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範謝二人與溫巽挑了方向,顏辭二人便隻得往另一個方向。


    沂水鎮之大,鎮內百姓幾乎無一幸免。


    此事發生後,當朝皇帝派人徹查卻是一無所獲,隻道是妖邪作祟,最後卻是不了了之,留下一眾周鎮人心惶惶。


    他們的確是查不出個什麽來的。


    花顏觀察了數人死相,最後都在對方額心勾畫一道符文印下。


    她不知花辭麵對著這些死於自身魂煙之下的人是何心情,但從最開始,便沒看著他流露一分一毫憐憫懊惱神情,隻是神色平靜地幫她將人翻正,再無波無瀾地看著她將符文印上。


    後來她便教他畫起召符,可奈何堂堂邑初皇帝,七歲《觀景台十策》,九歲《安國啟策論》的花辭,居然不會寫!


    花顏側眸看他,驚訝之色濃烈,“我知你弱點了,你學不會寫符!”


    花辭稍稍收迴神思,低眸看向她握著自己的手。


    她的手指白皙中帶著如朝霞般的淡粉,而他的手指白皙得過分,一如魂煙般純白的近乎透明,這樣兩隻手相纏,溫熱與清涼相交,竟也分外令人享受。


    花辭視線落在兩隻手上,語氣便不自覺柔了些,“是你教的不好,再來。”


    花顏果真握著他的手再次慢慢勾畫了一個起召符。


    符文繁雜難懂,無部首偏旁之分,一筆便要到底,中途停頓不得。


    花辭將神思擱在了麵前之事上,第二次便順順暢暢地將起召符寫出。


    花顏停了手中動作,定定看著他道:“所以你適才在走神,在想什麽?”


    花辭神色難辯,似憂似喜似愁,最後卻隻化為一聲無奈歎息,“還是你了解我。”


    花顏收迴視線,不知從何時起,他叫阿姐的頻率開始變少了。


    花顏總覺得,自此一事後,花辭有些令她看不懂,饒是他總說“知我者阿姐也”。


    可分明二人之間,她總覺得……有了溝壑。


    這樣的情況使她既喜且憂,喜的是……她總是在心底想著二人無論如何總歸是姐弟,在一起於倫於理總覺難安。


    倒不是不可盡數拋卻,然而根深蒂固的兩個字已流傳何止萬年。那似乎是自有了人類之後便有了的東西。


    小辭與她不再親近愛慕相交,說來她應該感到欣慰才是,快刀斬亂麻,將這本不容於世的關係徹底斬斷。


    憂的便是……二人中間才隻有了隔閡她便覺心中失落,更遑論一想到斬斷關係,便覺心痛難忍。照他二人如今模樣,若是劃清關係界限,是否連姐弟也不可做亦或者做的生疏?


    兩人一時靜默,皆沉在各自思緒之中,良久後還是花辭先笑道:“阿姐,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等我啊……”


    花顏心中猶泛酸澀,“我會努力跟你在一起的!”


    話音落下,兩人都是一怔。


    花辭幾乎是聽到她所說之後便下意識攥緊了她的手,漂亮的雙眸深處驟起驚慌,“阿姐,不要離開我。我早所過,這倫這理,都算不得什麽。若誰說了那話,你盡讓我背負便是。”


    見花顏不答,他又重重叫了聲阿姐。


    花顏伸出另一隻手捏捏他晶瑩剔透的耳垂,笑道:“唉,阿姐省得,我是你唯一的親人了。”


    花辭笑,白皙俊臉貼上她溫暖手掌蹭了蹭,“所以你不能離開我!無論如何!不管以後如何你都不能離開我。”


    或許那三百年的分別與不知是否還能相見使得他略有些患得患失,凡是有空閑總愛湊在她身側,縱然隻是陪在身側亦好過抬眼無她。


    許是因為帝王的緣故,他的心思總是藏得極深,便是她,有些時候也難以窺見。


    “小辭,你適才所言是何意?”


    “哪個?”明知她所言為何,花辭卻隻是裝作不明白。


    花顏隻得提醒他。


    “那個啊,我雖是三界頭疼的厲害人物,但我自個兒卻知魂煙這玩意兒挺……脆的。”


    “……怎麽個脆法?”


    “比如……動不動就莫名消失融於萬物了,動不動就不見了……”


    “……這是修習必然麽?”


    “是啊。”


    “那你在擔心什麽?”


    “魂煙若無歸宿於執念,是會自然而然融於萬物的。阿姐,就像煙……唿,一吹就沒了。這就跟放風箏一樣,我得把至關重要的線頭綁在你這兒,我才不會被風吹了去……”花辭神色認真,還做了個放風箏的動作。


    “……我聽你胡扯!”花顏沒好氣地推開他。


    “阿姐居然不上當!你好歹可憐可憐我嘛……”


    花顏便滿眼寵溺地伸手去揉他腦袋,“你啊你,下次別說這些話了。你以為阿姐對魂煙一無所知?”


    花辭心裏咯噔一聲,卻是不動聲色道:“哦?阿姐知道些什麽?”


    花顏似笑非笑地盯著他,“據我所知,魂煙一經練就,要麽至善,要麽至惡。很難出現在善惡之間搖擺的。”


    其實這話也是當初她向容絕請教的結果。


    花辭砸吧砸吧,幫著她將屍骨翻麵,在其額上勾畫起召符。


    “阿姐覺得我是哪一種?”他看似漫不經心調笑式的問著,可隻有他自己知曉,唿吸驟然輕緩是為何。


    “你啊……我覺得是至惡!”花顏似是不知自己說了什麽話,將起召符畫下。


    花辭手下一頓,心裏翻起一股股難以言喻的類似於苦楚的,夾雜著一絲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怒意。


    “阿姐怎麽想?”花辭可謂是小心翼翼地問出心中所想。


    花顏卻是不在乎的模樣,隻是將他拉起,習慣性地彎腰將他袍擺處的灰塵拍去。


    花辭拉起她,眼裏是滿滿的執拗,“你怎麽看我?”


    “於我而言是至善,於他們而言便顯然不是了。”


    “那這樣好嗎?”


    “挺好的啊,你不對我好對誰好?”


    花辭忍不住笑,眼裏似一瞬間炸開萬千絢爛煙火,點點流光便那樣輕而易舉地落入了看者眼中。


    兩兩相望,眼中均是流光溢彩,似落入了萬千星辰,映得人麵容生輝。


    “你說的啊,不許反悔!”花辭直直望進她眼裏。


    “真的真的!前提是你得不惹事。”


    “我一向安分守己何時惹事了!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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