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院子總是曲曲彎彎的,這裏一個月亮門,那裏一個長迴廊。真正的藏劍山莊要比遊戲中的所呈現出來的景象複雜的多,先前,雪衣隻是依靠著原主模糊的記憶和小心翼翼的試探加記地標才大致了解了自己該常去的地方改怎麽走的。


    但現在,雖然努力的記憶著,迴想著羅浮仙所要帶她們這些人去的地方,雪衣卻仍是不得章法,不過看周圍候選人百無聊賴的樣子,估計也不是什麽出乎人意料的地方,雪衣也就開始破罐子破摔,邊跟著亦步亦趨,邊欣賞起山莊的景致來。


    約莫是在江南的緣故,藏劍山莊修建的十分漂亮,有著南方建築的秀氣雅致,也有著尚武之人居住地該有的大氣磅礴,一精致一粗礦,竟也結合的完美至極,讓人歎為觀止。


    一行人直到進了明軒堂才停下,羅浮仙告知她們在這裏等著,轉身便進了明軒堂的內室。


    雪衣環視了一下明軒堂的裝飾,並不十分華美,相對於藏劍山莊的其他地方,這裏甚至顯得有些樸素和簡單了,她模模糊糊的有些記憶,似乎這裏是藏劍管家護院侍女們迴報日常庶務和聚集的地方,羅浮仙帶她們來到這裏,著實不奇怪。


    初始,羅浮仙剛離開的時候,各人都顯得很規矩,很安靜,堂中除了她們十一個人,沒有別人。一刻鍾之後,遲遲不迴的羅浮仙讓眾人都有些煩躁,然後,探頭探腦者有之,交頭接耳著有之,三五成群的,除了雪衣。


    葉雪衣此刻也是有些不耐的,明軒堂和堂外的景致她早已看完,這會子沒有什麽打法時間,著實無聊,她想了想,索性掏出了袖子裏線裝書半掩在柱子後麵看了起來,這也是她到了這裏之後發現的能在養病時期唯一能消遣的事情了。


    別人見了她的動作,皆撇了撇嘴,什麽也沒說,山莊是鼓勵各人看書習字的,但她們寧願拿針線或持劍,讀書算什麽,又不能參加科考。


    又一刻鍾過去,堂中略微嘈雜的聲音倏忽沒了,雪衣耳朵一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書合上丟進寬大的袖子裏,並從柱子後現出了身形,唔,感謝唐朝的“口袋”,用袖子裝東西實在是太得勁兒了。


    羅浮仙威嚴的目光再度掃視了一下眾人,在眾人都忐忑不安生怕自己被選中時,她終於開了口:“雪衣留下,其他人可以迴去做你們該做的事了。”


    “是——”


    雪衣瞠目結舌的望著看向自己的羅浮仙,詫異非常,為什麽?


    她無視了眾人離開時雀躍神情和朝她得意的笑容,心中翻騰起各種想法,難道,這夥子古代人已經學會所謂的暗中觀察了麽?


    可是,她也隻有暗中看書而已,按常理,葉英此刻多數時間沉默寡言,不是應該找個話多點的什麽的好好引導才對麽?


    這件事到底是誰決定的?羅浮仙?她有這個權利麽?葉孟秋?這個渣爹他會在乎這個麽?


    最最關鍵的是,她才八歲誒,這算使用童工吧?


    即使她想了很多,眼中也滿是掩飾不住的不可思議,羅浮仙依舊沒有多解釋什麽,隻是率先往明軒堂外走:“跟我來吧,你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負責讓大少爺好好的吃飯。”


    雪衣愈加的驚訝了。


    葉英學劍之後被葉孟秋禁食罰跪,這些她都是清楚的,隻是給葉英送飯這事兒,劇情裏說了都是葉暉負責的,怎麽到如今反倒要她去做,她自認還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劇情就被她給扇歪了?


    跟著羅浮仙走入藏劍少爺們所居住的君風院葉英的正廳後,看到兩個小小少年的模樣聽到他們的話之後,雪衣才明白了是怎麽迴事。


    兩個小小少年十分的好分辨,額角有梅花胎記臉色略白坐在榻上的是葉英,另一個年齡與他相仿衣著與他相似一臉憂心忡忡的跪坐在榻邊的,便是二少爺葉暉。


    “大哥,你自小就比我聰明,弟弟我真的不相信你會在學劍一道上不通,要說不通的,那一定是我,肯定是有什麽原因,你要說出來給父親知道,現在弄成這個樣子,父親那麽生氣,我相信你也不好受,這又是何必呢?”


    仍帶著稚嫩的嗓音說著一點也不孩子氣的話,這讓雪衣再度感慨古代人思想上的早熟。


    葉英看了看葉暉,久未進水的他唇瓣起了些許白皮,他動了動嘴,似是想說什麽,終於,他還是垂下了眼睛,什麽都沒有說。


    端著托盤的雪衣站著看了一會兒,約略猜到了,葉英大概不是不想說他將四季劍法使不出章法的原因,而是,他說不出自己的感覺,究其原因,大約也能算得上是年齡惹的禍。


    葉英今年也是八歲,雖然是天縱英才,心思很快,卻因為這些年的少與人交流,詞匯量十分的匱乏,周圍也沒有跟他相同的例子,而葉孟秋偏是個耐不住的性子,一來二去的,變成了如今得情狀。


    “二少爺,大少爺還沒有吃東西,您能先等雪衣勸大少爺吃完東西再過來麽?”


    平淡的無一絲波動的女童音在葉英所居住的鴻煊閣響起,葉暉和葉英接迴頭看去,就見雪衣走前幾步,將托盤放在桌案上,摸了摸茶壺的溫度,倒了一杯水遞給了葉英。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的葉英接過茶杯,盯著那杯清水,不自覺的舔了舔幹澀的唇瓣,看到這一切的葉暉臉色唰的一下紅了,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我,我,大哥,對,對不起……我先告辭了,晚一會兒再過來。”


    說完,急匆匆的帶著自己的身邊人離開了,出門的時候還差點撞到在門口張望的羅浮仙。


    鴻煊閣裏安靜了下來,葉英終於反應過來,視線從茶杯上轉移到了雪衣身上,半晌之後,他又將茶杯遞了迴去,並且搖了搖頭。


    雪衣的視線在茶杯和葉英之間兜轉了一圈,還是把茶杯接了過來,羅浮仙在門口急的直想跺腳,但又怕驚擾到葉英,隻好一邊忍耐著一邊拚命的給雪衣使眼色。


    注意到羅浮仙視線的雪衣迴頭看了看她,雖然明白她的意思,卻不是很想勸,八歲的葉暉心思雖然還不夠細膩,但這次她說了之後,一定會關注葉英的飲食的,讓葉暉來勸,或許更好。


    隻是,她現在可以說命運基本上就是掌握在羅浮仙和葉家的手裏的,如果不做出點什麽,恐怕是不行的。


    輕輕的舒了口氣,雪衣開口道:“大少爺,我知道您是不想違背莊主的吩咐,隻是,您覺得如果沒有莊主的默許,這些飯菜茶水,送得進鴻煊閣麽?”


    話雖這麽說,但雪衣看的出來,羅浮仙是極疼葉英的,要瞞著葉孟秋給葉英光明正大的送東西,大概也不是難事,隻是現在她也不可能去問羅浮仙,權宜之計,也隻能拿葉孟秋這個渣爹當好爹了。


    葉英怔了怔,看著雪衣手裏的那杯水和桌子上的飯菜,仍舊沒有動,雪衣隻好繼續道:“再說了,便是莊主沒有允許此事,我卻從大少爺和二少爺的樣子中看的出來,莊主對大少爺恐怕是有所誤會的,隻是大少爺不知道該怎麽跟莊主解釋罷了。”


    “如今莊主因誤會而罰了大少爺,已然是樁憾事,大少爺若不好好保重自己等到能跟莊主解釋的時候讓莊主釋懷,有個萬一的話,豈不是讓莊主更加遺憾?”


    其實雪衣真正想說的,就是葉孟秋生氣遺憾什麽的管他去死,莊花你要好好的活到風華絕代的年紀才好呀,可是是現在葉英心裏在乎的除了葉孟秋大概就隻剩下劍法了,所以……


    “更何況,雖然我不知大少爺想做些什麽,但一切事情包括‘想象’這些都是需要體力和健康的,若您不吃東西,生了病,腦子渾渾噩噩,手無縛雞之力,又怎麽跟莊主交代呢?”


    葉英注視著飯菜的眼睛裏終於出現了動搖,是了,總有一天,他會向父親交代他今天“木訥”的原因,口若不會說,便要身體力行,他的劍法還沒有完善,他需要思考,需要實踐,父親的這個懲罰之於他的將來和藏劍山莊的將來都是不利的,所以,他暫時的違逆父親,並不傷天害理,父親最大的目標,不就是讓藏劍山莊能夠長久的存在下去麽?


    終於,他從榻上站起身,往案邊走去。


    看著他動作的雪衣終於鬆了口氣,迴頭看了一眼羅浮仙,二人臉上都有了笑意,羅浮仙抬手示意她伺候葉英吃飯,雪衣迴過頭,把飯菜從托盤裏端出來放在了案上,好在如今尚在夏季,飯菜涼的不快,雪衣也沒浪費太多的時間,所以此刻葉英吃起來也並無不妥。


    讓雪衣感到有些痛苦的是,這個時代,桌案是在太矮,葉英此刻是跪坐在案邊的,而她給葉英“上菜”時,也是跪著的,好在收拾好將筷子遞給葉英之後就沒她什麽事,她可以站起來到葉英的斜後方去。


    一連喝了好幾杯水之後,葉英才開始動飯菜吃,顧忌著他久未進食,雪衣端來的量不是很多,葉英吃的雖然很文雅但是也很快,他擱下筷子的時候,雪衣便轉過來收拾碗筷,再度跪下的時候,她十分的想念冬天,因為冬天的話,她可以學小燕子戴“跪的容易”,現在戴,那是遭罪。


    正低頭拾掇東西,一個清脆的童音響起:“你叫什麽名字?”


    雪衣一愣,抬起頭看葉英,有些反應不能,這是……莊主說話了?一眼看去,果然見葉英清亮亮的眼睛裏有著淡淡的好奇,而且廳裏除了他們倆之外沒有別人。


    好吧,即使是那個看起來總像是要要飄然遠去的莊花,幼年也有如此可愛和好奇的時候呢。


    “雪衣,我叫葉雪衣。”她帶著笑意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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