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張狗剩依舊昏迷不醒,蘭花的眼淚頓時就“嘩嘩嘩”地流了出來。


    苗蘭花上次這麽接近死亡,還是在爺爺去死的時候,那時候她在鎮上念小學,每次迴家爺爺都會特別高興,看著自己的孫女笑的合不攏嘴。


    當苗蘭花返校的時候,爺爺又會握住她的手問:“孫女兒啊,啥時候又迴來?多迴來看看爺爺,爺爺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當時她還不是特別在意,可是在返校上課後父親跑到鎮上的學校去找到了蘭花,隻說了一句話:“蘭花,趕緊請假迴來,你爺爺去世了,迴來送他最後一程。”


    苗蘭花含住眼淚向老師請了假,飛速的往家裏趕去,到家時爺爺已經換好壽衣,被裝進了棺材。


    兩張大桌子並在一起放在堂屋裏麵,桌子上麵放著黑色的棺材,棺材前端放著她爺爺生前的一張黑白照片,她敬愛的爺爺就躺在棺材裏麵,與她隔著一層木板,卻不會再和她講一句話。


    父親苗鐵柱披麻戴孝,正跪在桌子前麵燒紙,苗蘭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放下包跪在桌子前麵,跟著父親的動作燒紙,燒著燒著,她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為什麽,為什麽疼愛她的爺爺就這麽走了,連最後一句話也沒有和她說,就這樣離她們這些親人而去,何其殘忍。


    她燒過紙錢後,就進入自己的臥室裏麵,反鎖上門,一個人安靜的坐著,爺爺生前的音容笑貌一幕幕出現在她的腦海,就像是放電影一樣。


    苗蘭花的眼淚無法抑製的流出來,她感覺自己被無盡的悲傷包圍,再也忍不住哭泣的聲音,“嗚嗚”的啜泣伴著淚水流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止住哭泣的,後麵她似乎哭累了就躺在床上睡了過去,父親敲門不假以為她出了意外,趕緊把房門撞開,卻看到她安好的躺在自己的床上,隻不過是滿麵淚痕。


    最後一次見到爺爺是封棺之前,那時候很多親人都到齊了,爺爺的棺材板被打開,讓親人可以見他最後一麵。


    親人們圍著爺爺的靈床轉圈,想要最後看看爺爺,她清楚地記得,爺爺那時候麵色已經枯黃,皮膚變得僵硬,她伸手摸了摸爺爺的臉,淚水又忍不住簌簌落下。


    難道這一次,自己又要經曆這樣的事情,又要看著一個人被裝進棺材,被埋在土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嗎?


    苗蘭花心裏萬分難受,但是她什麽都做不了。


    苗蘭花看張狗剩蒼白的臉,他的臉上沒有傷痕,不過卻有很多鮮血沾染在上麵,有些地方已經的痕跡已經幹涸,與他的臉色相襯,顯得一張臉如白紙。


    他的眼睛很自然的閉合著,睫毛重合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苗蘭花多麽希望他是睡著了,隻要叫他幾聲,他就能醒過來,恢複他有點惹人討厭的笑臉。


    都怪自己,苗蘭花心想,要不是自己來到這裏,要不是自己穿著紅色衣服,那頭瘋狂的老黃牛也就不會撞過來,狗剩也就不會擋在她的身前。


    她心中滿是後悔,認為是自己害了狗剩,如果時間可以重來的話,她一定不會耍小孩子的脾氣,一定會看清當時的情形,可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狗剩再也不會醒來。


    他們張家的家裏就狗剩這麽一個孩子,他是三代獨苗,現在狗剩就這樣不在了,如果被他的嫂子知道了,也不知道會有多傷心難過啊。


    苗蘭花想到張狗剩的嫂子,隻覺得心裏的悲痛難以抑製,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樣的慘烈事情為何發生在如此普通的家庭裏麵。


    正在她想到張狗剩嫂子的時候,李秀紅也苗鐵柱一路小跑著從家裏麵來到這裏,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眼眶裏麵盈滿淚水。


    在小老幺找到他們告訴他們這個消息時,李秀紅還在家裏洗衣服。


    小老幺沒有委婉的表達,直接就說張狗剩出事了,李秀紅以為是張狗剩惹事了,可是小老幺下幾句話直接讓她癱倒在地。


    “你家的小叔子狗剩兒沒了!”小老幺當時喘著粗氣說。


    “什麽?”李秀紅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一遍,“你說什麽?”


    “我說你家狗剩兒沒了,就是狗剩,他剛剛死了,被發狂的瘋牛撞死了!”小老幺大聲的又重複一遍。


    李秀紅不敢相信,她手中的棒槌再也拿不住,歪倒在地,她自己身體本來就不好,聽到這個消息隻覺得有人在背後給了她一錘,讓她眼前一黑,險些昏倒過去。


    她用牙齒咬著自己的嘴唇,可是眼淚還是湧了出來,身體晃了兩晃,就要往地上倒去,小老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這時候王村長正提著一壺酒從石子路上走過來,他聽說張狗剩迴來了,特意把家裏珍藏的好酒拿了出來,準備中午在張狗剩家裏混頓飯吃。


    當他看到李秀紅的異樣時候,趕緊停下跑了過來查看起來,臉上擔心地問道:“秀紅嫂子,你這是怎麽了?”


    李秀紅捂著自己的嘴,一個勁的流淚,小老幺又把剛才講過的話重複了一遍,男人畢竟是男人,遇到突發事件一般來說都會比女人更加冷靜。


    他皺著眉頭也重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我騙你做什麽。”小老幺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說,“我是一路小跑著過來的,你們趕緊過去吧,就在壇子溝下麵那一片比較開闊的地方,你們去了就能看到。抓緊時間,要再遲一些,估計身體都要發硬了。”


    李秀紅慘唿一聲,再也不遲疑,強行咬著牙往出事的地方趕過去,她的身體裏麵沒有一點力量,完全憑借著一股執念支撐著自己往前。


    王村長想要開拖拉機過去,可是出事的地點是在山溝裏麵,過去的土路隻有一段距離能行拖拉機,到時候反而要走更遠的小路。


    他放棄了開拖拉機的想法,跟在李秀紅後麵追去,看著他們兩人小跑著一路往前,小老幺的氣息還沒有順下來,不過既然消息已經帶到,迴去的時候他倒是不用太著急。


    一路上李秀紅跑得跌跌撞撞,好在有經常幹農活的底子,換做是城裏的女人哪裏守得住這個累。


    饒是如此,她還是摔了兩跤,擦破了手掌,膝蓋處的褲子也磨破了,能看到浸出的血跡。


    怕她一直磕碰到自己,王村長一路招唿她慢點,可是李秀紅心中急切的想要看到狗剩兒的現在的模樣,又哪裏慢的下來,王村長越叫她,她就跑得越快。


    王村長隻好緊緊跟著她。


    途中碰到兩人問他們跑這麽急是出了什麽事情,李秀紅理都不理會,平時她可不是這樣。後麵跟著的張狗剩大致解釋了幾句,別人也就能夠理解了。


    兩人奔行了大概十多分鍾,遠遠就能看到壇子溝裏一塊較為平坦的地方聚集了二三十人,都在看熱鬧。


    他們未必有什麽壞心思,好奇,愛看熱鬧是人的一種本性,隻有當災難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候,他們才不會笑著講出來。


    李秀紅還來不及擦汗,她遠遠就望到躺在苗蘭花懷裏的張狗剩,滿身血紅,幾乎就是一個血人。


    她咬緊牙關,不顧腿彎處抽筋般的疼痛,加速往張狗剩的位置衝過去。


    當她近距離看到張狗剩全部紅透的衣服和蒼白的臉頰時,她發出“哇”的一聲大叫,在張狗剩身前跪坐下來,從苗蘭花懷裏抱過他的身體。


    李秀紅撫摸著張狗剩的麵龐,心中的悲痛無法抑製,如潮水一般席卷她的身體,她悲唿道:“狗剩兒啊……我的狗剩兒啊……你是咋了……你迴嫂子話……你迴答我……”


    她埋頭在張狗剩的身體上,放聲大哭。


    周圍的人都看著她,王村長眼裏的淚水也包不住,他想要上前拉住李秀紅,但是看到張狗剩此時的模樣,他還是忍住了。


    木叔過來湊在他耳邊說:“狗剩是被老黃牛頂撞成了這樣,它不知道為何發了狂,想要撞擊蘭花那孩子,狗剩去救蘭花,結果就變成了這樣,我們過來的時候,他就沒有了唿吸,看那一身鮮血應該是被黃牛的犄角頂刺過很多次。”


    王村長掏出煙來點上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煙霧道:“狗剩這孩子就是心善,沒想到到頭來落下個這樣的結果。”滾燙的淚水順著他的臉滑落,他趕緊伸手擦幹淨,用力吸了吸鼻子。


    木叔看到他這模樣,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是個粗人,不適合說那樣的話。


    王村長遞給他一支煙說:“老二,你沒有想過孩子,你不知道把一個孩子養大有多不容易啊,他嫂子哭成那樣,我完全能理解。”


    說完他自己又擦了擦眼角。


    木叔接過煙拿在手裏,沒有點燃,他說:“我是個粗人,年紀比秀紅嫂子大,或許看得比較開一些,事情既然到了這一步,就準備後事吧。”


    想起張狗剩每次見他都和他開玩笑的樣子,木叔的眼睛也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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