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笑著流淚,華與剴別開眼,握了握拳,啞聲道:「我讓丫鬟進來替你更衣。」竇月芽沒有迴答,她的心像是被狠狠碾成粉末,不痛也不動。


    要她走……她走,把她給人……她認了!事已至此,一切都無所謂了。


    華與剴走出門外,讓丫鬟進房將她攙起,她像個無知覺的木偶由著丫鬟梳發更衣,沒一會兒工夫便打理好,然而她身體虛弱,步伐虛浮,拒絕丫鬟攙扶,反倒是撞到桌子,擱在桌上的玉匣應聲落下,碎成片片,震得她滿心驚惶。


    「發生什麽事了?」巨大聲響令華與剴急步入門,武賜三和幾個侍衛跟著。


    「沒事,我隻是撞倒了玉匣……」垂眼著著碎成片的玉匣,原本裝在裏頭的短箋散了一地,玉飾更是粉碎;一如她碎得不成形的心。


    玉匣裏裝的,全都是她最珍貴的,短箋上的字句在在代表著他對她的重視,曾幾何時,走樣至此?在淚水滑落之際,她瞧見玉匣軟緞底下露出信紙一角。


    「你別動,這兒交給丫鬟整理。」華與剴伸手要將她扶起,卻見她手伸向玉匣,從紅色緞布底下,抽出幾封折起的信。


    信封上。署名是給她的,但那字跡是她不曾見過的娟秀。


    「欸,這不是我寫給你的信?」


    「你寫給我的?」她微詫抬眼。


    「是啊,你尚在近澤時……怎麽會在這玉匣裏?」


    竇月芽搖了搖頭。「不對,你的字不是蒼勁有力的嗎?怎麽會是……」


    「我的字總被四哥嫌,說我的字像姑娘家的字體,沒有脾氣。」


    「你四哥認得出你的字?」


    「當然,我可是跟著四哥一道習字的。」他說完,就見竇月芽無力地坐在冰冷地板上。「盛蘭,先起來吧,別坐在地上,寒意傷身。」


    竇月芽被他扶著在桌邊坐下,手指卻死死掐著信封。


    不對……這和華與刹成親那晚玉曇交給她的信,字跡截然不同!她無法辨別是因為她根本不曾看過與剴的字,可是華與刹是識得的,為何他沒道出這其中有問題?這是否表示他在意的不是誰寫來的信,而是她的迴答……這分明是有人故意藉她激怒他,對不?可他又怎麽會把與剴的信擱進這玉匣?


    「這枚通寶銀……原來四哥還帶著。」華與剴撿起兩枚通寶銀,揚笑試圖緩和她的心情。「你見過嗎?通寶銀有兩枚瑕疵品,當時鑄造錯誤,有一枚兩麵都是通寶,另一枚同樣是夔龍。」


    竇月芽顫著手接過,這兩枚通寶銀,是華與刹臨行前丟進去的,而此刻拿在手上看,兩麵竟都是通寶,而另一枚竟都是夔龍……在他手上明明是一枚的,怎會變成兩枚?她怔愣著,腦袋像是有什麽想法正匯集著。


    「小時候四哥最喜歡拿通寶銀戲弄我,像戲法變來變去,我永遠也賭不贏。」


    「……可是,我從沒猜錯,一次都沒有……」她低聲喃著。


    這是為什麽?她的棋技不如他,搖玉骰更沒贏過他,唯有賭通寶銀……而他總是在最後拿出通寶銀,讓她有機會扳迴一城,這又是為了什麽?


    兩枚同字同龍的通寶銀,隻要他手法純熟,就可以決定亮出哪一枚,但總讓她贏,分明代表他的寵溺,可是……那般寵溺她的人,為何突地改變決定?


    「是嗎?」華與剴察覺她像是發現什麽,催促丫鬟。「好了,快去準備。」


    「我的玉匣……」她撫著玉匣碎片。


    武賜三撿起她手邊碎片,怕割傷她的手。「公主,不打緊的,這玉匣隻要到近澤就買得到,當初王爺迴去帶紫陽花時,順道挑了這隻玉匣。」


    「紫陽花是王爺帶迴的?」她詫問。在那麽短的時間裏帶迴栽種在蘭苑裏……


    他為了她做到這樣,心竟怎可能突然生變?!


    「是啊,還是王爺親自栽種的呢?王爺那裏要見王妃,玉曇總說王妃睡了,好幾迴都撲了空。」


    「玉曇這麽說?」她呆愣,一時消化不了突來的消息。


    那紫陽花,竟是與刹親手栽種的……可玉曇為何不讓與刹見她?


    「是啊,她……」


    「好了,別說了,得趕緊上路。」華與剴趕忙打斷武賜三的話。


    為何一直催促她?「與剴,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華與剴勉強笑了笑。「我先去準備馬車,你弄好了就下來。」


    看他像是怕被追問般地帶著武賜三快步離去,更教她起疑,愣在原地,直到丫鬟催促,她才抬眼道:「幫我找個匣子。」


    「是。」


    待丫鬟先後離開找匣子,她隨即起身,加快腳步往外走去,站在廊欄邊一望,到處都是侍衛,剛剛瞧見與剴身後跟著幾個侍衛便讓她覺得不對勁,如今更加證實她的猜測。肯定是出了什麽事了……


    有問題,與刹定是隱瞞了她什麽!正忖著,餘光有抹影子掠過,她側眼望去,竟在廊道轉角處瞧見一抹天青色的身影。


    「玉曇……?」她呐呐地道,舉步走向轉角,果真瞧見玉曇。「玉曇,真的是你?!」雖說天色陰霾,但她不會認錯的!


    「公主……對不起。」玉曇一臉愧疚。


    她正要追問,後頸卻遭重擊,軟倒在有力的臂膀上,而那男人……


    「華與則?」這是怎麽迴事?難道說……玉曇是他派到她身邊的眼線?


    黑暗鋪天蓋地襲來,她不禁想,如果與刹在成親那晚就察覺不對勁,恐怕早已對玉曇起疑,而她竟還誤會他殺了玉曇……可他為何不解釋?是怕她傷心,還是怕她不信?抑或是……為了讓她失望,好讓她遠離他,遠離危險?


    天色昏暗,恢宏宮殿內闐暗無聲,華與刹一身銀白色盔甲獨坐龍椅,他微閉著眼,輕晃著白玉撚金絲酒杯,聽著殿外廣場上炮聲四起,殺聲正隆。


    痛楚如刃,從後腦蔓延,痛得他得欽酒緩痛。


    好痛……可是,再痛,也比不過見月芽落淚引發的心痛,所以,他要忍,隻要過了今晚……他能到近澤,牽著她的手看餘暉……


    黑暗中,他微掀長睫,冷戾肅殺的眸,閃動危險光痕。


    瞬間,有幾抹影子躍入殿內,他掀唇一笑,酒杯一拋,抽起龍椅旁的長劍,在來者尚來不及防備時,迅雷般地在空中劃過,霎時血濺宮殿。


    「王爺!」卓凡跟著踏進殿內,明顯是追著幾人而來。


    「華與則呢?」他低問著,徐步走出殿外。


    一刻鍾前,長濟候麾下兵馬聯合兵部皇城外的防軍湧進宮內,但他早將近澤最精銳的五萬大軍調派進宮戒備。如他所料,華與則是絕對不可能眼睜睜地看他坐上龍椅,而他也絕不可能容許華與則在這世上多待一刻鍾。


    雖說桂子玦的東北軍因為路上大雨耽擱,來不及赴京,但……無所謂的,他渾身亢奮著,消減了幾分頭痛,猶如征戰前,身體每一處都鼓噪著。


    「王爺,至今還是不見華與則。」


    「是嗎?」他眯眼看向遠方,好似瞧見南慶門外又有兵馬到來。「卓凡。」


    「屬下在。」


    「你要為本王保重著。」


    卓凡微愕抬眼,不懂他何出此言。


    「可是本王……要大開殺戒!」他躍起,玄色披風被風刮得獵獵作響,迅疾電般地竄入敵陣,所到之處,血濺四方。


    他忍得夠久了!這段時間,為了月芽,他一再忍讓,一忍再忍,可天曉得他向來就不是個懂得忍讓的人,胸口裏這股悶氣,非找個出口!而今晚是無月的夜,適合掩埋一切醜陋,待黎明升起,這王朝即將重生。


    卓凡迅速跟上他的腳步,追隨其右,而其弟卓勤也跟著會合,守在其左,不讓任何人傷及華與刹半分,可事實上……別說傷他,就連刀劍都砍不到他麵前,對手便已身首異處,從丹墀來到大全門,整整兩百匹馬的長度,成了血染修羅道。


    「華與刹!」華與則一馬當先,從大全門外急馳而來。


    「等候多時。」華與刹長劍柱地,卻在見到他從馬背上抱下的人時,笑意凝結。


    「四弟,記不記得宮宴時,有個賊人擄了二皇子妃你是怎麽處置的?」華與則笑得萬般愉悅,如同那一晚,冰冷的劍就擱在竇月芽頸上。


    那冰冷觸感將昏厥的竇月芽驚醒,雙手欲動卻發覺像被捆綁動彈不得,虛弱張眼,竟見華與刹就在幾步之外,整個廣場因為兩人對峙而各退一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迴到王朝嫁暴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綠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綠光並收藏迴到王朝嫁暴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