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新居】


    趙雲迴來了,還帶迴來一輛馬車。


    駕車的是一個老頭,車上下來一個年輕的女人。


    吳明和呂娟扔下鋤頭,欣喜的飛奔過去,拉住趙雲噓寒問暖。


    趙雲向兩口子說了近況,又向他們介紹了木夫人和嚴大叔。


    木夫人雖然戴著麵紗,臉上沒有遮住的部分還是能看出端倪。


    她向吳明兩口子行了一禮,柔聲說道:“小女子木虹,容貌不堪,故以紗遮麵,讓二位見笑了。”


    “這是趙大哥的女人?”呂娟脫口而出。


    “不是不是……”趙雲趕緊否認。


    “如果不是你的女人,怎麽會帶她迴來這裏?”呂娟盯著趙雲。


    “這個……”趙雲哭笑不得,“你說話的口氣怎麽跟小妍一個樣子?”


    吳明拉了拉趙雲,“她們兩個是姐妹。”


    趙雲皺起眉頭看著吳明,“我怎麽覺得她們是被你帶壞了?”


    木夫人低下頭說道:“兩位誤會了,是因為子龍仁義心腸……”


    “我懂,我懂。”吳明笑得像朵花一樣,“木姐姐不用見外,來了就是一家人!”


    趙雲拿出一個竹筒遞給呂娟,“這是小妍給你的信。”


    呂娟興奮的接了過去,從竹筒中拿出一冊竹簡,迫不及待的看了起來。


    趙雲拉起木夫人的手,走向院外的大鬆樹,那裏是藍姐的墓。


    這拉手的動作十分自然,木夫人也沒有絲毫扭捏。這兩個人經過在帳篷裏那曖昧的一晚,不知不覺之中親近了許多。


    吳明看在眼裏,心裏冒出一句:果然身體才是最誠實的。


    呂娟抬起頭來,抖了抖手裏的竹簡,“小妍在信中說,趙大哥絕對不會以貌取人……”


    吳明點了點頭,“我覺得小妍說的有理。”


    【大屋】


    木夫人從未見過這種高度的桌子,她見另外三人都坐在凳子上,才走到桌邊坐下來。


    她環視了一下屋子,不由得感歎:“不知是哪位巧匠,造出這麽別致的院子和屋子,還有這種家具器物,令小女子眼界大開。”


    吳明笑道:“這些都是趙大哥的傑作,是不是很厲害?”


    木夫人看向趙雲,似乎有些驚訝。


    趙雲咳了一聲,“也沒什麽,因為父母兄長去世的早,多學了點手藝而已。”


    說話間,嚴大叔端來兩盤菜,還拿來了一壺酒。


    “幾位先聊,我去把柴房收拾一下。”嚴大叔說道。


    老仆人看過竹新居的環境,心裏已經明白自己要住哪裏。


    趙雲有些歉意,“這裏沒有多餘房間,柴房狹小,要委屈你了。”


    “家主這是哪裏話,我有個地方睡覺就很好。”嚴大叔笑了笑,轉身離去。


    被別人稱作家主,趙雲還有些不習慣。


    木夫人將酒杯並排,拿起酒壺,替另外三人斟酒。


    她舉止端莊,動作輕柔,雖說就是倒酒這麽個簡單的動作,卻令人賞心悅目。


    木夫人將酒杯遞過來時,吳明雙手去接,兩人的手碰了一下。


    “文,七階,藝,八階”


    罕見,這是個才女。


    吳明看著木夫人說道:“我看木姐姐言行有禮,舉止不凡,像是出自大戶人家。”


    “小女子的家早已沒了,不提也罷。”木夫人輕聲說道,“我與嚴大叔一路漂泊,若不是好心人收留,隻怕早就死於戰亂之中。”


    吳明問道:“木姐姐之前在汝南借住,你那位朋友,想必也是當地名士吧?”


    “那家在汝南的名望,我也不是很了解。”木夫人說道,“不過那位家主孟建,確是有些才學。”


    “孟建?”吳明聽到這個名字,忽然一呆。許邵的記憶,又在他腦海中翻騰。


    許邵也是汝南人,曾經在汝南舉辦品評人物的月旦評,對家鄉的名人異士自然熟悉。


    吳明思索片刻,笑著向木夫人說道:“這個孟建,是不是在南方有幾個朋友?比如什麽姓石的,姓徐的,說不定還有個姓諸葛的……”


    “你……認識孟公威?”木夫人拿著酒壺的手似乎有些不穩。


    “不認識,隻是聽說過。”吳明笑道。


    木夫人聽他這麽說,心下稍安。


    她隻給別人斟酒,自己一直不動筷子,也不喝酒,或許是不願撩開麵紗。


    呂娟剛喝下兩杯酒,臉上就有些紅潤。她開口向趙雲問道:“劉備不在北邊跟著袁紹一起打曹操,跑到汝南做什麽?”


    “袁紹在汝南有一支策應的隊伍,為首的人叫劉辟。”趙雲說道,“這人正在招兵買馬,打算趁曹操在官渡無法分心,從南邊偷襲許都。玄德公是受袁紹之命,過來幫他。”


    吳明心中一動。


    呂娟說道:“那曹操腹背受敵,不是很危險?”


    吳明有點不安的看向趙雲,“趙大哥在我麵前吐露軍情,不太合適吧?”


    “對啊,差點忘了你是曹操的人。”呂娟伸手戳了吳明一下。


    趙雲笑了笑,沒有說話。


    木夫人聽到他們的對話,似乎有些疑惑,“原來子龍與吳明不是同一個陣營?”


    “木夫人也知道曹操嗎?”呂娟問道。


    木夫人點了點頭,“你們談論的人,都是天下英雄,我之前也有所耳聞。”


    呂娟笑道:“劉備和曹操,木夫人支持哪一邊呢?”


    木夫人遲疑了一下,“我一介女流,哪裏有什麽想法。隻是這些天下英雄,割據一方,水火不容,世間常年戰亂不止,受苦的終究是百姓。如果真有一位英雄,能夠早日統一天下,廣施仁政,那才是百姓之福。”


    這一番話說出來,另外三人看木夫人的眼神就有些變化。


    這女人不僅有教養,有學識,更難得的是還懷有憂國憂民之心。


    木夫人所說的,恰恰是趙雲心中所想。趙雲性格內斂,平常也沒有機會向人抒發這種情懷,此時自己的心聲忽然被麵前這個女人說出來,不禁令他心中一動。這個在他床上撿到的醜女人,不僅不是泥漿,接觸深了,反而讓他有一種知音之感。


    趙雲看著木夫人,感慨的說道:“隻是這統一天下,廣施仁政,談何容易。”


    “統一天下,廣施仁政……”吳明仔細琢磨著這八個字。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木夫人,那一瞬間,心中忽然一亮。


    木夫人見吳明看著自己,低下頭說道:“小女子見識有限,若說錯了話,請勿見笑。”


    “統一天下,廣施仁政。”吳明意味深長的笑道,“很好,很好,木姐姐很好。”


    【山坳入口】


    “趙大哥一定要保重。”呂娟拿出一個竹筒,“這是我給小妍的迴信,請趙大哥幫我帶給她。”


    趙雲笑著將竹筒接了過去。


    “趙大哥……”吳明似乎有些糾結,“你知道我跟曹操扯不開關係,可是你還是把袁紹的計劃告訴我……”


    趙雲看著吳明說道:“你知道我當初在常山起兵,為什麽會追隨公孫瓚而不是袁紹?”


    吳明搖了搖頭。


    “我曾經認為,公孫瓚是個能施行仁政的明主……不過,他已經死了,死在袁紹手裏。”趙雲似乎有些感慨,“我雖然對曹操沒什麽好感,但是我更加不喜歡袁紹。”


    吳明好像明白了什麽。


    “劉辟為人暴虐,若他攻下許都,絕不是百姓之福。”趙雲輕輕拍了拍吳明的肩膀,“你我都有應該做的事,都有想保護的人,隨心就好。”


    吳明點了點頭。


    這下連呂娟也明白了,趙雲在飯桌上的那些話,是故意說給吳明聽的。


    “趙大哥這樣,豈不是對不起劉備?”呂娟問道。


    趙雲笑了笑,“汝南起事,錢不是玄德公的,兵也不是玄德公的,我們隻是替袁紹做事而已。”


    吳明說道:“那……如果曹操知道了袁紹在汝南的計劃,派兵南下,劉備跟著劉辟一起,會不會很危險?”


    “若事有不濟,玄德公大可以一走了之。天底下跑得快的,並不隻有你一個。”趙雲笑道,“何況,還有我在玄德公身邊。”


    吳明笑了起來。


    是啊,有趙雲在,劉備哪裏還會有什麽危險?


    【譙縣】


    本來吳明和呂娟在竹新居過著原始的生活,木夫人的到來,帶來了一點變化。


    木夫人雖然不是一個吃不得苦的嬌小姐,但畢竟是出自大戶人家,吃穿用度還是要講究一個最低限度。


    好在趙雲留了一筆錢,吳明兩口子帶著嚴大叔去了縣城,添置家具、購買生活用品。


    木夫人不願意出來拋頭露麵,幫她買衣服的任務,就落在了呂娟的身上。


    呂娟在挑選女人衣服的時候,吳明看在眼裏,開始認真的思考一個問題。


    養女人,或者說養家,那是要花錢的。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吳明就習慣了到處混吃混喝。之後與呂娟成親,種地打獵倒是也能滿足溫飽。一直以來這種低欲望的生活,導致吳明對錢沒有什麽概念。


    現在吳明忽然意識到,自己心愛的老婆一直在跟著自己過苦日子。


    呂娟甚至都沒有幾件像樣的衣服,這讓他感到非常慚愧。


    這個家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指望全家都靠趙雲養,那不現實,劉備現在都是朝不保夕。


    作為這個家的二號男主,必須麵對這個現實的問題,搞錢。


    去哪裏搞錢?


    吳明的社交圈子很簡單,認識的人就那麽幾個,想吃大戶,要薅羊毛……


    貌似隻能打曹操的主意了。


    【竹新居】


    “木夫人跟趙大哥到底是什麽關係?”呂娟向吳明問道。


    “關係嘛……”吳明露出不正經的笑,“應該是尚未發生。”


    “你的意思是……”


    “遲早的事。”


    吳明兩口子把木夫人看作趙雲的女人,對她就像對藍姐一樣。


    木夫人心生感激,她本是寄人籬下,沒想到這兩個年輕人對自己這麽好。尤其是吳明,每次都對她笑臉相迎,時常還會說一些玩笑話,完全沒有把她當作外人。這小子知道木夫人會彈琴之後,還把積攢的獸皮拿去賣掉,買了一張七弦琴迴來。


    由於不願意在兩口子麵前露出容貌,木夫人在大屋裏很少出來,也不跟大家一起吃飯。她平時多在屋裏彈琴消磨時間,偶爾出來去院子外麵打掃藍姐的墓,也一定會戴著麵紗。


    耐人尋味的是,趙雲給木夫人留下了一把木梳子。


    木夫人已經知道這把梳子的故事,也知道這梳子對趙雲意味著什麽。


    她每次拿起這把梳子,心中就會泛起漣漪。


    嚴大叔身體硬朗,又很勤快,在吳明的指導下,很快就熟悉了田間操作。


    就在木夫人和嚴大叔適應了這裏的生活時,吳明兩口子忽然收拾行囊向他們告別。


    “二位要去哪裏?”木夫人問道。


    住的好好的,這對活潑的小夫妻忽然要離開,她自然有些舍不得。


    “我們要去官渡。”吳明說道,“木姐姐不用擔心,我們還會迴來的。”


    “何時迴來?”木夫人又問。


    “事情辦完就迴來。”吳明笑道,“木姐姐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千萬不要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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