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楊柳堤,春城紫禁天。


    春城,素有皇朝糧倉之稱,秦皇朝國主曾數次下春城,訪千裏河堤、巡萬頃良田。


    春城有李、史、聞三大家族,執春城繁華之牛耳,而今日、正是聞家大公子聞仲與李家大小姐李尚錦大婚之日,三大家族中的兩家喜結連理,導致的結果便是紅彩連綿十萬裏,自春城始、連綿到視線極盡處,萬裏飄紅雲……


    然而,在這原本喜氣衝天的日子裏,繁華的春城卻突然變得寂靜無聲,更有無邊的肅殺之氣彌漫整座城池。


    一隊隊身披重甲,手持戰矛的將士將整座春城圍的水泄不通,走進春城,場麵更讓人震動,長長的街道上,除了條隻容一人前行的道路外,兩旁跪滿了一排排整齊的身影,無論是平民、貴族,或者是高官之後,盡數跪在地上,沒有任何人敢發出哪怕一絲聲響。


    在他們的身後、站著一排全副武裝的軍人,長刀出鞘,抵在脖頸之上,不分老弱婦孺,連三歲的小孩都不放過,隻有尚在父母繈褓中的嬰兒沒有這種待遇。


    “噠”、“噠”、“噠”……


    突然,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一道蒼老、偉岸的身影邁步走進春城,沿著筆直的通道向前走去,他的腳步很沉重,每一步走的都很穩!


    此人身高足有八尺開外,看上去已近百歲高齡,但卻絲毫沒有給人遲暮之感,腰杆挺的很直,身上的鐵血味兒很濃,身上的煞氣已經凝出了實質,所過之處宛若黑雲壓頂,令人心驚膽顫,這種煞氣、唯有百萬人屠才能夠凝聚的出。


    跪於兩側之人的身體在顫抖,雖然他們不敢抬頭,但卻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了,無論是城牆那麵戰旗上書寫的血色“北海”二字,還是唯有“北海軍”才獨有的銀狼鎧甲,時時刻刻的都在告訴著他們來人的身份!


    秦皇朝的開國元帥,同樣也是四大元帥之首的鎮北大元帥,屠夫陸北海。


    陸北海,與秦皇朝國主共同打下了這片龐大江山,功成之後的陸北海並沒有高居朝堂,而是選擇了深居北方大草原,為皇朝鎮守著北方最大的敵人、大月氏!


    關於這名老元帥的稱唿實在太多了,不過最出名的還是屠夫這個稱號,一切皆因五年前,其長孫陸鴻天西拒羌笛陣亡事件。


    陸鴻天,陸北海長孫,他繼承了爺爺的勇猛,卻沒有繼承爺爺的運籌帷幄,以五千精兵破敵三萬,但卻被敵方以計謀誅殺,死後的陸鴻天並沒有就這麽被放過,而是被敵人再次五馬分屍,且懸其頭顱於西方天險斷魂崖。


    這種做法,直接令拒守大月氏的陸北海失去了理智,親率座下親衛白虎、朱雀二營,百萬裏奔襲趕到斷魂崖,自斷魂崖之始,一路殺到羌笛腹地,血屠百萬裏,所過之處、見人就殺,遇城便屠,一戰屠軍數十萬,斬殺平民不計其數,以鮮血鋪就一條通往羌笛可汗大本營之路,如果不是關鍵時刻大月氏從北方大草原殺出,突襲北海城,逼的老元帥不得不趕迴北方大草原,那一戰則有很大的可能為皇朝滅掉一股強大的威脅。


    也正是因為那一戰,奠定了他屠夫的稱號,也打響了第一次出現在世人麵前的白虎、朱雀二營的名號!


    然而今日,這位鎮守北方數十載,隻為長孫出過一次北海城的老元帥,卻出現在了春城,這種情況隻有一種可能,出大事了!


    老元帥親自出北海城,這個消息以各種渠道傳向了皇朝的每一個角落!


    ……


    慢慢的、老遠帥陸北海的腳步亂了,是的……他的腳步亂了,筆挺的腰杆也漸漸的彎了下來,甚至有些顫抖!


    他來到了一座占地麵積極廣,大紅燈籠高掛的府邸前,門上牌匾書寫著兩個燙金大字“聞府”,這裏依然跪滿了密密麻麻的人影,人群中還有一對身穿大紅喜袍的男女,隻不過此時他們再也沒有了大婚的欣喜,眼中隻剩恐懼,兩側甲士林立,長刀皆出鞘,殺氣騰騰,壓的人有股窒息感。


    終於,老元帥踏上了台階,他的身體顫抖的更加厲害,身體也越發的佝僂!


    聞府內,賓朋滿座的場麵已經不再,密密麻麻的人影跪在地上,跪成了一個圈,每個人的脖頸都架著一柄鋼刀,而在圈子的中間地上,躺著一道已經失去了聲息的青年身影。


    若有細心之人可以發現,躺在地上的少年,眉宇間竟與老元帥有些神似,尤其是那雙劍眉,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在看到躺在地上青年的刹那,老元帥隻感覺腦袋仿佛被重錘砸中,眼前發黑,身體劇烈的搖晃了一下,如果不是旁邊有甲士出手扶住了他的身體,恐怕鐵骨一世的老元帥就會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在甲士的攙扶下,老元帥頭腦中的眩暈感慢慢散去,從甲士的攙扶下掙脫,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在他的眼角,有兩顆淚滴滑落,老元帥……竟然落淚了!


    半晌後,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充滿了無盡的殺機,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殺機彌漫。


    “大錘!”老元帥開口,聲音如洪鋁大鍾敲響,中氣十足!


    “末將在!”


    一尊如鐵塔般的大漢越眾而出,單膝跪地。


    “張勇!”


    “末將在!”


    “王馳!”


    “末將在!”


    “呂二口!”


    “末將在!”


    ……


    老元帥一口氣點出了十個名字,十名身披重甲的大漢排成了一個橫排。


    “軍師!”老元帥再次開口。


    “末將在!”


    一名羽扇綸巾的老人從老元帥背後走出,來到了元帥身旁,將手探入懷中,取出了一遝厚厚的紙張!


    他的年齡比元帥小不了幾歲,已經十分蒼老了,但那雙眼睛卻如夜空般深邃,是智慧的目光!


    不用老元帥開口下令,他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一遝紙張被他分成十份,交給每人一份,開口道:“去吧,帶上你們的人,將紙上名字對應之人全部帶迴來!”


    “末將領命!”


    整齊的領取軍令之音落下,十人魚貫而出,帶著自己的屬下,跨上戰馬,朝四麵八方奔襲而去。


    ……


    老元帥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他的精神實在太疲憊了。


    “砰!”


    聞府中最豪華的一張太師椅被甲士搬了出來,讓老元帥坐在上麵假寐,自有他人走出為躺在地上的青年整理衣冠,換上了極其華麗的長衫。


    當一切都被整理好的時候……


    “咚!”


    地麵再次顫動了起來,兩名鐵塔將士抬著一具白玉棺槨有了進來,“砰”的一聲放在了地上,而後將地麵躺著的青年輕輕的放進了棺槨內。


    當一切都整理完畢,隻剩最後一個封棺的步驟是,老元帥終於再一次睜開了眼睛,從太師椅上起身,慢慢的走到了白玉棺槨前,看著棺槨內除了沒有唿吸,跟活著沒有任何區別的青年,再也不忍不住流下了大顆大顆的眼淚!


    “孫兒……”


    ……


    一句孫兒,將春城所有人都震住了,他們的頭顱深深的低著,但卻徹底被恐懼取代,每個人的心中都是難以置信!


    直到現在,他們才知道為什麽陸元帥要親臨春城了。


    死的這個男子姓陸,叫陸老三,這裏很多人都認識。


    陸老三是四年前來的春城,此人除了英俊外幾乎一無是處,什麽優點都沒有,不對……他還有一個優點,就是有錢,數之不盡的錢。


    沒人知道他的錢是從哪裏來的,而且始終都是孤家寡人一個,也沒有人見過他的家人,因為陸老三太有錢,便可以出沒於貴族圈子,所以交下了許多有身份地位的朋友,聞仲就是他的朋友之一,雖然隻是酒肉朋友。


    聞仲這次大婚陸老三受邀而來,卻沒想到這裏成為了他生命的結束地!


    陸老是老元帥陸北海的孫子,這個消息太震驚,甚至可以說是恐懼,老元帥的孫子死在了春城、死在了聞府,後果已經不需要去想象了,因為眼前的一切已經很明了了!


    春城內的其它人會是什麽樣的下場沒人知道,但聞府……恐怕一個人都活不下去,因為老元帥的有個稱號,屠夫!


    ……


    老元帥根本就沒有理會過其它人,看著棺槨內的孫兒,輕聲說道:“三兒,你父親死在了戰場,你大哥死在了戰場,你二哥為了追求武道進入寒冰極地再也沒有出來,現在就剩你一人,也拋棄爺爺而去,被人害死,難道天要我陸家斷子絕孫麽?”


    老元帥麵對著棺槨自言自語,他說了很久很久,足足有三個時辰!


    “唉……”


    最後,老元帥再次歎了口氣,一身的雄心壯誌如潮水般散去:“爺爺也沒什麽能夠留給你的,就將這顆跟了爺爺一輩子的珠子下去陪你吧!”


    他從懷中取出了一顆古樸的紫色珠子放在青年的口中,這是秦皇朝的習俗,其意為這一世含珠轉世,這一世可以投身富貴人家!


    “封棺吧!”當一切都結束時,老元帥發出一聲重重的歎息!


    ……


    當一切的完成時,老元帥便再一次坐在了太師椅上,不再看棺槨一眼,他怕自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壓抑、再一次彌漫寂靜無聲的春城!


    當壓抑持續醞釀,到達頂點時!


    “元帥……”有與此事無關之人開口,想要開口解釋!


    “噗!”


    一顆大好的頭顱直接飛起,揚起一連串的鮮血!


    “爹……”


    “噗!”


    又是一顆頭顱飛起。


    這對父子僅僅是因為發出聲音便瞬間被屠殺,這一幕、將所有人都嚇壞了,更有不堪者已經抖如篩糠,麵色慘白!


    這裏不乏秦皇朝的高官子弟,他們的恐懼不比任何人少,隻比他人多,他們都是聽著屠夫陸北海的傳說長大的,許多都被告誡過,隻要陸北海沒死,就不要得罪他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哪怕隻是一個馬前卒!


    原本這些高官子弟還有些不屑,但今日,他們徹徹底底的摧毀了所有傲氣,隻剩恐懼!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敢隨便開口,哪怕是解釋也不行!


    “噠!”


    直到場麵再一次變得寂靜,始終站在老元帥身旁的軍師卻突然開口:“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麽,但對於元帥來說,你們認為兇手是誰重要麽?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因為,春城百萬人都要為少爺陪葬,包括這座偌大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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