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起被單,將整張臉埋入裏頭,不讓自己在公共場所失態。


    然而,在藍侞珺躲在被單下整理情緒的同時,她以為早以離開的人,其實並沒有離開,隻是走進了她看不見的角落罷了。


    鄒子傑來到急診外的外廊上,打了通電話之後,便安靜不語地坐在牆邊的長椅上,怔愣地望著掌心,仿佛剛才抱著的溫度仍在,仍是牽動著他的心緒,久久不無法得到平靜。


    她瘦了,也憔悴了……這幾年過得不好是嗎?因為那個他是嗎?


    “哼!”從鼻子發出冷笑,鄒子傑的表情轉為不屑。


    她雖是低調地嫁給了富商,但前幾年仍有記者拍到他們夫妻倆一同外出的照片,那些照片他都一一看過了,那時的她,臉上盡是幸福的笑容,還一度教商業媒體喻為年度最佳夫妻檔,但這對模範夫妻卻在四年後閃電離婚,雖然與結婚一般低調,仍是躲不過媒體的捕捉,,甚至還查出她得到钜額的贍養費。


    她前夫是“帝索集團”第一大股東,而她則排名第二,雖然這場婚姻隻維持了四年,但四年的時間可以讓她成為一個富豪,也很值得了。


    但,她婚離了,人卻沒有迴來,他等了又等,終究是沒等到她迴來,她完全遺棄了他……這個朋友。


    所以,他不再去注意任何有關她的消息,他放棄了,不再等待,更丟了那隻戒指。


    該死,她迴來做什麽呢?他都放棄了,她為何要迴來?在機場見到她的第一眼時,他好恨,真的好恨她,隻是現在他更恨的是自己,為何不能再延續這股憤怒的恨意,繼續恨她,而不是還……


    早知道當初就不要去及認愛她的事實,就用“好朋友”這三個字去涵蓋一切,今天他就不會坐在這裏懊悔,為什麽要讓他發覺對她的愛?


    鄒子傑緊握雙拳,眸底透著一股自我厭惡,將長久以來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真實情緒釋放出來,不再隻是苦苦壓抑。


    利琦思在接到鄒子傑的電話時,並沒有太大的驚訝,因為那一天在機場裏,不是隻有他看見藍侞珺的身影,她也看見了,隻是沒料想到兩人再次見麵的場合會如此“特別”。


    “子傑,她人呢?”利琦思很快地趕到,遠遠地卻隻見鄒子傑一人獨自坐在長廊的椅子上。


    鄒子傑抬起眼看向利琦思,眼底有著疲憊,無關生理,而是心理的疲憊。


    他站起身,將始終緊握的雙手插入褲袋中,眼神飄向右前方急診室的另一處入口,淡淡地對著利琦思說:“交給你了。”


    語畢,他沒有遲疑地邁開腳步與利琦思錯身而過,頭也不迴地離開了醫院。


    望著那黯然離去的背影,利琦思不難想像他的心情有多麽糟,但裏頭的那個可能也好不到哪兒去,她現在該做的,應該先去關照那好久不見的好友。


    急診室的臨時病床上,利琦思沒見著熟識的麵孔,最後視線停留在以被單將整個人埋住的病床。


    她來到床畔,輕聲地開口喊道:“小藍。”


    唔……這聲音是……


    藍侞珺在被單下抹去淚水,但微微紅腫的眼眶仍是掩不去她哭過的事實。


    “琦思……”她拉下被單,露出臉來。


    當熟悉不過的麵容印入瞳孔時,才剛抹去的淚水,竟像是沒關緊的水龍頭又冒了出來,立刻浸濕了監侞珺的臉龐。


    明明是無聲的哭位,卻教人心疼不已。


    “你終於迴來了。”利琦思的聲音哽咽了。


    她沒打算要哭的,但一見到藍侞珺那明顯憔悴的麵容,又見她哭得令人好不舍,許久不曾現身的淚水竟也在這時出來與她打招唿了。


    “對不起……”藍侞珺的視線教淚水模糊了,她看不清利琦思的身影,但她說出了這幾年一直很想說的話,不論是否會得到原諒,她會一直道歉下去的,不管對象是利琦思也好,是他……也好。


    “你是該道歉,但……你這幾年究竟是怎麽過的?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說著,利琦思沒空理會自己臉上的淚水,反而急著伸手為眼前的淚人兒抹淚。


    老天,她究竟吃了多少苦頭?從前那個隨時都展現堅強的小藍上哪去了?怎麽一迴來,在她眼前的竟是她從沒見過的脆弱模樣?


    等了又,利琦思沒有等到她想要的答案,而她也不再繼續追問。


    唉……她還是不相信小藍是個絕情絕義的人,一聲不響地走了肯定有她的理由,但為什麽呢?什麽事情可以教她放棄所有人非走不可?


    小藍不想說沒關係,但這迴她人都迴來了,沒有理由假裝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然後再任由她再次離開,至少也要弄清楚她當初離開的理由是什麽!


    一個星期過去了,這幾天藍侞珺的心情一直惴惴,鎮日心神全打繞在鄒子傑送她去醫院的那一天。


    他為何會出現呢?明明早已沒住在老家了不是嗎?她派出的人迴報他這幾年都住在市區中的公寓裏,壓根沒迴來過,所以她才會迴來的。


    她……沒想要再與他碰麵的。


    他呢?自從他離開醫院之後,就不曾再出現在她眼前,是不想看見她吧?送她去醫院為的是良心,而非為她。


    她懂的,真的懂的!


    所以,這個星期以來,利琦思幾乎是天天來家裏探望她,因為不好好照顧自己的關係,她把自己的身體搞壞了,弄得明潰瘍,現在不但要按時吃藥,還要細細挑選吃食,不能過分刺激才行。


    利琦思擔心她,總是來看她,而且也很有默契地沒沒她迴來的事情向其他人說,肯定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知道她還沒準備好如何麵對其他人。


    “好好休息,我明天再過來看你。”利琦思走出大門,迴頭朝著藍侞珺說道。


    “嗯!”藍侞珺送利琦思來到屋外,揮著手與她道了再見。


    望著利琦思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她這才轉身打算進屋去,驀地,隔壁一直安靜的大門開啟了,鄒子傑的身影出現在門後,這教她完全不知所措。


    她沒想到他會再出現,更沒料想到是從那屋裏走出來,這究竟是……


    她驚慌躲開的眸光全落在鄒子傑眼底,但他隻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像是看見陌生人般。


    藍侞珺全身僵硬,隻能將臉龐微側,怎麽也無法正眼看向他。然而,眼角餘光中的他,除了第一眼掃過她之外,他的視線中一直沒有她的存在──或許,是不願有她的存在。


    鄒子傑知道她就站在自家大門前,但他就是不願再多看她一眼。


    他隻不過是肚子餓了,正好要出門吃飯,絕對不是聽見她們的聲音才特意出來的,絕對不是。


    “碰!”用力地闔上大門,鄒子傑將所有的怒氣全發泄在無辜的門板上,不論在心底否認幾次,他仍是無法欺騙自己,他確實是因為她才走出這扇大門的。


    突然爆出驚人的聲響,教藍侞珺著實嚇了一大跳,身體下意識地顫抖了下,視線自然飄向他,猝不及防地對上他的目光,隻見那眸底帶著不容忽視的怒氣及寒肅,逼得她不得不黯然地收迴目光,靜靜地退迴屋內。


    鄒子傑那冷若冰霜、視她為陌生人的態度,雖在她的意料之中,卻仍是免不了地傷了她,他就這麽傲狠地自她眼前走過,消失於街道上。


    藍侞珺沒有闔上大門,目光仍是停留在剛經過的街道上。


    “唉!”她發出深長的苦歎,背靠著牆,臉上盡是哀傷。


    他沒有朝著她破口大罵就很好了,她還能奢求什麽呢?迴到像以前那樣好朋友的關係嗎?別傻了!


    “那時……他到底打算跟我說什麽呢?”她喃喃地問著,指尖不自覺地撫上胸口。


    他送了她意義不明的戒指,她仍記得他當時那似是期待的麵容。


    利琦思問過她這幾年過得如何,她笑著迴答說極好,但事實上卻是時時刻刻地聚集傷痛、聚集恐懼,才能擁有繼續戰鬥的勇氣及動力。當然,在能好好喘的時候,她時常會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好比如……


    以前,他再怎麽忙碌,也總是會以電話聯係,了解她的動向;還有,他一直看辰繹宸不順眼,隻因他是曾經對她有追求之意的男人。


    他送她戒指,嘴上說是生日禮物,但好朋友會送對方戒指嗎?


    她不知道,所以常會有著不切實際又荒謬的念頭。但是,即便那時候的他真動了什麽念頭,如今想必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吧?


    她雖是跨越了一陣痛楚,以大局看來結果還是好的,唯一教她失落的就隻有他,她欠了他一句遲來的“對不起”和“謝謝”。


    鄒子傑知道藍侞珺搬迴來了,這也是他之所以搬迴來的原因,但是直到目前為止,他仍是抓不住自己的心,更不知道究竟要如何待她,所以……


    帶著怒氣,鄒子傑隨便找了間餐館填飽肚子後,便又迴到住處。


    一進門,還來不及做其他動作,門鈴卻在此時響起。


    他迴過身,什麽也沒想就打開大門,見著來居然是藍侞珺,臉上的表情瞬間如同嚴冬寒雪,冷得教人打顫。


    他在生氣!


    這個訊息在藍侞珺第一眼接受到他那深邃且不容侵犯的目光時,但深刻地明白,這是他發火前的表現,這一點不論過了多少年都未改變。


    但是,不論他滿腹的怒火要如何朝著她發泄,她都會承接下來的。


    “那天,謝……謝你送我去醫院。”藍侞珺怯懦地開口,聲音不大,但足已傳入鄒子傑耳裏了。


    她不安地絞著手指,強迫自己不得移開視線,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道歉還沒說出口。


    鄒子傑視線鎖著她,教人難以定的眸光中,更多了一份令她心驚的銳利,兩人之間的氛圍低沉得可怕,幾乎要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對、對……”手指絞得死緊,但“對不起”這三個字就是無法順暢地說出口,也心急得都想哭了。


    驀地,手腕被拽住,鄒子傑用力將她拉入大門內,接著雙手平貼在她身後的牆上,將她困在自己與牆麵之間,教她動彈不得。


    緊貼在背上的那麵牆傳來冰冷的溫度,怎麽也比不上他帶給她的戰栗感,現在兩人突然近距離地麵對麵,他眼底那激越蝕人的寒意,打亂了她的思緒,她無法思考,一貶眼淚水就像是了線的珍珠一一落下。


    “對、對不起、我很抱歉……”


    “對不起,你很抱歉?”薄唇輕輕地吐出字句,她的道歉像是啟動他某種情緒的開關,瞬間教他一直佯裝不痛不癢的心激動爆發。


    “泙不起,你很抱歉?對!你很抱歉,你應該要抱歉,該死地抱歉!”鄒子傑高大的身軀忽地又向她逼近,整個人幾乎要貼上她。


    他怒不可遏地向她大吼,吼出這些年他心中的怨懟,吼出這些年他心中的恨,也吼出了他最真實的心聲。


    他激蕩的怒氣以及駭人的表情,令藍侞珺的心像是狠狠地被人敲了個大洞,痛得她幾乎要站不住腳,隻能捂著自己的死胸,讓眼眶內的淚水恣意地淌下。


    望著那張淚濕的小臉,鄒子傑的怒火直衝腦門,她的淚水隻是加深他負麵的情緒罷了,那改變不了什麽,更改變不了她拋下他的事實。


    “哭?你有那資格嗎?哼!”大手毫不憐惜地捏住她的雙頰,薄唇吐出冷峭的言語,吐在她臉上的氣息明明是溫熱的,但她卻打起了冷顫,淚水掉得更兇,纖細的肩膀上下抽 動著,當真是哭得十分傷心難過。


    但那淚水就像是加在火把上的油,教那火焰越燒越旺,暫時沒有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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