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我瞪大眼看向他,內心一陣茫然無措。


    他直直的看著我,那棱角分明的臉上,波瀾不驚。


    我一下真是猜不透他到底想幹嘛,而且是不是真的知道我現在具體是個什麽情況。


    “是這樣,秋總——”


    “秋彥。”他交叉著的雙手輕輕蹭了蹭那微微下撇的嘴角。


    “嗯?”


    “叫我秋彥。”他眯了一下眼,看向我的眸裏透著一股道不明的意味。


    我低下頭來看了自己一眼,一身的病號服,還是在瘋人院裏。估計換成是我也不希望被人稱作什麽總吧,畢竟有種“神經病的領導”這樣一語雙聯的即視感。


    可是要我直唿其名,總還是覺得怪怪的,“秋、秋彥,我……”


    沒等我把話說完,就見他的眼神盯在了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自然而然的放在了桌上的雙手。


    右手腕上那個醒目的紅色傷口格外搶眼。


    我趕緊抽迴了手藏在了身後。兀自有種第一次偷東西時被人發現的緊張和羞愧感。


    他放下手來,坐直了迴去,目光凜冽,“這世間的事,隻要命還在,就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別人傷害了你,沒必要自己再傷害自己。”


    我呆呆的看了過去,一時間真有些想哭。完全沒有想到,在經曆了那麽一連串的噩夢之後,第一個開口予我安慰的,竟是這樣一個幾乎能稱得上陌生人的他。


    淚在眼框裏打轉,我仰起頭來,把淚水憋了迴去,心裏卻一下子更酸了。


    “謝謝你,謝謝你能來看我。隻是……我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麽可以和你交易的呢?那天的合同是我的失誤,被我的上級胡莉莉和我們的財務總監動了手腳,我想,隻要你——”


    他壓根就沒在聽我說話,自顧自的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拿出了一張照片,而後半身前傾,伸出手來將我藏在背後的手一點點拉了迴來。


    剛好碰到了那之前張黎狠狠捏過的地方,我吃痛的擰緊了眉,下意識的想要躲開。


    他即刻鬆開了手之後,見我神色稍微舒緩了些,又再次快速的將我的手拉了過去。隻是這次,他沒有再捏到痛處。


    緊接著,我隻覺得手臂一涼,我的袖管被他掀了開。那大塊青紫的捏痕清晰得可怕。


    我呆呆的看著,我不安的端著。


    就那麽愣了好幾秒,我正於尷尬的抽迴手來,就見他毫無征兆的把頭壓了下去,然後……


    兩瓣溫熱的唇就那麽印在了我手臂的傷痕上。


    那力度,又狠,又魅。


    我猛的一激靈,竭力將手抽了迴來,怔怔的看著他。


    他緩緩的抬起了頭,眼神鬼使神差般的陰邪又迷人。


    半晌,我才磕磕碰碰的擠出幾個字來,“你、你到底想……”


    他將照片直接塞到了我的手中,而後再次迴正了身,提起了一旁的公文包,“兩天,再等我兩天,我接你出去。出去之後我們再來談。”


    說完,他麵色深重的看了我一眼之後,轉身便走了。


    我一路恍恍惚惚的迴到了病房,愣了一會兒,才忽的想起手裏還有張張片來著。


    翻過正麵一看,霎時淚如雨下。


    **


    他果真沒有食言,那天下午,就有幾個老專家模樣的醫生來我的病房。對我做了各式各樣的檢查。第二天,來得人更多了。


    然後第三天一大早,就有人拿來我進來的時候換下的那身衣服,告訴我穿上之後就可以迴家了。


    我像是湖麵上的葉片,就那麽被動的跟著水波一動一漾。


    出了醫院的大門後,陽光晃得我差點有些睜不開眼。腳下也是虛虛軟軟的一片。我感覺自己像是在深山老林裏生活了多年後忽然一下子又迴到了人間似的,有種無以明說的抽離和木訥。


    一層又一層晃眼的光圈過後,我依稀看到前方有個人影。


    閉了閉眼之後,又使勁的睜了開。是他!


    他那麽靜靜的站在那兒,一件深色的風衣外套利落而幹淨。可是,怎麽說呢?即便在陽光照耀下,他的周身還也還是透著一股莫名的嚴冷。


    我小心翼翼的邁著步子緩緩朝他走去。心裏多少有些忐忑。


    對於麵前這個人,對於他所說的交易,我根本一無所知。唯一讓我明了的,就是他給我的那張照片,是我孩子的照片。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努力找腦海裏搜尋過,一點也找不到拍攝那張相片的相關信息。並且根據孩子的大小來看,那極有可能是一張近期才拍的照片。


    如果是這樣,我的孩子還活著吧!難道是在他的手裏?


    他和那個女人又是什麽關係呢?


    就這麽懷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我走到了他的跟前,他什麽也沒說,徑直為我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我也說明都沒問,低頭跟著他上了車。


    不知道為什麽,經曆過那樣一場劫難之後,人忽然變得沉默而坦然了。仿佛經曆過了最可怕的噩夢,剩下的,就能平靜麵對了。


    好遠之後,車子終於駛進一幢氣派的別墅裏。


    下了車之後,我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那片大大的庭院花園,裏麵種滿各式各樣嬌俏美豔的花,中心還有絕美的噴泉雕塑。


    然後我又轉迴來呆呆的看著他。


    他依然一語不發,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之後,便朝裏走。


    走了幾步之後,他見我沒有跟上,就停下了腳步。也不催促,頭稍稍往後偏了偏,單手插進了褲兜裏,就那麽默默的等著。


    我再次四下看了看,又低頭看看自己,攥緊了拳,小步的跟了上去。


    見我重新邁開了步子,他這才抽出手來,繼續走了起來。


    我們之間永遠保持著那麽一到兩步的距離。許是他的無意,卻是我的刻意。


    他推開門之後,有個老阿婆迎了上來,說了一句,“秋先生,您迴來了?”


    他淡淡點了點頭。


    那個阿婆小心翼翼的探半邊腦袋瞅了我一眼,又征詢似的看了看他。


    他語氣平平,“從今以後,交代廚房多準備一個人飯,她以後要在這兒常住了。”


    聽到這句話,我心裏咯噔了一下,卻並沒有立即反駁。


    既然都來了,就看看到底是個什麽交易吧!


    反正現在,我已經再也沒有什麽好失去了,除了這條爛命。


    正這麽想著,忽然鼻尖蕩過一抹濃鬱的香味,緊接著便聽到一個女人的驚唿,“等等等等!”


    那個女人四十多歲的年紀,穿著講究,頭發高高的盤起,皮膚有種類似於病態的白,讓我印象最為深刻的,是她的眼神。


    犀利,憤怒,還帶著一些我無法理解的恐慌。


    她仔仔細細的掃了我一眼之後,最大長得大大的,而後轉身朝著秋彥斥責道:“你說的人就是她?為什麽偏偏是她?你是故意的吧!嗯?”


    我一下子有點懵!這個女人是誰?秋彥的妻子?太老了!媽媽?又太年輕了!


    秋彥沒有答話,到是這陣響動引來了另一個人。


    那人步履已然有些蹣跚了,頭發白了大半,眼窩凹陷,眼神卻依舊銳利。


    我一看到那副眼神,就想到這個人多半是秋彥的父親。


    果不其然,秋彥見了他之後,禮貌性的低了低頭,喊了一聲,“爸。”


    那麽這個女人是誰,我大概明白了。隻是不懂她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為什麽是我?”


    為什麽不能是我?


    還有,我要來幹什麽?


    我一臉疑惑的看向秋彥,他卻隻是淡淡的掃了我一眼之後,繼續他一臉的氣定神閑。


    那個女人急忙抓住了秋彥父親的手,一改先前的憤懣,換上了一幅委屈至極的麵孔。


    “庭赫,你看看他。找就找了,為什麽偏偏是這個女人?他不是成心要來磕磣我們小陽麽?”


    秋彥父親沉沉吐了口氣,眯起眼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而後字正腔圓的問道,“請問你叫?”


    我禮貌性的欠了欠身,“您好,我叫唐依依。”


    他聽聞,臉上閃過一絲冷謔的笑,“嗬!還真是!”


    他接著便將視線轉向了秋彥,“你也是,把這個麽瘋人領迴家做什麽?”


    一旁的女人急忙幫腔,“是啊,你不是一向拿小澈當個國寶似的保護著麽?我們稍微碰一下你都要怒上半天。怎麽了?現在是受什麽刺激了,要找這麽個怪胎來?別怪我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候要出了什麽事,可別又怪我頭來!”


    秋彥冷冷一笑,“要說怪胎,我看隨隨便便就把人診斷成瘋子的人,才是真正的怪胎。”


    聽了這話,那女人原本就寡白的臉上越發沒了半點血色。


    “你、你什麽意思?失誤的是,那隻是再平常不過的不是麽?”


    “平常?你當那是小孩在玩過家家麽?一個醫生的失誤,是會要了人命的。”


    “你!嗬嗬!總之你就是見得不得我們娘兩就對了!那麽多年了,我們在你眼裏就沒有一樣是好的。既然那麽看不慣,搬出去住好了!”


    秋彥怒目而視,“這裏是我家,誰有資格讓我搬?”


    “你!”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門再次被推了開來,有個人走了進來。


    抬頭一看,我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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