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交換過眼神,心下當即明了對方意思。


    衝洗幹淨,三雙眼直直盯著骨鼎,片刻後,互相對視幾眼,還是容絕先說話,“被掉包了。”


    範謝二人刷地盯著容絕,震驚道:“不會吧?”


    容絕眯眼,薄唇淺淺勾起,“怎麽不會呢。你二人入十八都跟進自個兒無常殿一般隨意,別人怎就進不得?”


    兩人自覺理虧,乖乖地垂頭做檢討。


    容絕長長指尖從銅鼎表麵滑過,留下一道淺綠色刮痕。


    將指尖擱眼下細細看過,容絕笑了,“是銅粉。”


    範謝二人不明所以,“骨鼎有什麽不同麽?”


    “都道這骨鼎是第十九地獄,但無人熬過十八,是以這骨鼎多多少少也沒用。模仿得倒挺像。”容絕拍拍大鼎,衷心讚歎。


    “魂香煉製,便是將死去之人魂骨與魂魄投進裏頭,煉個九九,便會成為魂香,與無常殿煉製的相差不大。既如此,為何還大費周章地拿骨鼎呢?”


    “八爺懷疑是骨鼎被人惦記了?”


    “正是。”


    “那你可不知,這真火焚燒九九之日到底是何種酷刑,能熬過的啊,沒有。且典籍記載,骨鼎焚燒比尋常銅鼎來得更兇猛。這誰能熬的過?”


    “那若是有呢?”


    “若真有,那就十分可怕了。”


    “……”


    範謝二人對視一眼,謝必安道:“那得繼續查去。骨鼎被誰調了包。又拿到哪兒去了。”


    “此人身份地位在冥界也不一般,能進十八的也就那幾位,你二人逐個去問問吧。便說是我的意思。”


    “謝冥君。”


    容絕揮揮手,二人自離開。


    獨留他一人還在繞著大鼎琢磨。


    “黑雲可找著了?”


    “南陰鎮有過蹤跡。動用了上古結界,冥君……那結界……像極了天界的手法。”


    “像極?何時在我這也有了棱模兩可的迴答?”


    “屬下知罪,這便去查!”


    “罷了,我親自去。”


    “啊?”


    “七爺那兒,你去盯著點。懂?”


    “懂!對了,黑雲結界困的,是魔君。”


    “嗯?”


    “我見著魔君大搖大擺從裏頭出來來著。”


    “他倒是悠哉。”


    “……”其實爺你比他更悠哉。


    容絕揮手,將人遣退,繼續盯著大鼎端詳。


    這手法,這工藝,這釉色,這形狀,嘖,怎麽這麽眼熟呢?


    容絕悠悠笑歎,“老君倒是會玩啊,玩到我十八來了。”


    不知想起什麽,他漂亮的鳳眼微眯,冷冷寒意浮現。


    “娃兒。”他嗓音輕幽,似是召喚。


    有稚嫩笑聲遠遠傳來,不過片刻,便到了身側。


    “爹地!”來者歡快的嗓音脆生生地在身側響起。


    容絕伸手撫了撫他發頂,將他歪歪扭扭的胳膊掰正了,這才滿意地拍拍他衣衫。


    “爹地,腦袋歪了!嘿嘿嘿。”娃娃調皮地將脖頸一轉,便將後腦勺轉向了他,爾後又笑著轉迴。


    他雙眼極大,瞳孔裏有幽深的青灰,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水,自裏向外泛著濃濃陰氣。


    他臉頰光滑細膩,卻也難掩其下透出的青紫。


    “娃兒,該辦事了。”容絕伸手,拉著他往外走去。


    “好呀。”娃娃歡歡喜喜地答應,一蹦一跳地跟著他。


    容絕悠悠然去了閻王殿,在老閻王忐忑不安的目光下徑直翻起了生死簿子。


    娃娃偏著腦袋,滿臉天真的模樣,那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老閻王心下惶惶然,最近容絕四處走得很是頻繁,這引起了老閻王的警惕。


    單單說這閻王殿,容絕最近已是來過四五次,次次都在殿內停留一柱香之久,有時跟他嘮嘮嗑,而有時卻獨自一人看過殿內每個角落。


    每次都是獨來獨往,今日是第一次帶了其它人過來。


    然而就是這個看起來小小的娃兒,卻擺明了今日次的不一般。


    那是容絕親自煉製的小鬼,喚做陰倌。


    老閻王小心翼翼地抬眼,頓時大駭地倒退數步。


    那娃兒正陰狠狠地盯著他,笑得詭異且陰寒,直讓人毛骨悚然。


    聽聞動靜,容絕這才終於抬了眼,“怎了?不滿意?”


    老閻王瘋狂地搖頭,一顆心險些蹦出來,連連揮手否認道:“沒有沒有。”


    娃兒蹦蹦跳跳地來到他身側,圍著他打轉,努力做出一副天真無邪的孩子模樣,然渾身都透著令人後背發涼的陰氣。


    聽聞陰倌,是由無數孩童……拚成的。


    “邑初皇帝花辭的名兒,可還劃得去?”


    “劃……劃不去。”老閻王抖索著道。


    “劃不去啊,那你可知錯在何處?”容絕將簿子緩緩合上。


    老閻王惶惶搖頭,“冥君,我真不知。”


    “那你可知自己犯了何罪?”


    “知……知道。”


    “既如此,那還不細細交代。娃兒。”


    “爹地。”陰倌脆生生地應聲,將自個兒腿腳掰了掰,轉身看向老閻王。


    這可夠嚇人的,老閻王後退數步,急聲道:“是,是黑雲!五百年前,黑雲找到我,教我莫要將邑初皇帝無法勾名的事兒告知冥君,說冥君近日心情不甚明朗,不要去打擾。”


    “過了段日子,本打算告知,然而黑雲卻,卻再次讓我莫說,還威脅,要我魂飛魄散不得為人。後來黑雲不知所蹤,我自知犯了錯,心下惶恐,不敢報與冥君知曉。”


    容絕向陰倌招招手,“你這理由……少了點什麽。”


    “我知這事兒事關重大,可正因如此,每每鼓起勇氣卻還是臨陣退卻。冥君,是,是我一時糊塗,才,才釀成此錯。”


    “娃兒,你說閻王爺爺這迴答,可信不可信?”


    陰倌“刷”地扭轉了腦袋,將後腦勺對準了容絕,看著老閻王呲牙笑起。


    “爹地,閻王爺爺配不上十八!”言畢,他腦袋突而脫離脖頸,竟張嘴向閻王咬去。


    “啊……冥君冥君,屬下知錯屬下知錯。是黑雲給了我好處,我故意隱瞞不報的。還有十八下的骨鼎,是……被黑雲拿了去,拿了去。後又換了,換了老君的真鼎。”


    老閻王猛地癱坐在地,一股腦將事兒都說了,麵對陰倌青灰的尖牙連連後退。


    “娃兒……”


    陰倌止了動作,腦袋複又迴到了脖頸之上。


    “爹地,腦袋歪了。”


    容絕輕笑著給他將腦袋掰正,輕輕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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