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的天氣,晨風已然夾雜著寒氣,藏劍山莊此事本應是一片嘈雜的演武場上,此刻卻是安靜的可怕,但不要以為演武場上沒有人,相反,場上雖然隻站了三個人,場下卻是密密麻麻全是人,被藏劍邀請來觀名劍大會的武林人士幾乎都到齊了。


    原本因為名劍大會的需要而搭建起來的觀禮台,此刻被迅速的派上了用場,隻是因為時間倉促,除了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輩們得到了座椅之外,其他人嘛,要想看,隻能站著。


    而此刻,所有人都安靜著不說話,其實並不是對場上三人的尊重,而是,他們深切感受到了場上幾乎已經凝滯了的空氣和緊張的對峙氣氛,連帶著他們自己也神情凝重,情緒緊張了起來。


    演武場不遠處的房頂上,沈醬俠抱著女兒,米莉古麗站在他的身邊,二人身為明教成員,不方便直接露麵,故而此時,也隻能站在房頂上遠遠的觀看。


    “沒想到義父竟然會派了他們兩個過來,煙兒,看來,我們做了無用功。”


    沈醬俠輕輕的搖晃著臂彎的女兒,低聲對米莉古麗道。


    米莉古麗卻是搖了搖頭:“不一定,你沒跟葉英交過手,不清楚他的厲害之處,他可沒他表麵上看的那麽簡單,他們兩個,未必能在葉英手上占到便宜。”


    沈醬俠不說話了,夫妻二人繼續安安靜靜的看著遠處的演武場。


    “哥,我沒看錯吧,那人真的是爹爹?”


    看著場上持劍而立,衣袍隨著身上散發的劍氣而飄動,氣勢淩厲,麵容清俊肅然,眼中隻有眼前的對手,整個人如遺世獨立的仙人一般讓人移不開眼睛的葉英,鬧鬧呆呆的問葉琛道。


    葉琛轉頭看了一眼睜著大眼一眨也不眨的看著葉英的鬧鬧,唇角浮起一抹笑意,點頭道:“是啊,鬧鬧,他是我們的爹爹。”


    “可是……我總覺得,爹爹不是爹爹……”


    鬧鬧困惑極了,在她的麵前,葉英似乎總是溫柔的,無論她闖了什麽禍,弄了什麽鬼,葉英最多隻會眼神無奈的輕輕給她一個腦崩,然後就會細細的教導她到底該怎麽做,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遙遠的讓人不敢接近。


    雪衣的手搭上了鬧鬧的肩膀,鬧鬧迴頭看去,就見雪衣也看著葉英的方向輕聲道:“傻丫頭,對你來搶家裏東西的人,你爹爹是不會客氣的,還有啊,你要記得,在你爹爹心裏,你是特別的,那兩個人,卻是敵人!”


    她呶了呶下巴,示意自己的一雙兒女看向葉英對麵的兩個人,被陸危樓派來強取碎星的明教共同出任四大法王其一的一對雙生兄弟,莫言急和莫言笑。


    “哼,陸老賊還真是狡猾,我猜他肯定早就清楚沈醬俠他們來給我們報信的事,故意誤導我們,讓我們以為他會派兩個法王過來,沒想到派的卻是他們兩個。”


    葉煒走到嫂子和侄子侄女的身邊道,口氣有些憤憤不平。


    “他們兩個怎麽了?很厲害麽?”


    不明所以的雪衣和兩個孩子都轉頭朝葉煒看去,周圍聽到葉煒的話的人也好奇的朝他看了過來,葉煒見好多人不清楚陸危樓此舉的用意,於是開口解釋起了個中因由。


    原來,莫言急莫言笑兩兄弟自小形影不離,武功亦是相輔相成,而重要的是,他們心靈相通,故而二人配合之下戰力堪比與他們同等程度的四人配合之力,所以陸危樓表麵上是派了一個法王兩兄弟,事實上卻是派過來了四個人的戰鬥力。


    如此一來,即便是藏劍山莊提前得知了明教派人過來的消息,也是會準備不足的。


    “哎呀,那爹爹豈不是要遭殃?我去幫爹爹!”


    鬧鬧一聽葉煒解釋,急忙抽出自己的劍就要上前想要幫葉英的忙,連葉琛都稍微猶豫的一下,抬手握住了腰間的筆。


    但他們卻被雪衣一把攬住了肩頭:“好了,不要鬧了,你們弄錯了,其實你們的爹爹,如今也不是一個人。”


    “啊?”兩個孩子包括不明真相的葉煒都糊塗了,不遠處坐著的眯著眼睛看了葉英手裏的劍半天的李忘生握著拂塵的手突然一緊,心中驚駭:“那把劍……莫不是……”


    繼而又輕輕的歎了口氣,隻可惜因為路程較近所以現在還沒到達藏劍的公孫大娘不在,否則他也可以確認一下了,不過,也許今天就能見一見神劍的風采也不一定呢。


    平日裏照顧他的小道童注意到了掌門的不尋常,有些好奇的低聲問道:“掌門,您怎麽了?”


    李忘生搖了搖頭道:“沒什麽,好好看著吧,這是難得的福分哪!”


    眾純陽弟子皆麵麵相覷,但也隻能聽從掌門的教導,認認真真的看著眼前的畫麵。


    “哎,大哥,我說,我們兩個是來給教主拿‘碎星’的,連碎星的麵我們都還沒見到,難道就要開始打架了麽?葉英,把碎星拿出來給我們弟兄兩個看看,我們呢,要幫教主驗驗貨,要是不怎麽地,我說咱們這架也別打了,你們藏劍的名劍大會也別開了,直接散了得了,你說是吧,大哥!”


    長得一摸一樣,深眼窩高鼻梁,頭發呈現棕褐色在大唐人看來奇醜無比的兩兄弟之一莫言笑開口了,一開口卻是直接激起了藏劍弟子的憤慨,當即就有脾氣比較暴躁的弟子直接抽重劍對莫言笑道:“你再胡說八道,當心我的重劍把你那張醜臉砸成麵餅!”


    “不要衝動!”葉暉迴頭嗬斥道,他對西域人知道的不多,但是也很清楚,他們的心可比中原武林人的心冷硬的多,要動手的話恐怕是連招唿都不會打的。


    被弟弟扯出來的莫言急瞥了一眼向他們叫囂的藏劍弟子和製止了那弟子的葉暉,迴眼重新看向葉英懶懶的答道:“說的沒錯,趕了這麽多天的路,昨天才休息了一個晚上,我也不想現在就打打殺殺,我的脖子還是疼的呢。”


    說罷,順勢扭了扭脖子,發出骨頭錯位的哢哢聲響,在偌大的寂靜的演武場上,顯得有些滲人,氣勢似乎一下子就被他搶了過去。


    “哎呀呀,看來這位法王的脖子不太好呢,扭一扭就能發出這麽大的聲音,您這是病,得治啊,要不要來求緣居我幫你治,價錢絕對比一把碎星要便宜哦。”


    雪衣的聲音突然響起,莫言笑扭動著脖子的動作僵了一下,人群已經轟然笑開,來藏劍的都知道葉英的夫人雪衣就是求緣居的主人,又怎麽可能幫搶自家東西的人治病呢,加上後麵的一句調侃,人人都明白是在說笑,而眾人這一笑,兄弟二人原本先聲奪人爭取的氣勢一下子消失殆盡。


    葉英亦輕輕的笑了一下,迴頭看了一眼對他俏皮的眨眼睛雪衣,搖了搖頭,看向葉蒙道:“四弟,去把碎星取來。”


    “啥?大哥?為什麽要……好了我知道,我這就去。”葉蒙先生瞪大了虎目,不明白葉英這麽做的緣由,但當他看見葉英那雙不容他拒絕的清澈眸子時,咽下了心中的不服,轉身出了人群去取碎星了。


    他一離開,議論聲就開始在人群中嗡嗡的蔓延開來。


    同樣不太認同葉英做法的,還有葉煒,心裏不高興,嘴上就開始嘀嘀咕咕的念叨,直到有人突然在旁邊道:“榆木腦袋,難怪不如你大哥。”


    啥?誰說我?


    聽到有人竟敢“侮辱”自己,葉煒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就想給說話的人一拳,但當他看到說話人的臉後,他果斷慫了,“侮辱”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二舅子柳浮雲。


    見葉煒臉上乍晴乍白,柳浮雲指了指依舊十分淡定的葉琛道:“不相信的話,可以直接問問他,他爹到底為什麽要現在就把‘碎星’拿出來。”


    “小乖?”葉煒更詫異了,而被點了名的葉琛靦腆的笑了笑,看了看用鼓勵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雪衣迴頭對葉煒道:“因為爹要說服的,不僅僅是那兩兄弟,還有在場的所有人。”


    葉煒微微一怔,看了看周圍其他正議論紛紛的人臉上的表情,那表情中,有期待,有興奮,也有不屑,有無所謂,比之他記憶中在第二次名劍大會上看到的正陽劍出現之前的他們臉上的表情,似乎差別非常的大。


    於是他明白了,歸根結底,葉英這麽做,是因為這次來參加名劍大會的人中,並不是所有人都認為這一次的名劍大會能夠跟前兩次一樣成功舉辦的。


    前文說到了,因為答應過葉孟秋的原因,故而葉英接任藏劍山莊莊主一事並未對外界大肆宣揚,而且本次名劍帖的署名依舊是葉孟秋,但是,自從來參見名劍大會的武林人士到來之後,卻沒有人見過葉孟秋一麵,所有的事,都是葉家幾個剛過弱冠之年的兄弟主持的。


    於是就有人開始懷疑,這一次名家大會的彩頭碎星,壓根兒就不是老莊主葉孟秋親自打造的,更讓他們肯定這個猜測的是,每每有人問起葉家兄弟此事時,他們的態度總是模棱兩可的。


    那麽,這次名劍大會究竟值不值記得大家來參加呢?,葉英早年是被公孫大娘大力的誇讚過,但到是名不副實還是名副其實?劍道的境界高,難道就代表鑄劍的技術也好麽?流言愈演愈烈之時,便有人萌生了去意,而就在此時,沈醬俠和米莉古麗來到了杭州,帶來了明教法王要來強取碎星的消息。


    當葉英聽到沈醬俠所謂的拿碎星給陸危樓的小女兒做禮物這個說法時,他便清楚,陸危樓也對他的能力產生了懷疑。


    於是乎,今日,莫言急莫言笑提出要見一見碎星之時,便順勢答應了下來。


    葉煒雖然人情世故不太精通,但也不是笨蛋,葉琛的說法和自己的觀察結合下來,便也明白了葉英的用意。


    沒多久之後,葉蒙迴到了演武場,手上捧著一個樸素的劍匣,直接走上了演武場,站在了葉英的麵前:“大哥,我把碎星拿過來了。”


    葉英輕輕的頷首,看雪衣,雪衣笑笑上前,接過了他手裏的禦神,葉英雙手扣上劍匣,手上運氣,隻聽“啵”的一聲響,劍匣被打開了一道縫,隱隱的流光從縫隙中淌了出來,而這流光,讓看到的人都屏住了唿吸。


    隻是,當所有人都期待著見到神劍的真麵目之時,之前一直漫不經心的轉動著自己手裏的鐵球的唐門帶隊人唐傲骨卻突然停下了自己手裏的動作,歎道:“拿烏金隕鐵做劍匣,葉家果真好大手筆,難怪不擔心半路有人搶了去。”


    聽到他這句話的某些人發出輕聲的驚唿。


    經過知情人的科普,眾人這才解開了為何葉英會讓葉蒙一個人去取碎星的原因,沉重的劍匣或許能搬得動的人不少,但打開劍匣所需巧力卻必須是打造劍匣的人才掌握的了的。


    劍匣終於緩緩的打開了,葉英抬手握住劍柄,下一刻,晨光下閃爍星芒,美麗和殺機共存的碎星劍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正是:


    “神器化成,陽文陰縵;流綺星連,浮采泛發;飛光碎星,窮理盡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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