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顔雍聞言哈哈大笑,笑聲響徹雲霄:“普天之下能敗我者唯有一人,可惜那人已經含冤而死!你有何能,敢出此大言?”


    躲在石頭後麵的武鬆聽完完顏雍這句話,心道:“好一個豪情萬丈的老頭,跟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根本就是兩個人!”


    想到這,武鬆越來越覺得完顏雍讓他送信這事可疑。


    中都那麽多人,還是大金國的都城,外人豈是那麽容易進去的?


    而且進了軍營,將信射給完顏雍的兒子完顏爍之後,萬一被人發現了,如何逃脫?


    有了這些想法,武鬆越來越覺得這事可疑。幸好一路跟蹤他們,正好一探事情的真相。


    隻聽那馴鷹少年不屑地冷笑道:“你奔波這麽多天,體力不支,我以逸待勞,加上我手裏這杆槍和肩上這隻鷹,殺你綽綽有餘!”


    說罷,少年將那長槍綴起,直刺完顏雍的心窩,那海東青張開利爪,飛過來助戰,海東青這種鳥真是聰明極了,它飛到到完顏雍身後,攻擊他的後方,讓他腹背受敵,難以支應。


    完顏雍轉身避槍,輕描淡寫隻一個迴合,反手活捉海東青,隨後翻身騰躍,一腳將少年踢翻在地。


    武鬆看那少年長的身材健碩,卻沒想到,他在完顏雍這位自稱“守山犬”的人手裏,連一個迴合都走不上。


    而且還是人鷹合攻!


    馴鷹少年立即來了個就地十八滾。拉開和完顏雍的距離,然後持槍再攻,完顏雍幹脆背對著少年。一手抓著海東青,另一手隻用一個食指接招,三招過後,馴鷹少年被點到三下,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所幸完顏雍隻用手指打傷了他,並未點他穴道。


    完顔雍從懷裏抄出一把迷藥,對著海東青的嘴塞進去。一會的工夫,海東青就昏死過去。之後。完顏雍仰望蒼穹,垂下頭,淡然地問道:“你我素不相識,你為何要設計殺我?”


    一心想要殺了完顏雍的馴鷹少年見自己根本打不過對方。並且水平實在相差的太遠。


    他知道自己今天丟人丟到家了,便閉目待死,不屑作答。


    完顔雍滿臉滄桑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說:“不迴答也無所謂,我這就把你這杆槍劈成兩半……”


    話未說完,那馴鷹少年強忍剛才所中三指之劇痛,迅速起身伸手奪槍,完顏雍故意鬆手,讓他把槍奪走。說時遲,那時快,少年閃躲挪移。片刻之間嗖嗖嗖使了二十七招快槍,招招致命。


    完顏雍急忙閃躲,全部躲開後並一個後跳拉開距離後,才心有餘悸的說:“原來是嶽飛的傳人,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


    少年見自己已經被他從武功路數上試探出底細,索性心一橫。怒道:“我便是嶽元帥的養子嶽衝。當年大宋以勝求和,江湖中人皆知是你這天滿教狗賊建議金國皇帝下詔。命令大宋殺我義父才肯議和的!這些年來我躲進深山老林之中,苦練武功,千裏迢迢特來刺殺你,本想為義父報仇,苦心設計,卻仍技不如人,我認了,你下手吧!”


    武鬆心道:“原來嶽飛元帥還有個養子。”


    完顏雍聽了少年的話,一聲長歎道:“老夫這一生,手下從不饒人,今天為你破一次例,你走吧。從現在起,我不欠嶽飛什麽了。”


    武鬆聽完二人的對話,心頭一驚,後來才明白了:“這嶽飛元帥的養子嶽衝,和完顏雍原來都是同命相憐之人。不用說,在嶽飛被南宋官府抓起來後,嶽衝肯定第一時間逃了,然後不知躲在哪個深山老林中苦練武功,想要為嶽飛報仇。這完顏雍呢,長期住在荒山之巔當守山犬,基本上常年處於與世隔絕的頭領,他隻關心自己的兒子,並不打聽中原之事,也沒人和他說起中原之事。所以他二人都不知道嶽飛並未死,而是被梁帝武鬆給救了。”


    嶽衝不屑道:“呸!你這狗賊少假仁假義!你今日不殺我,他日我苦練武功,勢必卷土重來取你性命,我這一生都與你勢不兩立!”


    完顏雍沉默不語,良久,才充滿感傷的說:“你當真以為是我建議皇帝殺嶽飛的?我一介江湖中人,在朝廷之中屢受排擠,被剝奪了所有官職,你以為我能見得著皇帝嗎?”


    嶽衝道:“那為什麽天下人都如此傳聞?”


    完顏雍冷笑道:“你真是個孩子啊!哪能體會到朝廷這潭水有多深?老夫不才,忝居大金國第一高手已經數年,朝廷故意散布老夫建議殺嶽飛的假消息,就是為了拿老夫做擋箭牌,好讓中原人士仇恨老夫,仇恨天滿教,因為朝廷利用完了天滿教,早就想下手將我們除去!我們在執行任務中掌握了他們許多見不得人的機密,所以他們不會允許我們活著!但完顏亮又不會親自下令殺了我們,他那麽聰明,才不會給自己落下殺害功臣的惡名。最好是借你們中原人之手將我們全殺光,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自古以來,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這一招可比你們大宋冤殺嶽飛高明十萬倍啊!”他一口氣說完這麽多後,悵然若失的看著遠方,心中一陣淒涼。


    “依你這麽說,我義父之死,主要責任不在你們大金?”嶽衝轉頭看了下完顏璟,說話的語氣已經沒有了剛才那麽激烈的火藥味。


    “孩子!你以為嶽飛之死,罪在我大金?實話告訴你吧,我大金勇士最敬重英雄!就算殺嶽飛,我們也不會用這麽卑鄙的手段,我們會光明正大的殺他!嶽飛之所以必死,是因為他功高蓋主!他一心想救迴被擄的徽欽二帝!你想想。如果嶽飛當真救迴這兩位皇帝,你們那位宋高宗還能坐穩他的皇帝寶座嗎?所以他迫切希望徽欽二帝死在大金!而嶽飛隻懂得精忠報國,沒思慮這麽多。但這可是犯了你們皇帝的大忌啊,所以,大宋皇帝在嶽飛還差一步就大功告成的情況下,連發十二道金牌逼他班師也就不難理解了!大金朝廷要求殺了嶽飛才肯議和的時候,你們的皇帝隻怕高興死了!這樣一來,對外,就可以把害死嶽飛這個天大的罪名全推給大金!對內。就全推給秦檜!而你們那位狗皇帝,一點臭名都不用擔!”完顏雍對世事看的透徹清晰。卻也掌控不了自己的命運。


    聽了完顏雍的一席地,嶽衝心裏絕望痛苦之極,他捶胸頓足,號啕大哭。是啊。如果不是大宋以勝求和,義父會死嗎?如果大金提出殺嶽飛的條件,大宋不答應,義父能死嗎?


    “義父的下場好慘啊,一生忠義無雙,到頭來卻蒙冤而死,義父其它的兒子們也跑的跑,貶的貶。這人世間,難道就沒有‘天理’二字嗎?”嶽衝這話既像對完顏雍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唉,我的下場又何嚐好過嶽飛?那頭來還不是‘敵國破,功臣亡’?”完顏雍說這話的時候。顯然傷心到了極點。


    嶽衝聽他如此說話,非常不解,便問道:“前輩剛才放我走的時候,說‘不欠我義父什麽了’,前輩與我義父到底有何淵源,還請示下!”


    躲在石頭後的武鬆聽完嶽衝的這句話。心下一凜,他也非常想知道嶽飛和這無顏雍到底有過什麽淵源。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完顏雍迴憶起前塵往事。對嶽飛的敬佩之情溢於言表,他緩緩說道:“當年大金朝廷屢敗於嶽家軍,萬般無奈之下,隻好動用江湖力量,老夫身為大金第一高手,順理成章的接到皇帝頒發的刺殺嶽飛的聖旨。聖旨上把嶽飛寫的要多壞有多壞,老夫就不重複那上邊的內容了。因為朝廷也知道,天滿教的教義,絕對不許殺害任何好人,不論他身處何國。老夫一路南下,終於在虔城守到了嶽飛。虔城本地的官員貪婪之極,層層剝削民脂民膏,竟然違規多征七次稅!全然不顧百姓已經到了易子而食的的地步!不交稅者,立刻就亂棍打死,百姓忍無可忍,隻得鋌而走險聚眾造反,虔城百姓暴亂時你們那位宋高宗的母親孟太後正在這裏遊山玩水,造反的百姓驚擾了孟太後車駕,暴亂被嶽飛平定後,昏庸的宋高宗為了給孟太後出氣,竟然下旨屠城!嶽飛冒險屢次為百姓求情,雖然得罪了皇帝,最後卻總算保全了一城老小的性命。他救百姓雖是好心,但卻駁了皇帝的麵子,此時宋高宗對嶽飛已經恨得咬牙切齒了。”說到這,完顏雍不禁再次露出欽佩的神色。


    武鬆聽到這,對嶽飛的敬佩又多了幾分。他更在心中提醒自己,找機會迴國後,自己一定要做一個明君,不要做陷害忠良的昏君!


    “那天嶽飛忙於平亂事宜:既要開倉給百姓分發糧食,又要好言撫慰他們,還要忙著把多征的財物歸還百姓,一天之內竟然忙得連一頓飯都沒顧上吃!天黑透了,又下著傾盆暴雨,其它的士兵都去吃飯了,嶽飛還在安置百姓,等他忙完了準備迴家的時候,雨勢太大,這時路上已經沒有一個行人,我趁這個絕佳的機會,從暗處偷襲嶽飛!也許是看到他愛民如子,內心對他敬佩的緣故吧,這一刀竟然刺偏了!沒有傷及要害,血汩汩流出,嶽飛立刻拔出隨身短槍與我纏鬥,我倆在大雨之中鬥了三百餘合,不分勝負,我解出渾身殺招,想盡快致他於死地,怎奈嶽飛在一天不吃飯,又遭到突然襲擊的被動情況下,仍能閑庭信步,臨危不亂!我剛要飛出暗器刺他,誰知喉嚨一涼,他的短槍已經緊擦我的脖子,隻要他的短槍再往前移動分毫,必定割破我的喉嚨,然而他卻手下留情,沒有殺我。”聽到這,嶽衝滿臉的不解,這段往事嶽飛沒和任何人說過,嶽衝想,為什麽義父要放過他?


    武鬆也在想:“嶽飛為什麽要放過這位刺殺他的人呢?”


    完顏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說:“我也這樣問嶽飛,為什麽不殺我?我可是想要致你於死地的大金國刺客呀!”嶽飛平靜的說:“殺人不是目的。戰爭的目的是為了止戰,而不是為了殺人。你隻是一介江湖人士,又何必趕盡殺絕呢,若是在戰場上相遇,那自然是另當別論。”


    完顏雍歎了口氣,又接著說,嶽飛的話似一劑猛藥點醒了我,他不但武藝高強,做人的境界更高。嶽飛說:“宋金雙方若能和平相處,兩國便不會有那麽多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金國侵略我邦,擄我徽欽二帝,殺我百姓,我大宋之所以奮起反擊,是為了保境安民,而不是為了單純的殺人。”我一介武夫,隻知道效命主上,從沒想過國計民生,嶽飛是經國之才,他才是真正憂國憂民的大豪傑!雨停了,我和嶽飛席地而坐,嶽飛說:“隻有那些想在戰爭中升官發財的將軍,才渴望戰爭,畢竟他不用衝在最前麵……而每個愛惜百姓的人,都不希望戰爭的發生。”我被嶽飛的人格所感染,我們在附近一座破廟裏,傾心交談一夜。從那一夜起,我再沒殺過一個人,因為我懂得了學武的真諦:學武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止戰!


    “迴到大金後,因為我沒有完成任務,皇帝完顏亮想趁這個機會除掉我,但朝中支持我的官員說我在天滿教曾經殺死無數欺壓百姓的惡人,深得百姓喜愛,殺我會令百姓寒心,所以不如將我永久流放到邊陲蠻荒之地,我知道這是皇帝所能做的最大讓步。從此,我不得已遠離愛妻,愛子,那時我兒子才六歲。為了不讓我兒子活在我的陰影中,我妻子隻好告訴他,我被發配了,你要努力學武,將來後朝廷立功,贖清你父親的罪,就可以把他救迴來了。小兄弟,你說,我和你義父的境遇像不像,都是被利用完,就……”完顏雍的臉上一陣抽搐,思念親人的痛苦折磨得他生不如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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