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過去了……


    “好了,小姐看看,可滿意?”芍藥獻寶一般,拉著白玉蘭來到恭王麵前,笑嘻嘻道:“王爺也看看,我家小姐是不是美極了?”


    白玉蘭差點被長及地的裙擺絆倒,手忙腳亂好不容易站穩,芍藥又扯著她轉圈給恭王看,直轉得她頭暈。


    濃妝豔抹,滿頭珠釵,搭配一身華美宮裝。美則美矣,卻失了少女的靈氣。


    恭王隻抬頭掃了一眼,便垂眸不語。


    沒說“美”,也沒說“不美”。大抵在他眼裏,宮裏的美人千篇一律,他早就審美疲勞了吧。


    白玉蘭一見他這副態度,卻知他定是不滿意的。她自己走到鏡子前一看,肺差點都給氣炸了。別說恭王不滿意,這妝容連她自己看了也沒有半點滿意之處。


    她磨牙道:“芍藥!好想揍你怎麽辦?”


    芍藥弱弱問:“小姐,奴婢又做錯了什麽?”


    “你自己看!這什麽鬼?”


    “奴婢覺得挺好的呀!小姐美極了。”


    “美?你還敢說美?”白玉蘭抬手道:“看我不打你!”


    “小姐別打別打。”芍藥慌忙躲開,連連求饒:“奴婢錯了,奴婢錯了。”


    “哼!你這畫的什麽鬼樣子?瞧瞧我這臉,紅的像個猴屁股。臉上的脂粉塗這麽厚,撲簌簌直掉,頭上戴這麽多金釵,重死了!這哪裏是讓我去豔壓群芳,分明是讓我去丟人現眼。”白玉蘭氣得跳腳,“去!打盆洗臉水來。”


    “小姐息怒!奴婢這就去。”芍藥一溜煙逃了。


    白玉蘭心頭冒火,泄憤般拔下一支金釵,隨手一揮,便見那支金釵正插在房門上,入木三分。


    嗖!嗖嗖!


    金釵在她手中,宛如暗器飛刀。關鍵,她是隨手拔,隨手射出,這一不小心之下,某支金釵便朝著軟榻上的恭王而去。


    恭王身形微動,執書的手一抬。那支冒冒失失飛來的金釵,便被他輕飄飄擊落在地。


    白玉蘭聞聲迴頭,堪堪與他對視。


    她假裝沒看見地上躺著的那支金釵,是出自她的手;恭王不言不語,似乎也沒打算追究她意圖謀殺親夫的舉動。於是,一個繼續拔金釵,另一個卻已起身走來。


    白玉蘭心情很不爽。


    原本滿頭烏黑亮麗的秀發,早已在她粗魯的動作之下,散亂成一團亂麻,與幾支金釵糾纏在一起。她越是心急生氣,越是拔不下來。


    一雙微涼的大掌,倏地落在她肩頭。


    恭王扶她在銅鏡前坐好,替代了她,耐心地幫她整理墨發上的金釵,一支支拔下來,又拿起木梳子,溫柔地梳理那滿頭青絲。


    不知為何,白玉蘭的心忽然靜了。


    原本的怒氣、鬱悶、暴躁,在他的舉動中,通通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留半點痕跡。


    這個過程中,二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芍藥端著一盆溫水進門時,恰好看到這一幕。對待她家小姐,王爺眼底的溫柔、寵溺,宛如對待一個任性的孩子,那般輕柔,那般細心,她看著竟覺得這二人當真是般配。


    她家小姐,性子火爆。


    王爺呢,性子沉穩。


    她家小姐,脾氣不太好,動不動就喜歡揍人。


    王爺呢,優雅清貴,看起來就很溫柔的樣子,將來肯定會很疼她家小姐。


    夫妻美滿,甜甜蜜蜜。


    真好!


    芍藥腦子裏幻想著一幅幅美好的畫麵,自己都忍不住甜甜笑了,滿臉的幸福感。


    白玉蘭一見她進來,立時起身,自己把一張臉上的胭脂水粉洗了個幹淨。


    芍藥怯生生遞過來一條帕子。


    她接過,擦幹了臉上的水漬,還不忘警告般瞪了芍藥一眼,這才重新坐迴銅鏡前。


    淡掃蛾眉,薄施脂粉,披肩的墨發隻隨意一綰,斜斜插了一支通體碧綠的玉簪。沒花多少功夫,一位明眸善睞嬌俏可愛的少女,便出現在銅鏡裏。


    白玉蘭底子本就不差,又正值青春年少的妙齡,本就不需濃妝豔抹,何況她本也不喜。這般清清爽爽簡簡單單宛如出水芙蓉的模樣,反而更能讓人眼前一亮。


    “如何?”


    白玉蘭起身,一個旋身,展顏自信一笑。頓時,晃花了芍藥的眼。


    啪嗒!


    某王爺不知何時又拿迴手中的書冊,一個失神之下,竟掉落在軟榻之上。


    “咳,”他掩飾道:“尚可。”


    芍藥卻大驚小怪起來:“小姐小姐,你這樣真的是……好美好美。原來小姐適合這樣妝扮呀!奴婢記下了!再也不要東施效顰了。”


    白玉蘭一根手指點在芍藥額頭,很鐵不成鋼道:“去!換套輕便點的宮裝!這套太繁瑣了。”


    “是!”


    等白玉蘭穿戴完畢,輪到某王爺時,他直接讓芍藥退下,點名要讓白玉蘭親自服侍他更衣。


    白玉蘭無語。


    去年剛過了弱冠之年的恭王,長身玉立,寬肩窄臀,當真是個行走的衣架子,穿啥樣的衣服都能襯托出他的姿容絕世,風華無雙。


    更衣就更衣嘛,又不是沒做過。


    白玉蘭扁扁嘴,走了過去,白嫩的手指搭在了他精瘦的腰身上,動作嫻熟地解開了他的腰帶。


    二人之間距離太緊,導致兩個人唿吸都有些紊亂,卻都極力克製著,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


    褪去外衣,一件件換上新衣。


    在他養傷期間,這樣的事情她已經做的十分嫻熟。為他穿戴整齊之後,她還特意退開了兩步,掐著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十分滿意地點點頭。


    龍璟宸一直默默看著,劍眉微凝。


    別的女子服侍男子更衣,或柔柔順順,或含羞帶怯,可到了她白玉蘭這裏,怎麽就那麽幹脆利落?脫、扔、拿、穿、係腰帶……這一係列動作做得一氣嗬成,半點不拖泥帶水,真可謂幹脆利索,毫無半點柔順羞怯之感。


    不知為何,龍璟宸有一種很別扭的感覺。


    最後一件墨色外袍,被她隨手扔了過來,正砸在他懷裏。龍璟宸嘴角抽了下,終於明白哪裏不對勁了。


    粗魯!


    這女子簡直太粗魯!


    哪有側妃服侍自家夫君更衣,不親自為他穿戴,居然是用“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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