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邊等得及,就不多留,程老板留步。”


    許立秋站在門口,微微地略低於笑容相對的程姨,客客氣氣,禮貌得當地告辭。


    沈家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大戶人家,調教出的人照舊禮數周全。這就是底蘊啊,不見尊容也能想象到那幾位太太小姐是何等的姿態,怪不得在圈裏是數一數二的名媛。


    “那既然這麽說,便不強留飲茶,不然怠慢了三小姐,可就無緣無故地少了個主顧,嗬嗬。”


    程姨一念至此,又打了幾局客套話,抬手一揚,得體大方地相送。


    許立秋這朵女子特戰隊的霸王花,退役有不少的時間,但一開始便推薦到沈家工作的自己,並沒有在條條框框的沈家規矩裏,磨滅在部隊裏塑形而成的性格與脾氣,禮儀歸禮儀,但舉手投足間多少透著野性,跟矯揉造作刻意為之的繁縟禮節依舊格格不入。


    然而,自從沈清曼迴家,許立秋再一次地被安排到三小姐身邊保衛安全,短短不過四五個月的工夫,卻遠遠比之前呆在她身邊兩年的變換還多,單單是剛才應對程姨的一番語氣,便隱隱約約有著沈清曼一絲半分的味道,盡管隻是一點點形似。


    “唿。”


    許立秋唿了口氣,打一個月前,就是鵲橋會過了不久,沈清曼莫名其妙地讓自己撤了對離三的監視,終於,持續不斷地縈繞在自己腦海裏,險些化成心病魔障的問題,在不見離三麵容的這些天,逐漸地淡忘於腦後,就像從沒有過這樣的疑慮。


    “他——”


    許立秋反過身,猛地全身一抖,英眉上揚,杏眼圓睜,就差嗓子眼卡著的驚歎沒有脫口而出。


    他怎麽會在這裏?


    對了!他現在是給鈞天地產的楊小姐當司機。


    她怔在原地,顯得突兀地在空蕩蕩的道上,百分百驚愕地盯著離三。


    離三瞥了她一眼,又詫異地收迴眼神,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震驚,但根本不認識她的自己,絕不會想到這樣一個人,從踏入工地為隆慶建築工作起,無論是袖手旁觀,見證那場雨裏不可思議的以一挑十三,還是難以置信,無法想象圖書館像牲口一樣悶頭耕耘了幾乎一個月的努力。


    可以說,除了沈清曼,她是世上唯一最了解離三爬到這個看似平庸的鈞天地產的雇傭司機,走了多長的路,挨了多少的風雨才到的職務,雖然不起眼,開著不屬於自己的車,早起晚歸隻為與自己雲泥之別出身的人,但每一步,他走的異常地紮實,或者說,樸實。


    “小……小姐……”


    許立秋欲言又止,最終目送著離三與自己擦肩而過,掛在嘴邊的那句“小姐很不好”始終說不出口,不是她看不起小姐夙夜掛念的這位,而是現在的他,尚且螻蟻駝米,告訴他小姐麵臨的壓力,他扛得動嗎?


    轟,忽地一陣引擎唿嘯,靚麗閃光的bmw525i剽悍無比地正停靠在離三那輛奔馳車的屁股後頭。


    打開車門,從車裏鑽出的赫然是和平常與眾不同的趙婷。她穿著符合秋季清涼風格的衣服款式,簡約的v領寬鬆茜紅色長袖衫,深色的九分褲,一雙涼鞋噠噠地跑進店內。


    “我說你買的也太慢了吧,人走茶涼了才把點心買來。你要是我的員工,你這效率,我這店還開不開啦!”


    迎麵便聽到程姨數落責怪著離三,親眼看到心頭上最討厭的人吃癟,趙婷一路上窩著火瞬間消散了至少一半。


    “哼!”


    雖然上迴從香妃發廊迴來,驟停罕見地不再在楊晴的麵前,冷嘲熱諷一波離三,但麵對麵地相遇,幾個月以來形成的反射弧,再次地條件反射,玉脂般滑膩的瓊鼻輕輕一哼,人保持著針尖對麥芒的氣勢,就像大院裏刁蠻的千金小姐狠狠地剜了家丁一眼。


    “程姨好。”


    人前千般麵孔,對離三是黑臉,對程姨便是活脫脫的紅臉。


    “呦,是趙丫頭來了,找晴晴對吧。呶,她就在那邊的換衣間。”


    程姨同樣地變了臉色,難以想象剛剛惡言惡語的嘴巴能溫柔和氣地說話。


    “小茜,小茜,把點心裝下盤,到時候給她們送過去。”她吩咐道。


    “趙婷,你不是迴家了嗎,怎麽過來了?”


    楊晴側轉著半個身子,細細地打量鏡中的自己。


    “當然是有事。”趙婷裝的神神秘秘,架不住急性子又眼裏噴火,“秋蓮在dk酒吧擺了生日會,邀請我們去。”


    “生日會?”楊晴驚異道,“她高二起就沒請過我們,這次怎麽突然就?”


    “我從馨馨那探到口風了,聽說這次鵲橋會,秋蓮似乎釣到了一個愣頭青。”


    趙婷八卦十足道:“貌似是哪家集團的小少爺,剛剛當兵退伍迴來。”


    “秋蓮能看上他?”


    “看不上,由得了她!”趙婷嗤笑道,“她爸明年人代會之後,就去政協退休養老了,臨調前找到個盆滿缽滿的地主老財家的傻少爺,還不高興壞了。”


    “難怪這些天見秋蓮在教室,在宿舍,不是在發短信,就是翻著雜誌學怎麽打扮時髦,沒心思上課,原來是這樣。”


    “這迴生日,肯定是打算向我們炫耀了,真膚淺,懶得理她。”


    “懶得理她,你又幹嘛語氣這麽衝。”楊晴無奈道,“看,做賊心虛,肯定想去,而且沒抱什麽好心思。”


    “嘁,我隻是奇怪好伐,怎麽就王八看綠豆,對上眼。哎,會不會是那兵哥哥在部隊裏呆久了,母豬在眼裏都成貂蟬了?”


    聽著趙婷奚落又嘲弄的揶揄,楊晴怏怏道:“趙婷,你就別嘴碎了,都多少年了。算了,沒必要這個節骨眼給秋蓮不痛快,以前高中的時候,我們不都是朋友嗎?”


    “朋友?”


    “呸,晴格格,你見過哪個朋友才高中就勾引她大哥。”


    趙婷嘴如機關槍似的,宣泄著出膛子彈般的憤怒:“哼,我把她當朋友,她卻想當我嫂子,做夢吧,這迴我非好好找找她的晦氣,出出以前的惡氣。”


    楊晴從兩人結怨起,再次堅持不懈地開解道:“趙婷,這都多少年了,快畢業了,大家好聚好散,何必呢。”


    “就是將來討不迴來啊,這個時候再不討,以後可能再也討不迴來。”


    趙婷滿腹歪理,辯駁道:“所以,擇日不如撞日,就這會兒給她絆一下,放心,我心裏有數,頂多一個玩笑,不會太過分。”


    “看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必須跟著去?”楊晴叉腰瞪了眼。


    趙婷穿得淑女,但伸手宛如痞子般攬住閨蜜柔弱無骨的腰,大大咧咧地作怪道:“嘿嘿,當然啦,都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我們姐妹同心,無人能敵。”


    “對了,去的時候把那家夥也捎上,在酒吧開個座讓他一邊呆著。”她說著,眼睛飄忽,瞄了瞄離三的方向。


    “他?”楊晴疑惑不已,猜不透趙婷的用心。


    趙婷揚起一巴掌,在半空中狐假虎威地一扇,“是啊,dk酒吧雖然離咱們學校就幾步遠,可安全起見,還是帶著他,萬一有哪個不長眼敢吃我們的豆腐,哼,就關門放他咬人,看不教訓死他!”


    “趙婷,說話客氣點。”


    “好啦,好啦,就這樣定了啊,等你試完衣服,咱們換個地方耗個時間,到晚上你坐我車。”


    趙婷嬉皮笑臉道:“嘻嘻,我可是對著我爸撒嬌了好久,才肯我一個人把車開出來的。”


    “那下午就去周大福幾家店逛逛吧,看看是送首飾還是其它的好。”


    “禮物就不用了,早就在後備箱躺著呢,算你跟我一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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