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


    劉虎一怔,轉念間的疑惑,在目光呆滯中,有一股清澈而細小的思緒潺潺而入,他飛快地聯想到那天從派出所出來,當聽到開釋離三的大佬背景,戰戰兢兢險些從派出所台階栽跟頭的他,迴去興師問罪,狠狠地,不僅僅連打帶罵地教訓了一頓同堂族弟的劉芒,而且從他的嘴裏,清清楚楚地聽到不久前投靠軍爺的同鄉小老弟,苟威,便是栽在眼前人的手裏。


    雖然,不論是白道的新聞上,或者是黑道的傳聞,都在傳苟威衝犯了太歲惹到了一個仰視的貴人,可他隱約從軍爺,從他代軍爺探監警告瓜葛頗深的十三太保,叔寶嘴裏翹到不一樣的,當時,花紅衣一樣在場,像是看一場熱鬧把戲,獨自踩著雨花,跟他們,也跟離三遇見。


    瞬間,腦海裏形成了一個把握不定的結論,他們兩個之間一定有什麽關係。莫非,那兩通電話,就是花姐吩咐的?


    劉虎凝視著一言不發的離三,越發地覺得有理,平白無故懟上一個工人,按理說他這樣從工地拉出的,十個有十一二個哪個不是背景淺薄得跟山村裏狗尾巴草,卑微無人問津,何德何能能跟九霄上的天官老爺們拉扯上。現在,一切明了,他應該是花姐的人,或者更實際點,他還是花姐看重的人。


    “李哥跟花姐認識?”


    頓時,思緒迴蕩在腦海一陣,劉虎自然而然地肅然起敬,花姐可不同於北洋幫那四位爺,雖然是一屆女流,而且神神秘秘,一直有幫會會議才從她的會所紅袖閣裏出來,可即便總是一聲不吭,像自個的靠山軍爺,幫內的上下大佬們一個個誰敢怠慢!


    “老秦,老秦,這燒烤怎麽搞的,光上啤酒不給杯子,鬧什麽呢,麻溜的快上!”


    “來了,來了。”


    老實本分的老秦,強顏歡笑提著袋裝塑料杯,慌裏慌張地顧不得一個一個取,粗暴地撕扯開包裝袋,反而反應不及時地讓杯子統統掉落在桌上。


    劉虎在離三的麵前窩了不少的氣,他啪的一聲拍在桌麵上,難得尋到宣泄的出氣筒,喜不自勝地發作道:“你——”


    “上次的飯錢清了嗎?”離三一麵搭把手收拾,一麵插話道。


    “清了,清了,虎哥當晚上就讓人把錢清了。”老秦說完前一句,悄悄地用咫尺才能聽到的聲音補充說:“包括他之前賒的,謝謝,兩三年了。”


    末了,話音處托著輕輕的哭腔,曆經兩三年的威脅盤剝的老秦,一直忍氣吞聲跟妻子承受著,眼睜睜瞧人把自己當做鮮肉可口的羊羔,老老實實地默認從錢箱裏抽走每天的十分之四。


    “嗬嗬,李哥交代的,老虎我怎麽敢不馬上辦。”


    劉虎委屈地癟癟嘴,親手為離三跟自己倒上滿滿的一杯,氣上心頭的自己不受控地端起便想灌上一口,給怒火灼燒的喉嚨降降溫,然而,冷靜理智的他,保持著假惺惺的笑容,強自伏低姿態地恭敬道:“來,李哥,兄弟我在這裏認個錯,敬你三杯。”


    離三靜靜地看著,用他們東北旮遝的話講,就是曬臉,可是,這個臉,卻實實在在離三根本不必給。


    劉虎自罰三杯後,酒氣微微地湧出他的喉嚨,他清醒靈光道:“李哥,你問花姐。你是不是跟她……嗨呀,我說兄弟這樣的人物怎麽願意給張弛那崽子當狗腿,合著,原來是花姐的人,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花姐她對,也是北洋幫的這個,跟我大哥軍爺交情深著呢!”


    老秦端盤上菜麻利,離三拿起一串噴鼻孜然香氣的羊肉串,堅毅的目光掃了眼,雙瞳裏迸發出食肉的狼性兇光。


    “那剛剛你要把你地盤上的那些場子交給我,到時候你又怎麽跟軍爺交代?”他語氣輕鬆道。


    “嘿,原本是有這層顧慮。不過現在就不擔心啦,給你那是給自家人,跟給外人可不一樣。”


    劉虎一並擼著串,滿嘴的油腥,嘴裏一刻不停地狼吞虎咽一串串腰子。


    “滋滋,另外啊,李哥,我看你對這條街也挺上心的,要不這樣,我再把這條攤子,連著那些個場子一塊劃給你,你離這裏近,以後忙活完可以經常來這裏吃串喝酒,給自己點自在,你看怎麽樣?”


    “我很快就不在這裏了。”


    “噢,李哥你這又是哪高幹去啊?”劉虎忍不住內心的歡悅,嘴角不自禁地上揚。


    “跟人簽了合同,過幾天報到當司機。”


    “司機?”


    劉虎一愣,臉上的高興驟然消失,司機,他能給誰當司機,肯定是花紅衣花姐,那可是最親近的下屬才有的資格。頃刻間,目瞪口呆的他放下兩手間的肉串腰子,急急忙忙地抱拳,也不清楚是左手在上,還是右手在上,做了一個蹩腳又錯誤的手勢。


    “那得恭喜李哥了,前途遠大啊。”他恭賀得熱情親切,心裏發酸嫉妒得要命,“到時候兄弟要是發達了,可千萬別忘了這旮旯裏還有老虎我。”


    前途?離三明白,劉虎是誤會自己給花紅衣開車,事實上她也幾次三番地邀請自己,但現在看到跟她所謂一幫的人,這副嘴臉,算是徹底地打消了通往賊船的念頭,畢竟如他對沈清曼許諾的,萬不得已,絕不為寇。


    “我倒對你罩著的這條街蠻稀罕的。”離三在工地裏平時接觸不少東北的工友,自然而然用上“稀罕”一詞。


    “怎麽,李哥願意?”


    劉虎盡管心疼,但強忍著剜肉的痛,假笑道:“那咱們這樣。既然給花姐當司機,她日理萬機的,兄弟陪著肯定也沒有什麽時間照顧這些個地兒,不如幹脆這樣,我安排些弟兄專門給你盯著,李哥你呢,就好好跟著花姐,至於等到時候老板的辛苦錢,你直接報我一張卡號,我讓他們每次匯過去。”


    他迴過頭,指了指圍在其它桌的常德子一幹人,“不過呢,你看我雖然願意賣兄弟人情白給看場,可下麵的弟兄好幾個投奔來都是養家糊口的,這樣李哥,發錢的時候順帶的,要不八二開,九一也行,讓兄弟們喝口剩湯。”


    “你有那仨個學生的號吧?”


    “有,李哥是想……”


    “你打個電話,讓趙文斌他們在工地找馬開合,叫他到這裏。”


    離三伸出一根手指:“不過談可以,七三、八二還是九一,都可以,但是這條街,還有在外的兩條街,十成都沒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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