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大人,你我將來同朝為官,這般稱唿並無不妥。”


    “小弟隻是想和沈兄更親近些。”


    “竇大人,親近與否並不拘泥於一個稱唿。”


    “看來沈兄戒備心很重。恕我直言,沈兄這樣耿直的性子,隻怕不太適合官場。”竇易善意提醒:“不過好在王妃似乎很看重沈兄,王爺也會庇護沈兄幾分。”


    竇易說出這番話,沈硯抬了抬眼皮,明顯不悅。


    “竇大人此話何意?”


    “別誤會別誤會,”竇易忙解釋:“小弟並無他意,隻是善意提醒沈兄一句罷了。沈兄與王妃義結金蘭,對王妃曾有救命之恩,情分自是外人不可比的。”


    沈硯砰地放下酒盞,問:“竇大人如此迂迴曲折,究竟想說什麽?”


    “呃……”


    “竇大人若不願直言相告,那,在下就此告辭。”


    “別別別……先坐先坐……”


    竇易將沈硯按迴座椅裏,猶豫再三,才道:“是這樣,兩國之戰,小弟想聽聽沈兄怎麽看?我就直說吧,王妃是什麽態度,沈兄可否告知一二?”


    “竇大人是替皇上當說客來的嗎?”


    “瞧!沈兄你又誤會小弟!”竇易唉聲歎氣:“小弟豈是那種小人?”


    沈硯默默喝了一杯酒,才道:“我認罰。”


    “小弟絕無此意。好好,是小弟失言,自罰三杯。”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喝起來,小二兒來上菜,二人便沒再交談。直到小二兒退出雅間,竇易才再度問起。


    “小弟隻想了解王妃的態度,沈兄不在宮中當值有所不知,近三個月來,皇上頻繁召王妃進宮見駕,每每因為兩國戰事而大發雷霆。皇上想要的是恭王手中的虎符,偏偏恭王不在京中,聽說是師門有什麽急事,要半年才能迴京。王妃也隻能通過飛鴿傳書與恭王聯絡,故而皇上才會一日比一日暴揍易怒。”


    沈硯沉默了片刻,問:“她入宮,被皇上責罵了?”


    “責罵都算是輕的。”竇易憤憤不平:“王妃那一句話能把人噎死的性子,想必沈兄也清楚,皇上訓斥,她能不反駁?每次王妃進宮,禦書房裏都能吵翻天。皇上一生氣抓住什麽句砸什麽,禦書房伺候的人個個嚇得不輕。”


    “你沒勸皇上?”


    “沈兄真是太高估小弟了,朝中文武百官都勸不動皇上,我行?”


    沈硯嘲諷:“有什麽好吵的?這件事的起因還不是因為皇上的自作主張一意孤行嗎?北燕新君是玉蘭的義兄,晉王是恭王的親兄弟,他們二人即便聯手,看在恭王夫婦的麵子上也絕不可能攻打東周。”


    這番話沈硯在茶舍並沒有宣之於眾,但不代表他看不清局勢。如今說出口,才發現原來他打從心底早就看不上當今這位東周帝的所作所為。


    如今,反而有種一吐為快的暢快感。


    可他的心更煩躁了。


    沈硯舉起酒杯,一杯接一杯猛灌酒,恨不能一醉解千愁。


    竇易頻頻在旁斟酒,連聲附和:“沈兄說得對!道理大家都清楚,事情的真相大家也都明白,可事已至此,難道真任由北燕打進京都嗎?”


    “這事,你沒問過她嗎?”


    “怎麽沒問?問了。王妃隻迴我兩個字。”


    “什麽?”


    “王妃說:你猜。”


    噗……沈硯直接噴了,麵上有些哭笑不得。這話倒真像是她的風格,滿城百姓都在惶恐不安,唯獨她還有閑情逸致像沒事人一樣開玩笑。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她難道真的不擔心嗎?


    沈硯心中思忖:玉蘭妹子和曾是暗閣閣主的北燕新君,雖有結義的情分在,但畢竟是兩國開戰這樣的大事,變數太多,人心難測,結局如何還真不好說。


    竇易神色頗為自嘲道:“想來小弟並不如沈兄這般得王妃信賴,故而才連句實話也探聽不到。沈兄可知王妃究竟作何打算,能否告知小弟?”


    沈硯隻道:“她近日很忙……”


    忙到他也接連十多日不曾見過她的蹤影。上次見麵是什麽時候?沈硯迴憶了下,才想起來,好像是梁全被抓的前一日。


    竇易沉吟著問道:“沈兄如何看待兩國之戰?”


    “目前看來兩國戰況激烈,東周在雁門關大敗,但北燕並未再打過來,許是因為臨近年關的緣故,但也可能……”


    “山雨欲來風滿樓。”竇易苦笑。


    二人對視一眼,心底都覺得有些壓抑。兩國戰況的結局如何,越是未知越讓人心中忐忑不安,能像白玉蘭那般沒心沒肺半點不著急的,似乎很少見。


    雅間裏,二人正借酒澆愁。


    一牆之隔忽然傳來了吵嚷聲,伴隨著酒壇子摔在地上碎裂的巨大聲響,讓沈硯和竇易齊齊驚了一驚。


    “出了什麽事?”


    “聽聲音像是打起來了。”


    “沈兄,小弟去看看。”


    “同去。”


    二人起身,剛拉開雅間的門,便有一道壯碩的身影被打得正好砸過來。竇易和沈硯急忙退後避讓,那胖子便跌落在雅間門口。


    “二哥?怎麽是你?”


    那挨揍的胖子不是別人,正是竇家長房乾坤兄弟之一。竇易有些錯愕,急忙上前將人給攙扶起來,可竇乾還沒站穩肚子上又重重挨了一腳。竇易怎麽說也是朝廷命官,當場便冷了臉,剛要發火,抬眸間卻撞入一雙清亮如水的明眸之中。


    恭王妃?


    白玉蘭親自出手教訓竇乾,別說竇易不敢開口責備,整個醉春風酒樓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賓客們,誰也不敢上前多言半句。


    恭王妃的脾氣,京城百姓素來清楚。


    她想揍誰,旁人敢嘰嘰歪歪指手畫腳,一起揍。關鍵,她揍人沒人敢還手,一是顧忌她的王妃身份,二是……真打不過!


    放眼整個京都就找不出第二個比她更兇殘的女人。


    兇殘歸兇殘,大多時候她還是願意先揍一頓,然後再跟你講道理,讓你挨了揍還得感激她揍你揍得有道理。


    竇易一看這架勢,鐵定是自家兄弟不知又怎麽招惹這位姑奶奶了。到嘴邊的話,立時又咽了迴去,默默地退到一旁,決定無視自家兄弟的慘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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