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張山自羽翼仙當晚去後,兩日不見迴來;差人打探,不得實信。正納悶間,忽軍政官來報:“營外有一大將,口稱‘請元帥接千歲大駕’,不知何故,請元帥定奪。”張山聞報,不知其故,沉思:“殿下久已失亡,此處是哪裏來的?”忙傳令:“令來。”軍政官出營對來將曰:“元帥令將軍相見。”溫良進營來見張山,打躬。張山問曰:“將軍自何處而來?有何見諭?”溫良答曰:“吾奉殷郊千歲令旨,令將軍相見。”張山對李錦曰:“殿下久已失亡,如何此處反有殿下?”李錦在旁曰:“隻恐是真。元戎可往相見,看其真偽,再做區處。”張山從其言,同李錦出營,來至軍前。溫良先進營迴話,對殷郊曰:“張山到了。”殷郊曰:“令來。”張山進營,見殷郊三首六臂,像貌兇惡;左右立溫良、馬善,都是三嘡眼。張山問曰:“啟殿下:是成湯哪枝宗派?”殷郊曰:“吾乃當今長殿下殷郊是也。”因將前事訴說一番。張山聞言,不覺大悅,忙行禮,口稱:“千歲。”殷郊曰:“你可知道二殿下殷洪的事?”張山答曰:“二千歲因伐西岐,被薑尚用太極圖化作飛灰多日矣。”殷郊聽罷,大叫一聲,昏倒在地。眾人扶起,放聲大哭曰:“兄弟果死於惡人之手!”躍身而起,將令箭一枝折為兩段,曰:“若不殺薑尚,誓與此箭相同!”


    次日,殷郊親自出馬,坐名隻要薑尚出來。報馬報入城中,進相府報曰:“城外有殷郊殿下請丞相答話。”子牙傳令:“軍士排隊伍出城。”炮聲響處,西岐門開,一對對英雄似虎,一雙雙戰馬如飛,左右列各洞門人。子牙見對營門一人,三首六臂,青麵獠牙;左右二騎乃溫良、馬善,各持兵器。哪吒暗笑:“三人九嘡眼,多了個半人!”殷郊走馬至軍前,叫:“薑尚出來見我!”子牙向前曰:“來者何人?”殷郊大喝曰:“吾乃長殿下殷郊是也!你將吾弟殷洪用太極圖化作飛灰,此恨如何消歇!”子牙不知其中緣故,應聲曰:“彼自取死,與我何幹。”殷郊聽罷,大叫一聲,幾乎氣絕,大怒曰:“好匹夫!尚說與你無幹!”縱馬搖戟來取。旁有哪吒登開風火輪,將火尖槍直取殷郊。輪馬相交,未及數合,被殷郊一番天印把哪吒打下風火輪來。黃天化見哪吒失機,催開了玉麒麟,使兩柄銀錘,敵住了殷郊。子牙左右救迴哪吒。


    黃天化不知殷郊有落魂鍾。殷郊搖動了鍾,黃天化坐不住鞍鞽,跌將下來。張山走馬將黃天化拿了,及至上了繩索,黃天化方知被捉。黃飛虎見子被擒,催開五色神牛來戰。殷郊也不答話,槍戟並舉;又戰數合,搖動落魂鍾,黃飛虎也撞下神牛,早被馬善、溫良捉去。楊戩在旁見殷郊祭番天印、搖落魂鍾,恐傷了子牙,不當穩便,忙鳴金收迴隊伍。子牙忙令軍士進城,坐在殿上納悶。楊戩上殿奏曰:“師叔,如今又是一場古怪事出來!”子牙曰:“有甚古怪?”楊戩曰:“弟子看殷郊打哪吒的是番天印;此寶乃廣成子師伯的,如何反把於殷郊?”子牙曰:“難道廣成子使他來伐我?”楊戩曰:“殷洪之故事,師叔獨忘之乎?”子牙方悟。


    且說殷郊將黃家父子拿至中軍,黃飛虎細觀不是殷郊。殷郊問曰:“你是何人?”黃飛虎曰:“吾乃武成王黃飛虎是也。”殷郊曰:“西岐也有武成王黃飛虎?”張山在旁坐,欠身答曰:“此就是天子殿前黃飛虎;他反了五關,投歸周武,為此叛逆,惹下刀兵;今已被擒,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是彼自取死耳。”殷郊聞言,忙下帳來,親解其索,口稱:“恩人,昔日若非將軍,焉能保其今日。”忙問飛虎曰:“此人是誰?”黃飛虎答曰:“此吾長子黃天化。”殷郊急傳令也放了;因對飛虎曰:“昔日將軍救吾兄弟二人,今日我放你父子,以報前德。”黃飛虎感謝畢,因問曰:“千歲當時風刮去,卻在何處?”殷郊不肯說出根本,恐泄了機密,乃朦朧應曰:“當日乃海島仙家救我,在山學業;今特下山,來報吾弟之仇。今日吾已報過將軍大德,倘後見戰,幸為劻避。如再被擒,必正國法。”黃家父子告辭出營,至城下叫門。把門軍官見是黃家父子,忙開城門放入。父子進相府來見子牙,盡言其事,子牙大喜。次日,探馬來報:“有將請戰。”子牙問:“誰人去走一遭?”旁有鄧九公願住,子牙許之。鄧九公領令出府,上馬提刀,開放城門,見一將白馬長槍,穿淡黃袍。怎見得:


    戴一頂扇雲冠,光芒四射;黃花袍,紫氣盤旋;銀葉甲,輝煌燦爛;三股絛,身後交加;白龍馬追風趕日;杵臼槍大蟒頑蛇。修行在仙山洞府,成道行有正無邪。


    話說鄧九公大唿曰:“來者何人?”馬善曰:“吾乃大將馬善是也。”鄧九公也不通姓名,縱馬舞刀,飛來直取,馬善槍劈麵相迎。兩馬往還,戰有十二三迴合,鄧九公刀法如神,馬善敵不住,被鄧九公閃一刀逼開了馬善的槍,抓住腰間絛袍,拎過鞍鞽,往下一摔,生擒進城,至相府來見子牙。子牙問曰:“將軍勝負如何?”九公曰:“擒了一將,名喚馬善;令在府前,候丞相將令。”子牙命:“推來。”少時,將馬善推至殿前。那人全不畏懼,立而不跪。子牙曰:“既已被擒,何不屈膝?”馬善大笑,罵曰:“老匹夫!你乃叛國逆賊,吾既被擒,要殺就殺,何必多言!”子牙大怒,令:“推出府斬訖報來!”南宮適為監斬官,推至府前,隻見行刑箭出,南宮適手起一刀,猶如削菜一般。正是:


    鋼刀隨過隨時長,如同切水一般同。


    南宮適看見大驚,忙進相府迴令曰:“啟丞相:異事非常!”子牙問曰:“有甚話說?”南宮適曰:“奉令將馬善連斬三刀,這邊過刀,那邊長完,不知有何幻術,請丞相定奪。”子牙聽報大驚,忙同諸將出府來,親見動手,也是一般。旁有韋護祭起降魔杵打將下來,正中馬善頂門,隻打的一派金光,就地散開。韋護收迴杵,還是人形。眾門人大驚,隻叫:“古怪!”子牙無計可施,命眾門人:“借三昧真火燒這妖物!”旁有哪吒、金木二吒、雷震子、黃天化、韋護,運動三昧真火焚之。馬善乘火光一起,大笑曰:“吾去也!”楊戩看見火光中走了馬善,子牙心下不樂。各迴府中,商議不題。且言馬善走迴營來見殷郊,盡言擒去,怎樣斬他,怎樣放火焚他,“末將藉火光而迴。”殷郊聞言大喜。子牙在府中沉思。


    隻見楊戩上殿,對子牙曰:“弟子往九仙山探聽虛實,看是如何。二則再往終南山,見雲中子師叔,去借照妖鑒來,看馬善是什麽東西,方可治之。”子牙許之。楊戩離了西岐,藉土遁徑往九仙山來。不一時,頃刻已至桃源洞,來見廣成子。楊戩行禮,口稱:“師叔。”廣成子曰:“前日令殷郊下山,到西岐同子牙伐紂,好三首六臂麽?俟拜將日,再來囑他。”楊戩曰:“如今殷郊不伐朝歌,反伐西岐,把師叔的番天印打傷了哪吒諸人,橫行狂暴。弟子奉子牙之命,特來探其虛實。”廣成子聞言,大叫:“這畜生有背師言,定遭不測之禍!但吾把洞內寶珍盡付與他,誰知今日之變。”叫楊戩:“你且先迴,我隨後就來。”


    楊戩離了九仙山,徑往終南山來,須臾而至。進洞府,見雲中子行禮,口稱:“師叔,今西岐來了一人,名曰馬善,誅斬不得,水火亦不能傷他,不知何物作怪,特借老師照妖鑒一用。俟除此妖邪,即當奉上。”雲中子聽說,即將寶鑒付與楊戩。楊戩離了終南山,往西岐來,至相府,參謁子牙。子牙問曰:“楊戩,你往九仙山見廣成子,此事如何?”楊戩把上項事情一一訴說一遍,又將取照妖鑒來的事亦說了一遍。令:“明日可會馬善。”次日,楊戩上馬提刀,來營前請戰,坐名隻要馬善出來。探馬報入中軍,殷郊命馬善出營。馬善至軍前,楊戩暗取寶鑒照之,乃是一點燈頭兒在悰麵晃。楊戩收了寶鑒,縱馬舞刀,直取馬善。二馬相交,刀槍並舉。戰有二三十迴合,楊戩撥馬就走。馬善不趕,迴營來見殷郊迴話:“與楊戩交戰,那廝敗走,末將不去趕他。”殷郊曰:“知己知彼,此是兵家要訣。此行是也。”


    且言楊戩迴營進府來。子牙問曰:“馬善乃何物作怪?”楊戩答曰:“弟子照馬善,乃是一點燈頭兒,不知詳細。”旁有韋護曰:“世間有三處,有三盞燈:玄都洞八景宮有一盞燈,玉虛宮有一盞燈,靈鷲山有一盞燈。莫非就是此燈作怪?楊道兄可往三處一看,便知端的。”楊戩欣然欲往,子牙許之。楊戩離了西岐,先往玉虛宮而來,駕著土遁而走。正是:


    風聲響處行千裏,一飯工夫至玉虛。


    話說楊戩自不曾至昆侖山,今見景致非常,隻得玩賞。怎見得:


    珍樓玉閣,上界昆侖。穀虛繁地籟,境寂散天香。青鬆帶雨遮高閣,翠竹依稀兩道旁。霞光縹緲,彩色飄飄。朱欄碧檻,畫棟雕簷。談經香滿座,靜閉月當窗。鳥鳴丹樹內,鶴飲石泉旁。四時不謝奇花草,金殿門開射赤光。樓台隱現祥雲悰,玉磬金鍾聲韻長。珠簾半卷,爐內煙香。講動“黃庭”方入聖,萬仙總領鎮東方。


    話說楊戩至麒麟崖,看罷昆侖景致,不敢擅入,立於宮外,等候多時;隻見白鶴童子出宮來,楊戩上前施禮,口稱:“師兄,弟子楊戩藉問老爺麵前琉璃燈可曾點著?”白鶴童兒答曰:“點著哩。”楊戩自思:“此處點著,想不是這裏,且往靈鷲山去。”彼時離了玉虛,徑往靈鷲山來。好快!正是:


    駕霧騰雲仙體輕,玄門須仗五行行。


    周遊寰宇須臾至,才離昆侖又玉京。


    楊戩進元覺洞,倒身下拜,口稱:“老師,弟子楊戩拜見。”燃燈問曰:“你來做什麽?”楊戩答曰:“老爺麵前的琉璃燈滅了。”道人抬頭看見燈滅了,“呀”的一聲,“這孽障走了!”楊戩把上件事說了一遍。燃燈曰:“你先去,我隨即就來。”楊戩別了燃燈,借土遁徑歸西岐,至相府,來見子牙,將至玉虛見燃燈事說了一遍:“……燃燈老師隨後就來。”子牙大喜。正言之間,門官報:“廣成子至。”子牙迎接至殿前。廣成子對子牙謝罪曰:“貧道不知有此大變,豈意殷郊反了念頭,吾之罪也。待吾出去,招他來見。”廣成子隨即出城,至營前大唿曰:“傳與殷郊,快來見我!”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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