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有一棵梧桐樹,高大茂盛。每逢六七月花期,梧桐花綻放,便會散發出一股獨特的香氣,沁人心脾,有凝神靜心的功效,隻可惜眼下花期早已過了。


    樹下放了一把椅子。


    隻能白玉蘭坐,就連梁榮平日也不敢去坐,哪怕白玉蘭不來小院,這把椅子隻能當擺設,也沒一人有膽子去坐一坐。


    這把椅子好似貼上了白玉蘭的標簽。


    無人敢碰!


    大家都不敢坐的原因,是因為畏懼白玉蘭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發起狠來,絕對會把他們每個人往死裏整,整死了也是他們自己活該倒黴,誰讓他們都是自家老子主動送來的呢!


    一群少年加上駙馬爺擠在草棚下搶吃的。


    王耀祖獨自揮汗如雨。


    白玉蘭坐在梧桐樹下當監工,她早就用過午飯了,來此不過是為了散散步消消食。


    芍藥站在她旁邊,手中拿著一把湘妃扇輕輕扇動。說來也真好笑,主仆二人竟有種迴到了五年前的錯覺。


    五年前,在白府裏調教不聽話的花無意時。


    和眼前的場景,何其相似?


    王耀祖便是五年前的花無意,哦不,這小子還不如花無意,花無意好歹是窮人家的孩子,打小和花氏過慣了苦日子,身子骨可比王耀祖強多了,起碼劈個柴不至於像王耀祖這般累得像條狗一樣氣喘籲籲。


    “王公子,你到底會不會劈柴?”


    “我上次教你的馬步全忘光了是不是?”


    “紮好馬步!”


    “抬頭!挺胸!目視……”


    “你是豬啊!看哪呢?看我幹什麽?”


    “專心劈你的柴!”


    “瞧你這柴劈得像狗啃的一樣!不對,狗啃的也比你劈得好看。”


    “看什麽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認真點!凝神、聚氣、看準目標再下手!”


    “發什麽呆?劈啊!”


    白玉蘭罵上了癮,一聲比一聲更兇。王耀祖氣得殺了她的心都有了,最後隻得忍氣吞聲紮馬步一點點安照她的話糾正自己的姿勢。


    太氣人了!


    這個女人不僅可怕,而且毒舌。


    王耀祖真是悔不當初,想他堂堂兵部尚書之子,居然淪落為一個砍柴的下人。沒日沒夜劈柴也就罷了,還要受白小六的侮辱。


    呸,什麽恭王側妃!


    她和他年紀相仿,要不是有個恭王側妃的身份,小爺非將她先奸後殺不可!


    敢毒舌,敢囂張,敢找茬……弄死她!


    這些惡毒的念頭,王耀祖也隻敢自己在腦子裏想一想罷了,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碰白玉蘭一根手指頭。


    這個女人連駙馬都敢威脅,太兇殘了。


    劈著,劈著……


    王耀祖忽然覺得似乎越劈越順手,哦,原來如此,這個女人教他的馬步居然還真有用,不僅節省力氣,而且照她說的聚氣凝神看中目標再劈,竟然一劈一個準。


    斧斧精準,劈出來的柴都是整整齊齊的切麵。


    如有神助一般!


    “哈哈哈哈,小爺會劈柴了!小爺真的會劈柴了!原來如此!哈哈哈……”王耀祖驚喜交加,揮舞著斧頭,在小院裏上串下跳,也不累了,也不知道餓了,形同魔症了一般瘋瘋癲癲的。


    白玉蘭看得滿頭黑線,大喝:“叫什麽叫?劈柴!”


    王耀祖臉色一跨,委委屈屈地迴到原位,繼續老老實實劈柴。


    芍藥噗嗤樂了,低聲道:“小姐,這王公子劈個柴也能高興成這樣,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當年花公子可沒這毛病。”


    “這病,得治。”白玉蘭點頭。


    “小姐打算怎麽治?”芍藥很認真地問。


    白玉蘭很認真地想了想,道:“罰他多劈兩個月柴,應該能治好。”


    芍藥便笑了,這個辦法聽起來不錯。


    草棚那邊你爭我奪,誰也沒留意白玉蘭竟然單獨給王耀祖開小灶!開小灶這事吧,王耀祖這個渾小子壓根也半點感恩之心,反而誤以為這女人故意針對他,專門找他的麻煩,橫挑鼻子豎挑眼地挑他的錯,處處看他不順眼。


    哼!反正他也看她不順眼!特別不順眼!


    兩看兩生厭!


    王耀祖哪會知道白玉蘭調教他的一番苦心?不知道,自然也不會感恩。好在,白玉蘭也沒指望他感恩,她就是挺享受這種調教世家公子的小日子。


    瞧瞧,罵人多痛快!


    誰看她不順眼,她偏偏喜歡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誰身上!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隻能被我罵,多痛快呀!


    嗯,這世上應該多幾個看不慣她的人。


    那她就不愁餘生沒樂子了。


    餘生很長,她還年輕,最近她因為駙馬這個人勾起了白毅之死惹得她情緒失常,變得有些息怒無常,所以,她真的很需要多幾個看不慣她的人,來讓她罵一罵,發泄發泄她的憋屈情緒,唯有如此她心裏才能稍微好受些。


    “芍藥,你說刑部張大人怎麽就生不出兒子呢?滿府的姬妾,生的全是女兒,肚子也太不爭氣了!這小院就缺刑部張大人府上的公子了。”白玉蘭十分遺憾。


    遺憾的並非是張大人生不出兒子。


    她遺憾的是,她罵的對象不是刑部張大人的兒子。


    這都好幾天了,工部尚書蘇大人和她的兄長白玉卿,可還沒從刑部走出來呢!也不知這幾日有沒有受苦,有沒有用刑,有沒有個什麽結果?


    白玉蘭心情煩悶的原因,這算是一個。


    她不知道的是,更煩心的人還在路上,明日便快要趕至恭王府。今年這個仲秋,已可預見她是不會過得多開心了。


    “小姐該睡午覺了,咱們迴吧。”


    “唉,走吧。”


    白玉蘭罵了半天也累了,蔫蔫地站起身,打著哈欠離開了這個小院。王耀祖動作停了停,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敏感地發現這個女人最近似乎特別容易犯困。


    往常每次監工起碼得待上大半日,後來縮減為一個時辰,再後來半個時辰,這幾日偶爾過來監工的時間,竟是一次比一次短。


    犯困?哼!懶女人!


    他連午飯都還沒吃呢,連著劈了兩個多時辰的柴,可連半點困意都沒有。這女人剛才居然還振振有詞罵他是豬。


    白小六,你才是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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