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這個男人第一次放下帝王之尊,願意主動走到她的麵前,彎腰半跪,與她視線齊平。


    荀飛燕的一半臉頰被滾燙的鐵罩網燙的通紅,這麽幾日的折磨下來,她的臉早已經脫相,沒有半點美人麵孔。


    她楚楚可憐的凝視麵前的男人,眼神複雜,淚流滿麵。


    有那麽一瞬間,荀飛燕覺得,自己在這個男人眼中看到了一抹近似沉重的悲傷。


    然而,那樣的情緒在這位年輕帝王眼中稍縱即逝,到底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緊接著,蕭桓緩緩伸出一隻手,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觸碰到了荀飛燕的下巴。


    荀飛燕悲愴痛苦的目光中多了一抹驚異,緊接著,那張醜陋扭曲的臉上,露出了一抹久違的光!


    那是少女看到自己心儀之人時的表情,期待而欣喜,如同整個春日綻放的百花叢,那麽的燦爛而熱烈。


    然而,就在荀飛燕剛剛體驗到戀愛的悸動時,那隻觸摸著她下巴的大手,突然滑到了她的脖頸。


    下一刻,荀飛燕隻覺得喉嚨一緊,緊接著,是哢噠一聲細微的碎響聲。


    直到新鮮的空氣再無法通過自己的喉嚨,荀飛燕才意識到,那陣聲音,是自己喉管斷裂的聲音!


    蕭桓幹淨利落地掐斷了荀飛燕的喉嚨。


    荀飛燕情竇初開少女般的神情,轉為了震驚的錯愕,而幾乎立刻的,她又如秋風中的落葉般,再次緩緩倒地,一動不動。


    ——她死了。


    荀飛燕,她是西齊豪門猛將之後,是整個華夏鳳毛麟角的女將軍。


    她不是死在西齊風譎雲詭的政治角力中,也不是為國家榮譽戰死沙場。


    她是被她心中摯愛的男人,在她最憎恨的女人麵前,親手殺死的。


    死亡來的那麽措手不及,以至於她根本沒有時間反應。


    然而,當蕭桓再次起身,冷漠地迴頭,重新迴到宴桌旁時,一行眼淚,卻從已經死了的荀飛燕眼角滑落。


    沒有人知道她這是為何而哭。


    是為她這瘋狂而短暫的一生?


    還是為她滿腔得不到迴應的愛慕?


    如果是後者,那麽恐怕,是注定無果而終了。


    ——那日黎明前夕,通州城牆上,她射向江淩月的那一箭,徹底斷送了這位年輕帝王還未來得及綻放的愛情,也在她與他心中,埋下了永遠不可磨滅的一方芥蒂。


    眼見著荀飛燕咽下最後一口氣,晉陽城的仆從們快速利索地將她拖出了宴廳。


    重新迴到宴座的蕭桓,用帕子擦了擦手,神情冷漠如初,看不出任何端倪。


    江淩月見狀,也沒有多插嘴——荀飛燕,此刻,她已經把自己活成了一個怪物,不僅是外表上的醜陋,她的內心也已經變得偏激瘋狂,她堵死了自己最後一條生路,親手推開了蕭桓救她的機會。


    而蕭桓此刻所做,與其說是殺了她,倒不如說是替她解脫。


    荀飛燕被帶走後,江淩月拿起麵前的酒杯,正準備繼續“演講”她作為城主的祝酒詞,可孰料,有人嫌方才的風波不夠熱鬧,接著又插話了。


    “早就聽聞皇上被困通州受傷,是因為南楚淮陽侯嫡女慕容雪。本王本還不願相信,隻當是軍中謠言。可如今荀將軍出言同樣如是說,還請問皇上,是否真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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