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壓住鈴舌之中將要竄出的白煙,轉身猛地揮袖,罡風四起,如青衣的起風四重,一時間衣袍翻飛,獵獵作響,使得周圍眾仙家紛紛倒退數步。


    然而魂煙豈是她這一揮袖便能拂走的?


    那抹純白煙絲自她身體而過,花顏身形一頓,似是受了極大傷害,臉色迅速蒼白,踉蹌著倒退數步,終於無法忍耐,大口大口的鮮血吐出。


    她身形搖搖欲墜,一雙眼卻是緊緊盯著花辭,那雙時常淡然平靜的眼眸中,泛起層層痛楚。難以置信有之,失望有之。


    花辭神色冰冷絲毫未變,似是他此次沒殺了她已是難得的手下留情。


    她唇角血滴如線,染紅衣袍,染紅天霧。


    容絕身形微動,在花顏踉蹌後退時正要扶住,卻有一雙手先他一步,正是淩修!


    衣袖交錯,罡風未散,不知誰袖中的紙張紛紛揚揚著灑下,散入天霧之中。


    然因著罡風之故,天霧已被花顏打去,露出地麵紋路清晰的大理石。


    容絕看著那灑下的紙張,眼中泛起了然,靜靜在她身後止步,臉上卻還是那惰懶閑散的笑容。


    這前因後果,時間掐得可真準。要不是適才到她身側那一刻故意頓了下,怕這一幕就無法上演了。


    這是在考驗他與她的默契麽?容絕不由嘖嘖輕歎。


    眾人刷地看向他。


    容絕卻是道:“花顏啊花顏,虧你白白疼他這五百多年啊。”


    眾仙初始還有些遷怒於花顏,這一刻卻是無比同情。


    猶記得上次掌命仙君失態,是為了花辭被挫骨揚灰一事,此次失態,卻還是為了他。


    他們之間到底怎麽了?


    時間恍若靜止,花顏借著淩修的力道勉強站直了身子,偏開頭去,輕輕拭去嘴角血絲,強忍著輕咳,那血便又從她嘴角逸出。


    她微彎著身子,不斷輕咳,不斷有血絲逸出,她似是慌了,不斷拿廣袖去擦,非但無任何效果,還將袖口浸染成深色。


    她緩緩蹲下身,埋首於膝上,微微抽動的肩膀,細看之下竟瘦弱得使人心尖發酸。


    容絕垂眸看她,明明知道這一切可能並非如親眼所見這樣,但還是忍不住心口略略抽疼。


    那個總是看起來處事果斷,陰謀詭計層出不窮的邑初長公主,那個淡然處世,凡事運籌帷幄,偏寵弟弟,令三界豔羨的掌命仙君,這一刻看起來竟如此脆弱。


    一切不過眨眼之間的事兒,然眾人卻都呆呆著不敢置信。


    連一向疼寵他的姐姐都能毫不手下留情,那他們這條命……還不夠人家玩的吧?


    眾人正心寒間,忽聽得遠處傳來破碎之聲。


    平日極小的聲音,在此刻卻被無限擴大。


    眾仙家看去,居然是君奢!


    君奢本興高采烈地抱著給淩修的生辰賀禮,沒想著到天門時卻看到眾天兵天將死傷慘重,心裏本強壓下的不安越發濃烈起來,當即他便急匆匆往這兒趕。


    卻恰好看見花辭拉著花顏走,而花顏拒絕卻遭花辭毫不客氣打傷的一幕。


    幾乎瞬間,他腦子裏轟地一炸。


    瞞不住了!


    其實植春並不是一次便能修習而成的,越多次其實越好,但被他拒絕了。


    她本想直奔南方去找花辭,但被他強製拉到了天界,為的便是能瞞一時瞞一時。


    沒想到這麽快就……瞞不住了!


    淩修的禮物――萬年琉璃寒盞猛地落地,細碎的殘渣如水般濺開。


    君奢幾乎幾個閃身便到了花顏身側,伸手扶住她雙肩搖了搖,“花顏,花顏?”


    毫無動靜。


    君奢忽覺心口一陣寒涼,強迫地將她腦袋抬起,卻見她雙眼緊閉,麵色慘白毫無顏色,嘴角是尚未幹涸的血跡。


    “花顏,花顏!”君奢捏著她雙臂欲將她扶起,卻沒想到她身子似是無骨,一再往下滑去。


    君奢顧不得其它,將她推給容絕,爾後豁然轉身對著花辭。


    他平日裏嬉笑打鬧,天不怕地不怕,任別人爾虞我詐,他隻管悠哉便好。隻因這天下萬物不絕,便無人能真正傷到他。


    他是靈主,萬靈之首,可如今卻是眼睜睜看著下一任靈主就這麽在他眼前被人打成了這樣!


    這人還是她最愛的花辭!


    此刻他是怒氣洶湧翻滾,一時間竟沒發覺到不對勁之處。


    按理說,無論是命盤也好命鐲也好,在她受到生命危險之時幾乎會不顧後果出來護主。


    就算命盤不行,但已然會植春,已然得萬靈承認的她不可能沒有萬物相護!


    但他此刻壓根想不到這些,隻是怒對花辭。


    “花辭,你瘋了!你連她都打!”


    “她是誰?我為何不打?要不是公子要留著她,她早已死了。”花辭冷嘲,緩緩鬆開緊攥的手指。


    “你!她是你姐姐!你熬著被煉成魂煙的痛苦也要再見的人!你居然……如此待他!阜書給你灌了什麽藥?啊?給你灌了什麽?我倒要看看,他給你灌了什麽!”


    君奢怒聲嗬斥,他眼裏綠意流轉,四周草木盡皆耷拉,瑟瑟發抖。


    他倏而出手,掌心靈笛幻化而出,其上綠意流轉,澄澈而青幽的翠綠。


    花辭身形驟退,揮袖之間一陣輕煙順勢而出。


    君奢靈笛輕揮,一陣綠霧散出,竟然將那眾人聞風而變的魂煙給消散了去。


    “我早說過,天地萬物為靈而生,這世上,便是連冥界的鬼,也有幾分靈氣!若想動我,便是與天下萬物,三界為敵!”


    好一番狂妄霸氣的話。然而眾人這一刻卻是深信不疑。


    誰人都知,天界自大戰之後的這將近一萬年,天帝陛下始終是淩修從未變過,冥界容絕亦是穩坐萬年,可以說與淩修是平起平坐的人物。


    而魔君在這一萬年裏卻是換了數十人,最後在一千多年前才定下君奢,他是迄今為止來,數十人裏坐的最久的一位。


    瞧見花辭嘴角泛起冷笑,君奢收勢而站,“不信你試試?你曾依花顏的話不拿魂魄修習,而是取我一片又一片草木之靈,因為她我不與你計較。你若覺得自己含了靈氣的魂煙能夠厲害到打敗他們的靈主,你便大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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