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奚午蔓的房間到那小子的房間,步行隻需要三分鍾。


    和他住一起的男生看見奚午蔓來,立馬穿好衣服去敲別人的房門,離開前,不忘告訴他和奚午蔓:“我今晚就不迴來了。”


    奚午蔓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翻著一本紙質書,書不是很厚,也不薄,夠打發今晚的時間,今晚也一定能看完。


    那小子問她為什麽來這看書,她說,這邊比較清淨。


    她沒有說謊。


    在自己的房間,總擔心樓盛會敲門,她想來想去,尋思樓盛又不是奚午承,她不想理就不理了。


    今晚的畫也可以不急,先看看書,說不準能找到更多靈感,一晚上完成兩幅畫也是有可能的。


    雖然她沒有說話,翻書也基本上沒什麽動靜,但她在這,那小子就總覺得心安理得地睡覺有點過分。


    把女孩子晾在旁邊,自己卻唿唿大睡,感覺很失禮。他是這樣認為的。


    然後,他翻出筆記本電腦,寫了一晚上論文。


    從他打開文檔的那刻開始,兩個人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房間裏隻有細微的敲擊鍵盤的聲音和偶爾書頁翻動的聲音,直到次日清晨。


    天還沒亮,奚午蔓已經看完那本書,把書本留在了他房間的桌上,跟著他們一起去餐廳吃飯。


    早餐對當地人而言絕對算得豐盛,廚子一大早就為每桌都準備了滿桌的菜,奚午蔓卻基本都吃不慣,隻吃了幾個窩窩頭,喝了杯兌了很多水的豆漿。


    也許是剛起床的緣故,席間大家都很少說話,隻有教授講著當天的日程規劃和工作安排,奚午蔓聽得雲裏霧裏。


    好在,她也不需要聽懂。她隻用跟著身旁那小子,還有昨晚為她騰出床位的男生,雖然她沒有睡。


    楊省,反省的省。那男生這樣對奚午蔓做自我介紹。


    楊省是和奚午蔓一起吃過飯的五個a大本科生中的一個,那是還在市中心時的事。


    他認定奚午蔓不記得他,所以再次告訴奚午蔓他的姓名。


    奚午蔓沒說她確實不記得他,也沒說記得他。她什麽也沒說,隻迴他一個微笑。


    楊省完全是個自來熟,飯後就一直在和奚午蔓說話,幾乎沒有間斷。


    奚午蔓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些什麽,隻是偶爾會被逗笑。


    她自然而然地就跟著他們上了那輛黃色麵包車,他們把副駕駛的位置留給她,就像之前留給林曉鈴。


    奚午蔓莫名想到,之前呂樹把一個塑料袋遞給副駕駛的林曉鈴,擔心呂樹會把車開到旁邊,遞給她一個什麽東西。


    於是,她拒絕了坐副駕駛。


    男生們倒很體貼,楊省主動去到副駕駛,另外三個男生擠在後排,中間並著兩張座椅的位置留給奚午蔓一個人。他們擔心奚午蔓覺得擁擠。


    車裏有股舊皮革的氣味,坐墊看上去破破爛爛的,有個男生用一條幹淨的毛巾仔仔細細擦了坐墊好幾遍,又飛快地來迴,問民宿借了條嶄新的薄毛毯鋪上。


    男司機的身上有很濃的炒葵花籽味,他上車的時候,從羽絨服口袋裏摸出一把又一把炒熟的葵花籽,分給楊省、奚午蔓以及後麵的三個男生。


    車門一關,車裏就熱烘烘的,奚午蔓不知道是因為開了暖氣,還是因為大家都在說話。


    在溫暖的密閉空間裏,整夜沒睡的她很快就覺得四肢乏力。


    她集中注意力去聽男生們的談話,卻什麽也聽不懂,更覺得困了。


    純粹是為了讓身體活動起來,她用指甲去剝葵花籽,一把已經剝好殼的葵花籽竟從前麵遞到她麵前。


    “你渴不渴?”待她接過葵花籽,楊省又說,“我們隻有礦泉水。”


    楊省讓後麵的男生遞了瓶礦泉水,他放在懷裏捂了會兒,才給奚午蔓。


    瓶身溫熱,入喉的水到底是冷的,奚午蔓的瞌睡一下就醒了。


    困意襲來的時候,她就喝一小口礦泉水。每喝下一口涼水,她就咳上幾聲。


    她完全忘了,感冒還沒好,早上還沒喝藥。


    到達目的地時,瓶中的水已少了大半,她把瓶子放在座椅上,跟著他們下車。


    她沒有帶速寫本和筆,好在同行的人有多的筆記本和簽字筆,32k的本子。畫草稿而已,紙張的大小也沒什麽所謂。


    四個男生各犧牲一點點,為她湊齊毛巾、手套、帽子、暖手寶、防風鏡、雨衣和一把小小的單人折疊傘。還沒下雨,以防萬一。傘可以保護她的畫。


    他們還問附近的農戶借了個矮矮的小木椅,好讓奚午蔓能坐著畫畫。


    知道奚午蔓沒帶手機,楊省把手機給了奚午蔓,方便她跟他們聯係。


    萬一走丟了呢。楊省有這樣的擔心。


    然後,四個男生就分散開了,奚午蔓坐在一棵很大的麻柳樹下,撐著臉蛋看風景與景裏的人。


    清淨,實在很清淨。雖然有鳥鳴,有農人在說話。


    直到一個人影將那片田野完全擋在她的視線之外。


    她一抬頭,就看見樓盛那比低空還陰沉的臉。


    她卻坦然。


    他又不是奚午承。


    “你還穿著昨天的衣服。”他完全是質問的口吻。


    “嗯。”


    “你昨天晚上在哪?”


    “在房間。”


    “你要是在房間,我也不會問你了。我在你房間外麵等了你三個鍾頭。”


    “你等我,有什麽事麽?”


    樓盛沒有迴答,反問:“你昨晚,跟a大那男的在一起?”


    奚午蔓點點頭,說:“是。”


    “你整晚都跟他在一起?”樓盛臉上說不出是什麽表情,很複雜。


    奚午蔓卻扯出一貫的禮貌微笑,語氣溫和:“我有權決定信仰耶和華、安拉還是梵天,或者哪個都不信,這可是您說的,先生。”


    “當然。”樓盛稍緩和了語氣,“不過我要提醒你,迴去我們得給長輩們一個交代。”


    奚午蔓用更深的笑容迴應他,轉移了話題:“呂樹呢?她沒來?”


    “她在給你熱藥。”樓盛說。


    “噢。”奚午蔓擺了擺手,“勞煩您往旁邊讓一讓,擋著我視線了。”


    她不失禮貌,樓盛找不到刺,隻能乖乖往旁讓去。


    很快,呂樹就跑進奚午蔓的視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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