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將軍率領的這批人不愧是闖王李自成手下的精兵,雖然有一部分人配了馬匹,但是絕大多數的人還是靠兩條腿的,按道理說這夥子由農人稽首組成的隊伍速度根本快不了哪去,可誰曾想,這行軍起來的速度,卻一點都不比大明的任何一個衛所慢。


    甚至比之如今21世紀的野戰軍,還要快上那麽一兩分。


    這不得不讓人驚訝了,但是在驚訝之餘,若是仔細了解一下這夥子人的出身,也就有那麽一點明悟了,原因無他——


    這是常年流竄掠劫,逃命跑路練出來的!


    三十裏的路程,轉眼已過了大半,甚至在隊伍前麵的士兵,已然看見了鹽山縣那算不上多高的城牆。


    權將軍騎在膘肥體壯的高頭大馬上,臉色有些難看,因為明顯距離這鹽山小縣僅僅隻有五六裏的路程了,那鹽山縣一眾鄉紳官員,還未有過來迎接他這位實際上在京畿以南稱雄的“土皇帝”。


    距離縣城近些,人煙明顯多了不少,官道兩旁就是一些村落,這些村落坐落在一些高坡或者大河兩旁的溝壑上,黑一片,白一片的,隱隱約約間,有半拉餓的尖嘴猴腮的惡狗,在有一聲沒一聲的叫著,此起彼伏,相互爭鬥,讓一路見慣空村孤鎮的權將軍,心中竟產生了一種太平盛世的錯覺。


    “哼!”


    這種錯覺也僅僅是一閃而逝,他是縱橫各地的巨盜,混上將軍大位,也僅僅隻有半年而已,民生什麽的,他不放在心上,也不屑放在心上。


    似乎提前知道有大兵過境,隻見昨日還繁華的官道上,今日早已沒了人影。


    “籲——”


    權將軍領著一眾親兵從隊伍中奔出來,他指了指不遠處的村落,沒等他吩咐什麽,身邊的親兵早已衝向那村落,掀起一陣塵煙。


    “高飛?”


    身後的搭檔兼中軍見此,一邊傳令隊伍放緩前行,一邊卻是疑惑的看向自己的這位老搭檔。


    隻聽他以小字稱唿這位權將軍,足見兩人關係之好。


    “怎麽了?”


    中軍見權將軍麵色異常,雙目定定的看著遠方的村落,不由再次開口相問。


    權將軍搖了搖頭,沉聲道:“我心中隱隱有些預料之意,但是不知因何,且讓全軍都停下了歇息,再行軍!”


    中軍將軍心中一淩,雖然這位老搭檔說的玄乎,但是他卻也知道這位自稱是“再造王室,勳高一代”唐將郭子儀之後的老夥計有些過人的本領。


    當然,搭檔是不是郭子儀之後,中軍將軍心中不清楚,畢竟他們大帥,現在自稱為大順皇帝的李自成,還號稱是老君李耳之後呢!


    一聲令下,整個隊伍很快停了下來,眾兵丁雖然奇怪為何距離近在咫尺的縣城停下來,但卻無人發出騷亂之聲。


    雖然這個小縣有些異常,但是,他們根本沒放在心上,亦或者身為反賊的他們,絲毫沒有身處大明縣城附近的應當懼怕的覺悟。


    他們這幾月來行走在大明的國土上,如入無人之地,攻破明都城之後更是無人敢阻其兵峰,他們的心氣早就高高的飄了起來。


    一時整個隊伍倒也低聲紛嚷了起來。


    權將軍和親兵、偏將、中軍、後軍等一眾人馬,駐足在道路旁,靜待那隊前往村子打探的親兵的消息。


    而此時,五裏外站在城牆之上背手而立的侯峒曾,不由得苦笑了兩聲,朝一旁的一個漢子道:“這些賊子確有幾分斤兩,端的是小心謹慎的很,馮百戶,你我出城迎迎他們?免得他們氣惱,連不擾民的口號也不願意喊了,無端的滋擾百姓泄氣。”


    他旁邊站著的這馮性漢子,顯然是個站不住的主,隻見早已抓耳撓腮的他,聞言不覺摩拳擦掌了一番,嘻嘻笑道:“何勞您縣尊大人出城相迎,俺去便可了,已是給這夥子狗賊天大的臉麵,往日裏一直待在皇城,沒和他們交過手,今日總算有了俺用武之地!”


    說著,他便要抽了寶刀,出城去。


    侯峒曾見此,不由苦笑,忙是伸出藏在寬大衣袖中的手,一把拽住那馮百戶的後衣襟,道:“馮百戶,萬萬不可,你我二人的任務便是為尊上拖住此人,你這等雄赳赳氣昂昂的下去,豈不是亂了大事!”


    這侯峒曾不說亂了大事還好,一說亂了大事,這馮百戶更為不忿起來,他狠狠的朝城外吐了口口水,罵道:“這群狗日的早不來,晚不來,非等著殿下......尊上迴來,要行那大事的時候來......他們倒好,騎著馬一溜煙去了京城,留我在這陪著縣尊您吹風受凍......為何偏偏留下了我呢,為何偏偏是我?韓飛、翟大哥、薑浩他們都跟著去了,就我在這......我那馬也被騎走了,不知迴來還能否認得出我這個主家來麽!”


    侯峒曾聽此隻好再次報以苦笑,這個漢子,說精不精,說實不實,抱怨了一圈,感情是心疼自己那匹烏龍馬被尊上征用了!


    “馮百戶勿擾,你隻道尊上不帶你去,卻不知尊上不留他人,卻隻留你陪老夫在此,卻道是為何?”


    侯峒曾循循善誘道。


    “哦!?因何?”


    馮百戶明顯被提起了缺失的自豪感,也不急著下城了,隻瞪著兩個大眼看著侯峒曾。


    “嗬嗬!”


    這時侯峒曾反而不急,端起了架子,隻手一背,眼中閃過老謀深算的計較,沉吟一番,擺出一副不可說的樣子,下了城去。


    “哎哎哎,侯先生,侯縣尊,等等我啊!”


    身後傳來了馮百戶的叫喊聲。


    ......


    且說侯峒曾和馮百戶一同下了城來,隻見在城門內,早已等候了一眾人等,顯然已是安排好了。


    隻見這些人有身著衙門公服的六房先生,也有錦羅綢緞的富家縉紳,見侯峒曾和馮百戶下來,忙是相互施禮。


    隻是有那麽兩三個漢子,明顯的憋著笑意,一張麵皮被憋得通紅。再加上這幾人身上的綢服有些不合身,多出來的衣襟還怕踩在腳底,幾人一邊憋著笑,一邊提著衣襟,他們自己尚且能憋住,一旁看著的人都快憋不住了。


    見眾人如此模樣,侯峒曾不禁的麵目一板,正要開口訓斥,一旁的馮百戶卻搶他一步“開口”了。


    “王三,笑甚,你以為你人模狗樣的樣子比他好看,你笑他?!還有你張栓子,你覺著你長得俊!?”


    “我讓你笑,我讓你們笑,找打,一個個的!”


    一邊說著,馮百戶一腳一個,挨個踢了過去。


    一邊踢著,一邊又不免囑咐道:“你們扮作的都是地主老爺家的公子,拿出點樣子來,多說些之乎者也,少他娘的罵娘說渾話,別丟了咱的出身!”


    他話音剛落,本已被他唬住的幾個年輕人,再也忍不住,紛紛大笑起來。


    說起來,這些人都是苦出身,不是農人,便是孤軍入了錦衣衛,何曾嚐過地主老財的公子哥的生活,更別說讓他們裝扮了。


    隻是本地縉紳地主,皆已被侯峒曾、黃淵耀、黃淳耀三人擼了個幹淨,把人抄了都罰做苦役去了,哪還能湊出人來,欺騙這夥遠道而來的賊子,就算能湊人來,侯峒曾也怕這些人賊心不死,壞了大事。


    於是生病找獸醫——這些人也隻能這般似是似不是硬著頭皮頂上來了。


    話說那日朱慈炤和一眾心腹們,商量了半宿,也隻想出個這樣的對策來。


    那就是兵分兩路,一路由侯峒曾帶人,在此安穩賊心,穩固剛剛打下來的鹽山縣,但是卻不能讓權將軍郭升看出來,所以便是要演;一路便是由朱慈炤帶人,將多餘的武裝力量、器械帶離鹽山縣,前往京師見機行事,畢竟這時李自成已前往山海關跟吳三桂約戰去了,郭升駐守北京城的大軍還剛到鹽山縣,此時北京城空虛的很。


    當然,打下北京城也不是沒有可能,因為李自成在北京城隻留了六千殘兵和一眾降兵駐守,這點人放在各個城門,平均一個城門不足一千人,隻是打下北京城之後,守不守得住接下來郭升的一萬精兵,就很難說了,況且李自成敗退之後,還有個虎視眈眈的野狗跟在後麵,等著撿現成的。


    所以,朱慈炤此行的目的隻有兩個字:銀子!


    而且越多越好,畢竟手中有錢,萬事不難嘛!


    先不說朱慈炤那邊進展的如何了,且說侯峒曾這邊,明顯的就是不順利。


    匆匆上陣的大兵們,穿的再好,那也是有了錢的暴發戶,讓他們吟兩句子曰李白,真是難為他們了。


    縣衙吏、戶、禮、兵、刑、工書吏房六房先生道是幾個年齡頗大的本地讀書人,本身氣度舉止,道是尚可,而原本那些,已經被公審了,估計墳頭草都一人高了,所以無需擔心。


    而原本那些被嘲笑的地主老爺,則是吳裏老以及他找來的幾個裏老充任的,自從這些人被綁在了朱慈炤這條船上,他們的子女參軍,家裏有縣衙分的地和種子,他們是一心一意的要跟著朱慈炤一條道走到黑了。


    眾人都是大笑,唯獨他們這些裝地主老爺的笑不出來,隻因太難了,衣服冠冕不合身倒也罷了,作為當地縉紳,一會兒他們是要上前和那等大賊人麵對麵問好的。


    傳聞此次這個名叫郭升的賊人,和其他賊人不一樣,其人生性兇殘,喜好食人心肝,常常在戰場上邊殺便吃,因而身上血煞之氣重的很,八字弱的人上其跟前,便會邪祟入體,要病上三月。


    然而這仍舊不是最最要命的事情,最要命的是這位郭賊人向來對地方縉紳大戶不善,每經一地,輕則奪取家產,重則殺人害命啊!


    當然,這些原本也是普通百姓樂意看到的,甚至原本他們還為此拍手稱快,但是現如今他們卻是要裝作縉紳大戶了,誰知道那食人心肝郭賊人,會不會突然抽出刀來,給他們這老胳膊老腿的來上這麽一兩下。


    侯峒曾明顯也看出了現場眾人各自的心態,年輕之人初生牛犢不怕虎,膽大狂妄,敢開懷大笑;年老之人思慮諸多,老而畏死,憂心忡忡。


    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城外乃是一夥南征北戰的精銳之師,一旦有任何差錯,便會落得個滿城皆屠的下場,所以侯峒曾隻好沉聲冷麵的咳嗽了一聲,將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連日來的施政,侯峒曾早已獲得了眾人的認可和尊重,故而他這一咳,眾人忙是收了各自神態、心思,朝侯峒曾看來。


    又加上此時侯峒曾麵色冷的嚇人,眾人更是一言不發,眼巴巴的看著侯峒曾了。


    見眾人不再吵鬧,或各顧各的,侯峒曾心中稍鬆,但臉上卻沒有一點鬆懈,隻捋了捋胡子,眼冒幽光的掃了眾人一圈,冷冷道:“本縣勸各位各司其職,各安其位,在那日擁戴尊上起事,各位的腦袋便已是拴在腰帶上了,隨時都有可能掉,現又隨著本縣糊弄賊人,任何人,任何方麵,有一丁點的破綻,我們自己,我們家人,便會遭到賊人屠戮,所以,大家都小心了,褲腰帶一定要拴好了,隻要是有人腰帶一鬆,一泄氣,那麽,便是圓滾滾的腦袋落地!”


    侯峒曾這話說的極重,也將他從未展現出的另一麵——酷吏,展現了出來,他年輕時便是這般剛硬狠辣的性子,如今年齡大了,待人接物皆是溫文爾雅的模樣,但不代表,江山改了,本性會移。


    眾人何曾見過侯峒曾這般模樣,心中大駭的同時,不免端正起心態來,細細迴想侯峒曾半日前對他們的囑咐、教導,忙是整理衣衫,擺正神態,十二萬分小心的投入了他們演藝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場戲中去。


    幾個唿吸後,侯峒曾見眾人都已擺正自己的位置,眼睛一眯,嘴角掛上和善的笑容,道了聲:“走吧!”


    便扭頭向城外走去。


    他這般快的變化,倒是又讓人心中微微一息,隻是眾人也來不及深思縣尊究竟是何性情,忙是麻溜的跟了上去。


    …………


    感謝大家不離不棄的支持,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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