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月芽扁了扁嘴,卻又意識到自己這樣很幼稚。自己都年近三十了,可住在小公主體內,簡直就快要爆發小公主病,想到這,她不禁抹了抹臉。「好啦,我沒事,隻是有點不習慣。」她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既來之則安之,從小到大不都是這麽活的嗎?


    老天就特別喜歡整她,在她小有成就時,狠心把她丟到這兒來,但還不算太差,至少還有個公主頭銜,不愁吃穿,大不了往後再頂個王妃頭銜……嗚嗚,在她的生涯規劃裏頭,沒有結婚這一項,要她怎能不煩悶?


    「嗯,這才對,才像是你。」華與剴揚笑摸了摸她的頭,突覺動作不適宜,趕忙收迴手。「盛蘭,一路順風。」


    「你也保重。」


    「那……我先迴……」


    「幹麽急著走?再陪我說點話。」


    「你呀……」華與剴被她那哀怨的表情給逗笑。


    馬車幾步外,華與刹和華與則將兩人的互動盡收眼底,半響華與則才啟口道:「我從來不知道盛蘭這般黏八弟。」


    華與刹笑意帶邪。「一道長大的,不是黏我就是黏八弟,就是不黏大哥。」


    華與則神色微變,隨即恢複鎮定。「四弟,盛蘭失去記憶,不再是以往老是追著你跑的丫頭了,可有感到些許遺憾?」


    華與刹忍不住笑出聲。「該說遺憾的是大哥吧,盛蘭從頭到尾都不曾正眼看過大哥,就不知道看著盛蘭追著我跑的大哥,心裏作何感想?」


    「……四弟,別以為一切盡如你意。」


    「大哥,隻有沒本事的人才無法讓事情盡如己意。」


    「是嗎?」華與則哼了聲,拂袖而去。


    華與刹冷睨他的背影,哼笑了聲,跟華與剴打了聲招唿,隨即上了另一輛馬車,車隊立刻徐緩前行。


    竇月芽拉開車簾不住地往後看,直到華與剴的身影愈來愈小,最終看不到,才拉下車簾。


    看著馬車裏頭的陳設,她調整著心情,一次次地告訴自己既然已經迴不去,那就在這裏活下去。


    她的命,父母不要,可她要。她要為自己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就算環境一再受限,他還是可以找到法子讓自己活得自在。


    一再自歎自憐實在不是她的作風,她也厭惡這樣的自己。所以,麵對吧!


    她垂眼看著懷裏的匣子,匣子很沉,捧近一聞有著楠木的香氣,上頭雕的是麒麟送子,描繪的金色顏料相當豔亮,打開匣盒,就見裏頭擱的竟然是擺放整齊的銀票。


    「竟然有銀票……」她呐呐道。


    有銀票就代表有票號,代表經濟體製也頗完善。匣子邊上還擺放著幾錠金子,旁邊有兩個荷包,打開其中一個,瞧見的全都是碎銀,而另一個裏頭裝的是銀幣。


    全都是錢耶,誰說與剴沒將她擱在心上?這家夥……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她呀,雖說運氣一直不怎麽好,可是仔細想想是很有貴人運的,每當她遇到瓶頸關卡時,總會有人對她伸出援手。


    雖說逃不過指婚的命運,但是她並沒有那麽孤單,她還有與剴這個如弟弟般的朋友。


    正感動著,馬車突地停住,她疑惑的抬頭一望,隻見馬車門被打開,華與刹鑽進馬車裏。


    「……怎麽一副見鬼的模樣?」華與刹笑眯眼道。


    「你的馬車壞啦?」半響,她才擠出這麽點話。


    「沒壞,是怕你無聊。」他說著,馬車已經又開始往前駛動。


    我並不無聊好不好?!把我私人的空間還給我!她多想呐喊出口,指著他的麵大罵,要他滾到天涯海角去,可是……


    「謝謝。」她無比淒楚地道謝著。麵對惡勢力時,識時務者……才是俊傑呀!


    「謝謝?」他哼笑了聲,長睫垂斂,目光落在她懷中的木匣,突道:「好一個沒良心……」思幾她央求華與剴的撒嬌神情,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惱怒。


    但他氣惱,有什麽錯?她即將是他的王妃他的人,是她太過踰矩,莫怪他惱怒!


    「咦?」她哪裏沒良心?


    「盛蘭,本王隻說一次,你可要記牢。」瞧她一臉不明就裏,他也不點明,拿起她懷裏的木匣,徑自笑道:「盡管未成婚,你也算是本王的妃,再和其他男人過從甚密,本王會讓你知道……」


    砰的一聲,木匣撞擊在她臉側的木牆上,她瞠圓了眼看見他噙著他冷笑開口,「本王沒有耐性。」


    她呆住,心劇烈跳動,隻覺自己前途堪慮,因為這個人性格很有問題啊。


    【第五章 禁臠】


    近澤位在帝京朝豐城正北方,相隔約莫千裏,睿王的車隊以平常的速度前進,拖了近一月才到近澤,時節已入三伏,但是卻不如朝豐城炎熱。


    近澤的睿王府朱紅大門兩旁是盤龍大柱,圍牆高聳內植參天林木,從外頭難以窺探。


    大門一開,裏頭的下人排兩列迎接,為首的是個麵貌極為清秀,長得一副無辜樣的男子,那下垂的八字眉很有喜感。


    「恭迎王爺迴府。」為首的男人一喚,後頭的下人們也跟著高喊。


    這陣仗對竇月芽來說一點都不陌生,因為總裁所經之地,大概也是這種景象。


    「賜三。」華與刹輕喚著。


    「小的在。」八字眉男人立刻上前。


    「她就是本王三個月後即將迎娶的妃。」他簡短地介紹,目光一掃,還在門內的下人們一個個垂眼等候吩咐。「怎麽,還不知道該做什麽?賜三,你這總管是怎麽幹的?」


    武賜三目光不敢在竇月芽臉上停頓太久,趕忙吆喝著。「一個個都傻了,不知道要替王爺王妃卸行囊?桃紅、桃白,還不趕緊領王妃先進院落休憩?」


    一聲令下,所有下人立刻動了起來,竇月芽跟著兩名丫鬟朝安置的院落而去。


    這裏不比皇宮內苑,但裏頭精美的山林造景讓她每走幾步就停頓下來。


    對她而言,這簡直像是某處複古風的度假村,尤其是她的院落,是座古式的樓閣,自拱廊拾級而上,樓閣三層高,到處雕梁畫棟,就連窗欞都做了極為精細的鏤空,再糊上如蟬翼般薄透的紗,呈現若隱若現的流光之美。


    房裏的擺設自然不用多說,奢華氣派,壓根不輸她住了三個月的威頤殿。


    在路上,一切都還好,沒她想象中的難熬,除了第一天被他給了下馬威,砸了木匣嚇了跳之外,他沒有更進一步明顯的暴力舉動,讓她稍稍安心。


    當晚在行宮住宿時,她問了與剴親手挑的隨行丫鬟玉曇,才知道原來那句沒良心,學問可大了。


    她以為良心二字,依朱熹集注,良心者,本然之善心。一般注釋,良心是道德情感的基本形式,是個人自律行為的表現。


    但是玉曇卻道:「公主,良心指的是良人之心,若您罵人沒良心,那人必定是公主的夫君。」


    她終於理解為何她罵出那句話時,在場三個男人會有誌一同地看著自己,是說……神經病,有人良心是這般解釋的嗎?她因為文化不同而被砸匣恐嚇,這天底下還有這種道理嗎?


    但,這裏有她置喙的餘地嗎?沒有!所以,她繼續當個沉默的勇者。


    但是,已經來到近澤後,她的神經開始緊繃,開始害怕那家夥會跑來陪睡……


    玉曇差了武總管發派的兩名丫鬟備水讓她沐浴,隔著屏風,她聽見玉曇正對兩名丫鬟說些雞毛蒜皮的事,好比她喜歡吃什麽喝什麽……其實她真的不是那麽講究的人,能吃就好。


    她眼前隻想好好備戰,要是那家夥真的趁夜摸進她的房,她必須先找武器護身才行。


    可是要是失手傷了他怎麽辦?這麽小心眼的男人絕對不會放過她的,但難不成要她張開雙臂,高喊歡迎光臨?


    不行,她真的做不得!她很頭痛,真的很頭痛,直到有人在她耳邊輕喚——


    「王妃、王妃……」


    誰呀?


    「王妃,有人要見您。」


    她迷迷糊糊張開眼,眼前是張白皙小臉,陌生得緊,教她不禁皺起眉頭。


    「王妃,奴婢是桃白。」


    「……喔,有事?」她睡眼惺忪,環顧四周,還記得這兒是睿王府的院落,隻是……她不是在泡澡嗎?


    什麽時候爬到床上,又是誰替她穿的衣裳?


    玉曇嗎?她有這般神力?


    還未及細想,就見桃白緊張兮兮地道:「王妃,有人要見你。」


    「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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