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不太清楚,但是張狗剩也能感覺到對方的情緒波動,似乎並不是那麽友好,那就更不能下去了,於是他抱得更緊,騎得更穩,嘴裏囁嚅著解釋道:“你說你要好好看看,難道不是看我有沒有受傷?”


    “我是要看……”說到一半,大叔卻又打住,這時氣兒也喘勻了,於是他也懶得再廢話,就站直了一手叉著腰,拿砍刀往張狗剩一指:“你丫到底下不下來?”


    一股濃濃的威脅意味,讓張狗剩渾身發汗,什麽話都隻能往肚裏吞,深怕那小夥子一言不合,就二話不說過來砍人,頓時就一百八十度轉變,很是有些捉急地說:“下來,我這就下來還不行嗎?”


    一邊說,一邊就翻過樹杈,手腳並用就往下滑。


    但他動作很是緩慢,像青蟲,一弓一弓地下樹,間或停下,迴頭側歪眼睛,看看地麵高度,確認高度後迴頭,點頭,接著一弓一弓,就像電影畫麵一幀一幀卡著慢放一樣。


    一道寒光咻地飛來,泛著血光冷意的砍刀,篤地砍進樹幹裏,距離張狗剩的鼻子,不超過三公分。


    “啊——”


    慢放的張狗剩下樹畫麵忽然加速,哦,不是加速,是直接掉下來了,還好距離已經不是很高,但還是摔得張狗剩齜牙咧嘴,摸著屁股慘叫連連。


    大叔大步走近張狗剩,二話不說,伸手就往張狗剩頭頂上一按,閉著的眼睛陡然睜開:“果然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張狗剩連連擺手,蹬著腿就往後爬,顯然是被對方的表情和動作嚇壞了。


    那冷厲嚴肅得過分的表情,難道是把自己認錯成某個仇家了?


    這一手擰著頭皮的動作,八成就是要斬首。


    或者像電影裏演的那樣,輕輕一擰,腦袋就轉個一百八十度,可以看到自己的後背。


    想到這些可能性,張狗剩說是被嚇得屁滾尿流也不為過。


    ……


    林中空地,一堆篝火正在劈裏啪啦,熊熊燃燒著。


    空氣中泛著焦糊的味道。


    “喂,你這家夥,還說自己是土生土長的山民?”從林中走出來的大叔腰間別著兩把砍刀,手裏拎著一把通體黢黑的步槍,他一手從篝火上取下一坨黑乎乎的東西,怒不可遏地看向張狗剩。


    張狗剩靠在大樹上,給大叔一瞪,頓時一個激靈地睜開眼,一臉迷糊地看著那坨黑東西。


    “噢,噢……”張狗剩砸吧著嘴,不好意思地摸著後腦勺說:“對了,大叔,你是獵人嗎,好厲害,能不能幫我個忙?”


    “幫忙?”那大叔扯下了一塊焦黑的肉啃了兩口,看了張狗剩一臉,有些狐疑地問道:“幫什麽忙?”


    張狗剩趕緊從大樹上跳了下來,走到了那獵人大叔麵前坐了下來,然後便將嫂子和王村長他們被困山上的事告訴了他。


    那大叔聽完微微皺了皺眉頭,哂笑了一聲:“這事應該你自己去啊。”


    “我……”張狗剩見大叔沒有答應,心裏頭稍稍也有不爽,但是也沒有辦法。“行,我自己去救自己去。”


    張狗剩咬了咬牙,隨即扭頭便欲再往山上走去。


    可是沒走出幾步,一股濃濃的肉香味將張狗剩刺激醒來,抽動著鼻子,張狗剩迴過頭來,第一時間找到香氣的來源。


    就在那大叔的身邊,一張大樹葉上麵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兩坨烤得金黃的豬腿肉。


    此時張狗剩的肚子咕咕叫喚,現在已經快到中午,從早上到現在,張狗剩都沒有吃過什麽東西,剛才又消耗這麽大,肚子自然早就餓了。


    尤其是在聞到這股誘人的肉香味之後,張狗剩更是饞得口水都流了出來。


    張狗剩自己本身是個廚子,按道理來說,對美食美味的抵抗要比普通人要強一點,但即便如此,張狗剩在聞到這烤肉的第一時間,整個人就像是失了魂似的,可想而知,這烤肉是多麽的沁香撲鼻!


    大叔瞥眼看了一眼張狗剩,隨即將一塊豬腿肉放在大葉子上,伸了個懶腰,拍了拍肚子。


    “嗯,吃飽了,我該走了。”


    大叔說完便收拾一下自己的獵物下山了。


    大叔走後,張狗剩看到樹葉子上剩下的那塊金黃誘人的豬腿肉,嘴裏“咕咚咕咚”地咽了咽口水,隨即便撲了過去。


    催促著張狗剩一手抓來烤肉,大快朵頤。


    “真好吃,真好吃……”那肉入口即化,油滑可口,外焦裏嫩,是張狗剩吃過最好吃的肉。


    雖然溫度已經有些冷了,但是一點都不妨礙口感。


    吃著肉,張狗剩沒忘記四麵去看,想要看看那個獵人大叔要去哪裏,不過很可惜,隻這一會兒的功法,獵人大叔已經不見了蹤影。


    張狗剩無奈地搖了搖頭,於是也不再管他。吃完肉後,張狗剩打點行裝,隨手撿起一根樹枝拍打草叢,甩開步子往前走去……


    繼續上山!


    越往山裏深處走,地麵的路也越難走,到處都布滿了荊棘條子。


    好在之前村裏人可能也從這裏走過,所以還有一點點的痕跡,追隨著這些痕跡一路走過去的話,一定可以與嫂子他們會合的。


    想到這裏,張狗剩用樹枝剝開了前麵的雜草和荊棘,又加快了腳步,剛剛吃飽了,現在也有力氣了。


    走不多時,張狗剩忽然聽到了一聲尖叫。


    “有人?!”


    張狗剩猛地抬起頭來,仔細聽著聲音傳來的方位,然後便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行到半山腰,張狗剩撥開前麵茂密的雜草,然後就看到了幾個驚慌失措的人縮在一團。


    仔細瞅了瞅,正是嫂子李秀紅和王村長他們!


    “嫂子……”張狗剩剛想開口喊她的時候,卻突然嗅到了空氣中傳來的一股腥氣。


    張狗剩瞥眼看了看他們的對麵,赫然是一隻黑灰色,背上還有花紋的豺狼。


    “該死!”


    張狗剩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然後慢慢地向劉秀紅他們所在的位置靠了過去。


    聽到樹林裏麵傳來一片窸窣的聲音,原本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李秀紅等人此時越加恐懼了。


    生怕這裏麵也竄出來了什麽野物。


    而當張狗剩探出了腦袋後,被圍困的鄉親們這才鬆了一口氣。


    李秀紅看到張狗剩到來,臉上先是閃過一絲驚喜,然後又非常擔心地向他投過去了抱怨的眼色。


    “狗剩兒,你怎麽來了?”李秀紅沉著嗓子,小聲問道。


    “噓……”張狗剩把手放在嘴巴上噓了一下,示意他們不要出聲,緊接著他便緩緩從樹林裏麵走了出來,徑直向那隻兇猛的豺狼靠了過去。


    那隻豺狼走到一頭野狗的身前,豺狼低下身子用鼻子嗅了一口,確定野狗早已經死亡,它用碗大的爪子扒拉一下後,就沒有了繼續看下去的興趣。其它幾隻野狗,它也挨個看了一遍。對於死亡過後的動物,豺狼似乎沒有什麽食欲。


    以前采藥人在山中遇到豺狼的時候,一般都要裝作沒有看見它的樣子,目光千萬不能與它接觸,它會認為你在挑釁。這一片山脈有個通用的名字叫大氓山,綿延數百公裏,林深草密,豺狼就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生物,沒有任何一種動物可以挑戰豺狼的地位。


    張狗剩的爺爺以前是以為采藥人,常年在深山中行走,與豺狼打過不少交道。據他自己所講,與豺狼零距離的一次接觸,差點讓他失去性命。


    那次是幾個人組隊去山裏找一種珍貴的草藥,沒成想迴來的路上遇到豺狼,一群人趕緊就地躺下,屏住唿吸。


    豺狼就像現在檢查野狗的屍體一樣,挨個挨個看過去,他們隊伍之中有人沒有忍住,在豺狼的嘴伸到他臉上的時候,他發出驚恐的尖叫。


    豺狼立即張開大嘴,準備咬在那個人身上,張狗剩爺爺見狀,趕緊把那個人拉到一邊,而他自己身上卻被豺狼撕扯出一道大口子。


    張狗剩的爺爺最後沒有迴到村子,他自己留下擋住了豺狼,為其他人爭取了離開的時間。


    他被豺狼的巨大爪子抓在身上,沒有堅持太長時間就因為傷口太多太深而昏厥過去,豺狼當時已經被完全激怒,它把張狗剩的爺爺吃掉了。


    是活生生的吃掉,那時他爺爺還沒有完全死去,在豺狼撕咬他到底肌肉時,他還發出痛苦而又絕望的慘叫。


    張狗剩想到這些事情,心中對豺狼充滿怨恨,雖然這不一定就是當年咬死吃掉他爺爺的豺狼。


    不過張狗剩心裏對豺狼這種生物完全沒有好感,他現在掌心有點發熱,很多汗水從手心的皮膚之中浸了出來。


    他真的很想殺死這一隻豺狼,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一旦驚動了豺狼,要是打不過的話他就隻能跑路,要是跑不過他也隻能被吃掉。附帶的嫂子他們也會被這個畜生給咬死吧!


    想起當年看到爺爺那件血色的破碎不堪的上衣,張狗剩還是失去了和豺狼一戰的勇氣,他繼續在樹上盯著豺狼的一舉一動。


    這個時候豺狼查看完最後一具屍體,它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它對著張狗剩的方向,伸出了它毛茸茸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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