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從祁湘指尖劃過,茶杯在她指間碎裂。


    她憤然猛站起身的同時,重重一拍桌子,轉頭對上奚午蔓冷漠的視線。


    “你這個瘋子!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我!”祁湘大喘著氣,睚眥欲裂,“我要你死!”


    很快,這裏的動靜就傳出了這間屋子,前來平息事件的是祁湘的丈夫——奚午乾。


    “湘兒。”奚午乾一進屋,就立馬摟住祁湘,抓起她的手翻來翻去仔仔細細地看,“傷到哪了?痛不痛?”


    祁湘甩開奚午乾的手,抬臂猛地一巴掌扇在奚午乾左臉。


    “你不去收拾那賤貨,看我的手做什麽?!”祁湘氣得不行。


    “這不,我擔心你受傷。”奚午乾重話都不敢有一句。


    “該擔心的不擔心,你頂顆腦袋當擺設?”


    “那你有沒有受傷?”


    “托你太爺爺的福!”祁湘一抄雙手,“沒有!”


    “既然沒有受傷,就不要這麽生氣啦。”奚午乾輕輕拍著祁湘的肩膀,像安撫一隻暴走的狗子,“大過年的,算了吧。”


    “你什麽意思?”祁湘瞪向奚午乾。


    不等奚午乾迴答,祁湘重重踢了他的小腿一腳,痛得他彎腰去摸小腿,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


    “奚午乾,我這輩子沒受過這樣的委屈,你讓我就這麽算了?你真是個懦夫!”


    “不是,湘兒……”


    “我警告你,奚午乾,今天你要是不能給我做主,我就自己給自己做主!我受了這麽大的屈辱,不可能就這麽算了!”


    奚午乾實在為難,求助般看向奚午瀟。


    奚午瀟收到他眼神傳達的信號,雙手輕輕搭上奚午蔓的肩,溫聲細語地說:“蔓蔓,要不你就跟祁湘嫂嫂道個歉吧。”


    “我為什麽要跟她道歉?”奚午蔓是在迴答奚午瀟,卻直直盯著祁湘,“她也配提我媽媽?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你!”祁湘右手一抬,指著奚午蔓,完全是一副要殺人的姿態。


    奚午乾忙摟住她的肩,完全是哄小孩的口吻:“你跟她計較什麽,她精神不太正常,昨天晚上還差點自殺。”


    祁湘並不買賬,怒道:“那她怎麽沒死?精神不正常就該待在精神病院!”


    見奚午蔓又要說話,奚午乾忙輕輕拍著祁湘的衣袖,說:“好了好了,別生氣了,該長皺紋了。”


    “你什麽意思?你嫌棄我了?我還沒嫌你老,你嫌我長皺紋?!”


    “沒有沒有,我怎麽會嫌棄你呢,先別生氣了,生氣也解決不了問題呀,對不對?”


    “我長皺紋了嗎?”祁湘突然換上一副孩子般的委屈表情,竟是撒嬌的語氣。


    “沒有,我們湘兒還年輕呢。”


    祁湘往奚午乾懷裏湊了湊,扭著身子說:“我不管,我要那個賤貨死,要她死。”


    奚午乾沒正麵迴答,趁著祁湘的火氣降下去,問:“我們先迴房間好不好?”


    祁湘嘟著嘴巴,使勁搖搖頭,說:“湘兒手手痛痛,走不了路路。”


    奚午乾立馬彎腰將她抱起,大步朝門口走去。


    看著奚午乾的背影,奚午蔓的震驚蓋過其他所有情緒。


    奚午乾抱著祁湘離開後,屋子裏靜默了片刻,隨著茶水倒進杯中的聲音,有人開始說話。


    “阿乾還真是縱容他的小嬌妻啊。”


    “哼。”有人不屑地輕笑一聲,“我認識一個人,養了條狗,他就是太縱容那條狗,上個月被他的狗咬死了。”


    眾人一陣哄笑。


    笑聲稍有減弱,一人說:“阿乾不至於連條狗都防不住。”


    另一人順著這話問:“阿乾家養的是什麽狗來著?”


    “那可多了,有高加索牧羊犬、巴西菲勒、藏獒、土佐鬥犬、牛頭梗、柯利、杜高,太多了。阿乾的小嬌妻很喜歡養狗。”


    “她那麽個小個子,能防得住暴走的狗嗎?”


    “阿乾那麽寵愛她,總不至於會讓她被狗吃掉。”


    話到這裏,講話人已完全是在開玩笑。


    人群又是一陣哄笑。


    奚午蔓卻笑不出來。她實在不想待在這裏。


    口腔裏有腰果殘留的味道,她一杯接一杯地喝著茶,直到聞見茶味就反胃。


    然後她借著上廁所的機會離開,迴到有她臥室的院子,洗了個澡,就縮進被窩裏。


    那顆剝了殼的巨型雞蛋總在眼前晃,在這沒開燈的房間裏尤其清晰。


    奚午蔓心煩得拉上被子蒙住腦袋,而那顆巨型雞蛋也跟著進到被子裏。


    怎麽也躲不過,奚午蔓幹脆掀開被子,想下床出去走走,又想到室外刀子一樣的寒風,瞬間退縮了。


    她又蓋好被子,開始誦超過無數遍的經文以轉移注意力。


    “太上曰,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是以天地有司過之神……”


    那顆雞蛋漸漸被黑色淹沒,奚午蔓誦經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見他體相不具而笑之,見他才能可稱而抑之……”


    奚午蔓隻是嘴裏還念著經文,腦子卻在想別的事。


    想的事情實在太多,以至於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隻是倦意在不知不覺間席卷而來,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


    她的夢一個接著一個。


    她在夢裏聞到酒味,感受到一雙手在她身上胡亂地摸。


    哥哥?


    她陡然驚醒,差點被酒氣熏暈。


    眼前真的有一個人,滿身酒氣。


    替代被子重重蓋在她身上的,是男人敞開的大衣。


    “走開!”她試圖推他,雙手卻被他緊緊抓住。


    他把她的雙手按到她頭頂,不知輕重地舐咬她的耳朵和脖頸。


    從他粗重的鼻息,她很快判斷出,他不是奚午承。


    那顆巨型雞蛋又出現了,她大感惱火。


    男人的腦袋往下時,稍稍鬆開她的手腕,她使盡全身力氣,用胳膊肘重重砸向男人的腦袋。


    這是一場賭博。


    要麽,男人被她敲暈,她逃跑,要麽,男人被她激怒,迴她以程度更深的暴力。


    她運氣不太好。


    男人沒有暈過去,反給了她重重兩耳光。


    “你媽的,敢打老子!”男人的喉嚨裏像是卡了一堆濃痰,話音不清。


    突然,房間的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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