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苑,這是胡馨竹園林角落裏一處占地數畝大小的園子。這個園子隻是靠著背麵有一排精舍,其他地方盡是淺淺的水塘,裏麵種了一種極其罕見的金紋墨竹,細細的竹竿之間搭建了巨大的巢穴,居住了起碼一百頭白鶴。


    這些白鶴通體潔白,隻有頭頂一點赤紅,雙眸金光四射威勢逼人,散發出的氣息赫然都是天位巔峰的魔獸。它們或者在水塘中覓食,或者在竹林中起舞,或者蜷縮在巢穴中小憩,端的是逍遙自在。


    精舍正中的大廳內,林齊四平八穩的坐在一張大椅上,口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的在那裏裝傻。


    在他身邊坐著沙心月,她正眯著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對麵三個喪家犬一樣的男人。


    胡塗,渾身衣服破破爛爛,一張老臉倒還保持著完好,但是透過破爛的衣衫,可以看到他渾身上下盡是拳頭大小的淤青,有些淤青塊發紫泛紅,裏麵還隱隱有血絲伸出來。


    胡業,衣衫破爛鼻青臉腫,他垂頭喪氣的坐在自家老子的下手處,不時用一條雪白的毛巾擦擦眼角滲出來淚水。驢子的蹄子重創了他的大眼角,現在他眼皮稍微動一下就有淚水流下來。


    剛剛從皇城迴家的胡馨竹耷拉著臉,猶如散架的木偶一樣有氣無力的癱在椅子上,兩條腿宛如抽風一樣不時的抽搐一下。他臉上的兩個深紫色巴掌印消下去了一些,但是依舊是赤紅色,想要恢複原本的麵皮,估計還要幾天的功夫。


    驢子至高氣壓的站在大廳正中,兩排白燦燦的大牙露出來,臉上帶著一抹極其純潔、極其天真、極其無害的笑容看著坐在大廳主位上的那個俏麗少女:“風家的丫頭,好久不見啊!其實當年我差點變成你的姐夫,可惜我和你姐姐真的是有緣無分!哎呀呀,你姐姐那一對大胸脯!”


    坐在正中主位的少女愁眉苦臉的用手指頭死命的揉搓著太陽穴,不時用恨鐵不成鋼的目光狠狠的掃過身邊自家的老中青三代男子。這個少女就是沙心月的祖母,也就是胡塗的原配妻子,胡業的親生母親,胡馨竹的親奶奶!


    身穿一裘白衣,周身似乎有清風白雲纏繞,飄逸出塵宛如仙子的少女名叫風白羽,正是‘靈鶴禦風’風鶴一族的宗脈嫡係傳人。風鶴一族品性高潔,脫塵斷俗,是各大古族中最超然的一族人。


    這一族人天賦的神通異能,剛出生的嬰孩就能禦風而行,更是天生的神耳神眼,故而在幾大古族中,他們承擔了隱居幕後,掌握各方情報,匯總各家信息的重責。


    胡業能執掌按察令,胡馨竹能夠在風聞丞這個職位上做得風生水起,絕大部分功勞都在風白羽身上——她一手掌握了整個雙陽赤龍城沙家、風家的情報網絡,按察令下屬的各處暗樁、秘諜更是直接受她遙控,她才是整個血秦帝國按察令的實際主持人。


    聽得驢子的那句話,風白羽不由得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我姐姐嫁給了誰,你又不是不知道。驢前輩,如果你還敢去找她,隻管去就是!反正,相信我‘真正’的姐夫不會打死你!”


    驢子的臉皮驟然一陣陣的發黑,他低聲咕噥道:“不會打死我,隻會毒打我一頓後把我下湯鍋!孫子,都是一群孫子,這麽多年我好容易看上一個姑娘,為什麽她要嫁給虎族的人?”


    無比幽怨的歎了一口氣,驢子轉身看向了驢子:“林齊,你不覺得。。。其實我很可愛?如果我為了一個女人和你的叔祖決鬥,你會不會支持我?你是虎族宗脈的嫡傳血裔,你在虎族的地位極高,你那個叔祖雖然是宗脈後裔,但是你是長房長支,你肯定比他重要!”


    林齊很燦爛的向驢子笑了笑,然後站起身,走到驢子麵前,一把將他的耳朵拎了起來,隨手將他丟出了精舍門外。和驢子相處了這麽久,林齊已經摸清了他的脾氣,這就是一頭徹頭徹尾的賤人,你隻管盡情的虐待他、蹂躪他,反正他發了靈魂血誓不可能離開林虎一族!


    驢子罵罵咧咧的從精舍外麵竄了迴來,氣鼓鼓的往林齊的座位下一趴,然後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頭烤得渾身滴油的烤全羊一口口的啃了起來。他用那陰森的眼神看著風白羽,一口口的啃著烤羊,似乎想要將風白羽的肉一口口的啃下來。


    風白羽無比憔悴的歎了一口氣,她用力的拍了拍腦袋,苦澀的說道:“當年,本來我可以選擇去黑靈大陸,也可以選擇去五大連島,甚至可以去奧丁冰原,反正那些地方都有本家的族人在。但是為了避開這頭該死的驢子,我都逃到了東方大陸了,好容易安生了兩百多年,怎麽又碰到了他?”


    胡塗可憐巴巴的看著外表不過二八芳齡的風白羽,可憐兮兮的陪著小心:“娘子,當年的事情。。。”


    風白羽橫了他一眼:“再說一句,就自己弄個棒槌跪著去吧!”


    胡塗立刻閉上了嘴,雙手往小腹前一放,正兒八經的開始閉目養神。


    風白羽冷哼了一聲,死死的盯了胡業一眼,譏嘲道:“沙狐一族自稱算無遺策,結果在自家被一個小輩打得鼻青臉腫,你真是我風白羽的兒子?”


    胡業慢慢的低下頭,雙手抱拳,用力的向風白羽搖晃了幾下:“娘親明鑒,這小子玩陰的!馨月這丫頭被你寵得不成樣子了,她居然沒有告訴孩兒林齊的真正實力!”


    風白羽冷笑了起來,她恨恨的嗬斥道:“你是豬腦子麽?你也不想想,他身邊的護衛都能瞬間殺死幾個聖境,這些護衛明顯是他自己招攬的,沒有足夠的實力,他能有這麽強的護衛?自己犯了錯,還要怪女兒,你這個爹是怎麽當的?如此糊塗,還想娶妾?再等十年罷!”


    胡塗急忙抬起頭來陪起了笑臉:“娘子,為夫已經等了一百八十年了!”


    風白羽隻是淡淡的看了胡塗一眼,然後胡塗立刻乖乖的閉上了嘴,乖乖的繼續閉目養神。


    胡馨竹幹笑了一聲,他站起來向風白羽行了一個大禮,苦笑著解釋道:“讓祖母大人擔憂了,孫兒隻是一時不謹慎,被那條瘋狗給坑了一把。不過這耳光倒也讓孫兒得了點彩頭,皇上今日已經下詔,讓孩兒晉升四品隨朝諫議大夫之職,還賞了一裘蟒袍!”


    風白羽嗤笑了起來,她譏嘲道:“啊喲,蟒袍?好了不得的恩寵!滿大街的太監都穿著蟒袍到處亂竄,你想要蟒袍還不容易?趕緊娶親生子,然後姑奶奶親手給你一刀送你進宮,你想不穿蟒袍都不成了!”


    狠狠的一拍身邊的桌案,風白羽怒斥道:“沙家的子弟,什麽時候要靠苦肉計來升官了?胡馨竹,滾迴去閉門思過三天!我就不喜歡你們沙家的這股子陰柔氣,一個個好端端的大老爺們,成天琢磨著陰謀詭計,你們能不能像虎族的人那樣,像個真正的男人?”


    林齊眨巴了一下眼睛,很是得意的笑了笑。


    胡塗猛地抬起了頭,他大叫道:“娘子,你可千萬別犯糊塗,當年你和林齊的祖父隻是一麵之緣,那老家夥就是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參加百年陸島戰爭,結果全家死得隻剩黑胡子一根獨苗了!”


    風白羽‘嗤嗤’的笑了起來,她白了胡塗一眼,悠悠歎道:“錯非當年有這條驢子,姑奶奶會嫁給你?”


    胡塗陪起了笑臉,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趴在林齊凳子下啃烤羊的驢子詫異的瞪大了眼睛:“關我屁事?我又給你們做媒麽?什麽叫做因為我,所以你才嫁給了這孫子?喂,風家的丫頭,你什麽意思?”


    風白羽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驢子,然後重重的搖了搖頭,很是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然後很是和顏悅色的看向了林齊:“林齊,讓你見笑了。。。這驢子雖然不是個東西,但是他有一句話說得再正確不過了——沙家的男子,都是一窩孫子,這夥狐狸,沒一個好東西!”


    林齊張了張嘴,不敢吭聲,風白羽笑吟吟的上下打量了林齊許久,這才緩緩點頭道:“你這身子骨,倒是有你爺爺當年的風範,隻是生得比他俊俏了許多!當年一別,想不到就是天人永隔。”


    林齊低下了頭,恭敬的向風白羽行了一禮。


    風白羽低下頭思忖了一陣,然後悠悠說道:“剛剛有人刺殺你,那些死士是寧侯的兒子帶進雙陽赤龍城的。寧侯在血秦帝國一向獨善其身,倒是不怎麽惹事。找到寧侯的那個兒子,應該能追查到一些東西。”


    林齊挑起了眉頭,他沉吟了一陣後,這才緩緩說道:“既然如此,還請前輩。。。”


    風白羽笑著擺了擺手,她輕柔的說道:“不用這麽客氣,我和你祖母當年情同姐妹,和你祖父麽。。。你叫我一聲奶奶,你不吃虧!”


    清冷的一笑,風白羽眯著眼冷喝道:“在雙陽赤龍城,誰敢動你一根頭發,奶奶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林齊心裏一暖,他有多少年沒有得到過女性長輩如此慈愛的關懷了?


    隻有莉莉大嬸,但是莉莉大嬸啊,她和屠刀大叔他們都是一個脾氣,林齊已經太久沒有感受到這種宛如母親一樣的關懷和庇護了。


    林齊恭敬的跪了下去,認認真真的按照東方大陸拜見至親長輩的禮節,向風白羽行了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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