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初趕到儀陽山時,已是第二天的早上。


    他從儀陽山山門一路往裏闖,儀陽山的人縱使想攔也是攔不住,也沒有人敢攔。


    “張墨桓!你給老子出來!”南景初眼睛裏燃著火,恐怖非常。


    張墨桓站在門口,絲毫不慌。“南景初,你想幹什麽?”


    “顧詩北是不是你害死的!”南景初一個箭步衝上來,掐住了張墨桓的脖子,“我有沒有說過,不許動她!”


    張墨桓依舊是雲淡風輕,“南景初,你現在敢殺我嗎?”


    南景初手掐的更緊了,“我為什麽不敢!”


    “哈哈哈哈。”張墨桓笑了一聲,“你為了一個顧詩北,連幽冥仙狐一族的大仇都不報了嗎!”


    “那我就殺了你,再去取那幾個老東西的狗命!”


    “你殺不了他們的,你知道與天下為敵的後果是什麽嗎?顧詩北就是前車之鑒。你以為殺死顧詩北的是我嗎。她死,是因為旁人的猜忌,害怕,偏見,忌憚。”


    張墨桓笑了笑,“你利用她不就是為了給自己報仇嗎,現在棋子死了,你卻害怕了。”


    南景初也笑了,笑的撕心裂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顧詩北!你他媽看看你保護的這個天下!哈哈哈哈哈哈。你們都懂人間大義,你們都懂,隻有我不辨是非!”


    張墨桓見南景初鬆開了手,向兩邊躍躍欲試的侍衛揮揮手,他笑道,“怎麽樣,要不要接著合作。我可以替你殺了那幾個老東西,你什麽都不用做。”


    南景初沒有看張墨桓,隻是轉身揮揮手,便離開了儀陽山。


    張墨桓看著南景初離開的背影,冷笑道,“亂世中,哪有獨善其身一說。”


    南景初失魂落魄地從儀陽山離開,徑直迴了他的冥獄閣。


    江夢嵐看見南景初進了屋,魂兒似是丟了一般,“你怎麽了?”


    “顧詩北死了。”南景初一進來,就拿起桌上的酒喝了起來。


    江夢嵐很是驚訝,“怎麽會這樣!”


    南景初長歎一口氣,“我還以為世間真有兩全法,我還以為我多神通廣大呢。嗬……”


    “是儀陽山幹的嗎?”


    南景初沒有答話,江夢嵐已經猜到了幾分。


    南景初拿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張墨桓說,顧詩北是死於天下人的忌憚,哈哈哈哈哈,這些,我怎會不知!”


    “景初……”


    “芙淩台上,天子腳下。想殺她的人很多,想救她的人卻沒有。江夢嵐,你說……林懷炙想過要救她嗎?”


    江夢嵐看著南景初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臉上卻掛著笑。


    南景初接著說道,“妖王已死,大快人心,妖王已死,大快人心……你聽,你仔細聽聽,外麵那些人,都在喊,是不是?”


    江夢嵐一臉震驚,“她是……妖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人人都知道妖王已死,他們的妖王已死,誰能把我的小北還給我!”


    江夢嵐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南景初了,他發了瘋似的喝著酒,眼淚混合著酒精掛在下頜上。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南景初說道,“去吧,我們的遊戲要開始了。”


    江夢嵐點點頭,向外走去。


    “等等!”南景初叫道,“留張墨桓一個活口。”


    江夢嵐問道,“留張墨桓做什麽?”


    南景初笑了笑,眼神中帶著三分醉意,七分冷意。


    “活著,才能知道,什麽是疼啊。”


    ……


    芙淩台雖然從昨天開始已經是一團亂麻,但唐申還是保持著理性。朝堂,也絲毫不比戰爭安定。


    唐申坐在龍椅上,慵懶地問道,“眾愛卿若無事,就下去吧,朕乏了。”


    這時,殿上有一人站了出來,此人白發蒼蒼,看起來年事已高,但是眼神中卻透著精明,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物。


    這個人就是唐城丞相,舒伯正。


    “陛下,昨日妖王已死,妖族已經沒有威脅了,依老臣之見,陛下不如起兵,聯合幾大仙門,一舉鏟除妖族。”


    唐申出神地看著他,當年也是他提議要殲滅妖族,當時唐辭罵他老糊塗,而今的唐辭若是在場,定還是會罵他老糊塗吧。


    “陛下!”


    唐申從迴憶裏跳了出來,說道,“此事,日後再議。”


    “陛下,此時若是給妖族留喘息的機會,說不定他們日後卷土重來,又是一大禍事啊!”


    唐申揉了揉太陽穴,勸道,“待我查清餘孽底細再做分說,好了,沒有其他事都退下吧。”


    這時,另一位又站了出來。此人和與舒伯正的氣質完全不一樣,他的精明,全藏在心裏。這個人就是吏部尚書,傅遠。


    “陛下,臣聽聞昨日一戰,太子生死未卜,臣雖然深感痛心,但是朝中事務繁雜,實在不可忽視。雖然太子平時處理的都是一些瑣碎的雜事,但也是耽擱不得的。這……總要有人頂上不是。”


    唐申極力克製著怒氣,說道,“你倒是說說有什麽合適的人選,我看看是誰這麽急不可耐想為朕分憂。”


    此言一出,大家都沉默了,對於皇上的脾氣大家都是了解的,倘若傅遠現在舉薦什麽人,那那個人明天極有可能因為左腳先踏進了大殿被淩遲。


    傅遠咬了咬牙,笑道,“左不過是些瑣事,想必陛下自有定奪。”


    唐申歎了一口氣,起身揮揮手,“都散了吧。”


    看著唐申走遠,大家該散的也都散了。


    舒伯正走了過來,麵色嚴肅地看著傅遠,“吏部尚書過問人事無可厚非,但是老夫必須提醒你一句,太子的位子,可不是你想動,就能動的。”


    傅遠笑了笑,“丞相說笑了,下臣隻是憂心國事,哪敢動太子之位啊。”


    舒伯正不屑地冷哼一聲,“太子如今是無恙,但就算東宮易主,也輪不到傅家。”


    傅遠作了個揖笑道,“丞相教訓的是。”


    舒伯正沒再理會傅遠,轉身離開了。


    朝堂紛雜,唐申每日是殫精竭慮,在百官之間周旋調和。但縱使如此,他仍覺得自己不了解這群人。


    他一下早朝,就匆匆來到了醫局,莫柒她們已經進去一整夜了。


    林致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他是被一束光照醒的。


    此時房間裏隻有方若純,和依舊昏迷不醒的唐辭。


    “若純哥……莫柒呢?”


    方若純指了指桌上的盒子,“她說,埋在土裏可以恢複元氣。”


    林致點了點頭,“那唐辭他……”


    “身體無礙了,隻是不知何時醒過來。”方若純臉色蒼白,和唐辭的臉色差不了幾分。他一夜沒合眼,就這麽守著唐辭到了天亮。


    “會醒過來的。”林致看著莫柒,他似乎能感受到,莫柒的心也在疼。


    這時,唐申和方若純,還有林懷炙進來了。


    唐申著急地問道,“他怎麽樣。”


    林致安慰道,“您別著急,莫柒說身體已無大礙,就是暫時醒不過來。”


    這算是這兩天唯一的好消息了。


    方若純扶著床邊,站起身來,說道,“皇上,莫柒說,太子失血過多,需在極寒條件下休養。恰好四方玄山後山有一浮霜殿,常年冰寒。懇請陛下允許,讓我將太子帶迴四方玄山。”


    唐申遲疑道,“這……”


    方苛寒說道,“陛下放心,此事我們知曉便可。眼下最重要的是讓太子快點醒過來才是啊。”


    唐申看了看方若純,思考片刻後終於點頭答應了。


    於是大家,便即刻動身,離開了芙淩台。這裏的事情終於都結束了嗎……


    林懷炙在前麵走著,林致抱著莫柒在後麵跟著。兩個人一言不發,就這麽沉默著。


    終於,林懷炙還是忍不住開口了。“小北的事……你早就知道?”


    “嗯。”


    “你就沒有好奇過。”


    “好奇過。”


    “從來沒有想……殺她嗎?”


    林致語氣堅定道,“從來沒有。”


    林懷炙沉默了,腳步也變得慢下來。林致在這一刻,竟覺得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在難過,還是在愧疚,又或者是……釋懷。


    林致問道,“您想過要救她嗎。”


    林懷炙沒有答話,說道,“昨天,我偷偷去看過她。我親眼看著她的屍體被燒了。


    “你想過,要救她嗎?”


    林懷炙停下來,轉身抓住了林致的肩膀,“小致,人和妖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小北的死我也很痛心,可是她不死,天下人又怎能安心!”


    “您認識顧伯母,認識小北那麽長時間,她們是善是惡你難道從來沒放在眼裏嗎?”


    “夠了!”林懷炙慢慢鬆開了林致,“小致……等你坐在我這個位置,你會明白的。”


    林致後退了一步,“若坐在您這個位置,明白的竟是這樣的道理,我寧願做個不明不白的草芥。”


    林懷炙剛想說什麽,林致已經繞過他離開了。


    林致抱著莫柒,穿梭在天城的街巷中。人人麵色喜悅,提起妖王之死,人人都為之稱快。周圍越雀躍,林致越是覺得心中如同刀割。


    原來,人言如此可畏。林致緊緊抱住了懷裏的盒子,避開人群,這樣,莫柒就不會太難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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