姐。”呂樹很有自尊地抬頭,對上奚午蔓的視線,幾乎是不容商量的口吻,“迴憶過去的事完全是浪費時間。”


    “確實。”


    奚午蔓重又看向窗外,不再說什麽。


    陽光下漫山的雪明晃晃的,刺眼。


    等到夜色降臨,又成墨一樣的黑,仿佛這世間沒有一點光亮。


    山麓小鎮的燈光早早就全熄了,也許是被濃霧掩埋。


    沒等奚午承來接她,奚午蔓就迴到奚午承的別墅。


    呂樹把她送到別墅大門口,就離開了。


    她沒問呂樹去哪,也不關心。


    呂樹的任務是保護她,而在這個地方,她不需要呂樹的保護。


    奚午蔓會迴來,主要原因不在膩煩了雪穀的雪,而是她答應與任毅鑫見麵。


    城東畫廊外麵停了很多車,人也很多。


    任毅鑫站在門口等她,她剛一下車,任毅鑫就帶著幾個保鏢向她迎了上來。


    她的出現引起了一陣騷動,保鏢盡職盡責,才使得她免於被畫迷拉著合影。


    在任毅鑫的帶領下,她參觀了展出的所有畫作,末了,他們離開畫廊,前往附近的酒店。


    包間是提前定好的,奚午蔓和任毅鑫到的時候,包間裏已經有了十來個人。


    奚午蔓對其中大部分人都有印象,他們是a市文聯的。


    他們一看見奚午蔓和任毅鑫,紛紛迎上來,迫不及待向奚午蔓問好握手。


    純粹是出於禮貌,奚午蔓與他們挨個握手,聽他們講著奉承的廢話沒有打斷。


    奚午蔓不認識的那幾個,是a國美術出版社的相關領導。


    這場飯局,是為商談奚午蔓畫集出版的相關事宜。除了個人的畫集,還有與其他畫家合著的畫集。


    由於奚午蔓沒怎麽發表看法,更沒提出任何反對意見,這頓飯吃得還算愉快,但很累。


    迴到奚午承的別墅時,已過了晚上九點,奚午蔓一進門,就有女傭告訴她,先生在樓上的書房等她。


    書房的門半掩著,奚午蔓還是敲了三下才輕輕推開。


    一股寒風撲麵而來,奚午蔓不禁打了個寒噤。


    玻璃門大開著,被風推得輕輕扇動。


    奚午承站在門外的陽台,單手撐著欄杆,正與誰打著電話。


    奚午蔓坐到正對風口的圈椅上,冷得不行,不止一次想把晃來晃去的門關上,到底沒敢把奚午承關在門外,於是低頭玩著手指以轉移注意力,靜靜等奚午承打完電話。


    風突然止住,她抬頭看見,奚午承從外麵關上了門,又迴到欄杆邊。


    過了十多分鍾,又一股寒風襲進來,很快被玻璃門隔絕在外。


    抬頭看見奚午承走近,奚午蔓剛剛起身,見前者抬手示意她坐下,於是重又坐下。


    奚午承把手機放在書桌上,雙手揣進褲兜裏,轉身倚坐在書桌邊緣,微笑著打量奚午蔓。


    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奚午蔓不知道該看哪裏,最終視線落於他大衣的第一顆扣子。


    約摸過了有三分鍾,奚午承才說:“你給了我一個驚喜,蔓蔓。”


    “任教授突然打電話給我,我以為哥哥知道我迴來。”奚午蔓的右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捏著左手食指的第二個骨節。


    “我說的是蘇慎淵。”


    奚午蔓捏骨節的動作驟停,盡量保持著冷靜,打算解釋:“我隻是……”


    “不要怕,蔓蔓。”奚午承語氣溫和,“蘇慎淵可是比年甫笙好得多的選擇。”


    奚午蔓感覺唿吸有點困難,她懷疑是由於室內的暖氣,但見奚午承氣定神閑,她突然反應過來,是由於來自他的壓迫感。


    她的身體不自覺顫栗,心髒每跳動一下就縮小一點,為了逃避。


    懦夫。


    她以最深的惡意暗罵自己,卻聽見奚午承的聲音,他說:“蔓蔓,過來。”


    大腦還沒來得及抗拒,身體已經站了起來,向他走近。


    他的雙手搭上她的肩,用沒流露出任何情緒的目光打量她的臉,右手手指往她的鎖骨窩一劃,精準落於她大衣的第一顆扣子。


    “你抖得很厲害。”他一顆顆解開她的衣扣,“你為什麽哭?”


    他的指尖還殘留室外的寒風。


    桌子邊緣硌得腿生疼。


    他的掌心火熱,以絕對的力量控製她身體後仰的弧度。


    溫潤從耳垂蔓延至下腹。


    舐咬一點點加重,愛撫慢慢變為報複。


    她想掐死他,放在他肩上的手卻隻敢握緊拳頭,將報複全部施向自己的掌心。


    天花板上的燈糊成了一團。


    他用吻消去她掌心的指甲印,留一片桃紅。


    她的眼眶也呈一片紅。


    他的電話一個接一個,他一個都沒接。


    電話鈴聲斷了不到兩分鍾,書房的門被敲響,女傭的聲音從半掩的門外傳來。


    “先生,時候不早了。”


    奚午蔓沒有看見女傭,但她知道,門外確確實實有人。


    “小姐該睡覺了,先生。”門外的人說。


    以為奚午承沒聽見,奚午蔓試圖推開他,雙手卻被後者一把抓住。


    後背突然失去支撐力,奚午蔓往後一仰,同時手部受到拉力,她沒能往後倒去,反靠近奚午承。


    她看清,他目光如火,薄唇繃得很緊。


    “先生,您得接一下電話。”門外的人又說。


    奚午承沒有作聲,緊盯著奚午蔓的眼睛,慢慢為她扣上衣扣。


    然後,他鬆開她,轉身朝門口走去。


    奚午蔓從桌麵往下滑,雙腳剛剛觸地,看見奚午承輕輕拉開半掩的門。


    門外,著黑白裙裝的女傭及時往旁退了一下,退到奚午蔓的視野之外。


    奚午承雙手揣兜,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下一秒,走廊響起女傭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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