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冷嗬。


    再問:“元家富裕之根本在於沂老爺砸過錢是麽?”


    沂老爺答,“是。”


    沂南呆呆搖頭,“是。”


    “為什麽自小定下元家?”


    沂老爺規規矩矩答:“約定。將元顏買下,我給他富貴。”


    沂南又說不知道。


    花顏:“為什麽非要定元顏?”


    沂老爺還是那句話,估摸著並未理解她這一問的意思。


    花顏皺眉,“元顏失蹤是你二人誰做的?”


    沂老爺答:“我做的。”


    沂南答:“我做的。”


    花顏伸手揉揉太陽穴,眼前有些許重影,“人是誰殺的?”


    “我!”


    “爹!”


    “適才見著元顏了,覺得她真的死了麽?”


    “死了!”


    “死了!”


    花顏撐著腦袋,隻覺眼前晃動得厲害。耐著力氣再問了個問題,“埋在哪兒?”


    “京城王陵。”


    “城外蕉嶺。”


    花顏皺眉,王陵,蕉嶺?


    不是應該扔在亂葬崗那些地方麽?


    京城王陵那可是王爺們死去之後埋葬之地啊。


    為何又在蕉嶺?


    父子倆的迴答為何不一樣?


    眼前重影越來越多,天旋亂轉。花顏唿吸急促。


    仙力不夠,控魂瞬間崩塌。


    花顏顫顫巍巍地站起身,眼前路變成了無數條。


    恍恍惚惚之間,視線的盡頭,一人青衣翩然,執手於身前,緩緩向她走來,嘴角勾起溫雅的笑意,淡淡喚她,“花顏……”


    是阜書!


    她跌跌撞撞地向阜書跑去,中途跌倒,又手腳並用地爬起。


    阜書的身影越來越近,到得近前,花顏抬掌,幾乎灌注全力朝他打去。


    銀光乍然刺眼。


    掌心堪堪碰觸之時,阜書的身影驟然消失,眼前是小院的柵欄,青石板鋪就於紫竹之中。


    夜色沉沉,竹葉簌簌。


    是幻覺麽?


    眼前倏然一黑,花顏軟軟倒地,沒了動靜。


    沂家父子倆迴神之時,一看對麵竟然沒了人,轉身看去,竟見仆人不知何時已散了個幹淨,就連花顏也不知去向。


    明明前一刻還要問他倆事情的,怎麽下一刻便不見了人影?


    沂老爺看了看竹屋外黑沉沉的夜色,隻覺竹林簌簌作響,格外瘮人。


    院裏亭中那一盞孤燈,將木香藤條的影子拉得分外長,朦朦朧朧迷迷糊糊之間,似乎瞧見一人躺倒在院外。


    沂家父子二人咽了口唾沫,對視一眼,取了旁邊一盞燈籠,往那團人影走去。


    沂老爺將燈籠往前聳了聳,驚聲道:“是她!”


    沂南聞言放了心,伸手去將花顏翻了個麵。


    沂老爺子把燈盞往花顏臉上一照,見人眉頭緊鎖,雙眼緊閉。向沂南使了個眼色。


    當即會意,蹲下身搖了搖花顏,“姑娘,姑娘醒醒。”


    連著喚了好幾聲,也不見有所動靜。


    沂老爺子鎮定下來,“探她鼻息。”


    沂南伸出一指擱在花顏鼻下,沂老爺子眯著眼睛道:“如何?”


    “沒反應。”


    “沒鼻息了?”


    “沒……又好像有。”


    沂老爺親自俯身試了試,“管她有沒有,先抬進去。”


    兩人合力,將花顏抬進了竹屋。


    沂老爺去了二樓,不一會兒拿下個小瓶子來,又倒了杯茶,將裏頭的粉末混了混,爾後捏著花顏下巴,將那盞茶往她嘴裏灌。


    “爹,你做什麽?”沂南適時製止,目光極為驚懼。


    “她是外地人,不會有誰追究的。解決掉是一了百了,若是讓她再追究下去!你要你二弟在朝中如何立足?”沂老爺捏著茶盞的手指分外用力,神色也顯出幾分陰狠。


    “若讓皇帝知曉,沂家還能有今日?”沂老爺手下用力,欲將茶水狠狠灌下。


    “爹,你在說什麽?這跟二弟有何關係?”沂南滿心疑惑,更是伸手去打他手中茶盞。


    兩相爭執下,沂老爺手上力道哪是他這個連重活都沒幹過的少公子能比的,當下被沂老爺撞了出去,那茶水灑了一半,灌了一半。


    沂老爺自知說漏了話,生硬地打斷他的追問,指了指一動不動的花顏,“埋在蕉嶺去。”


    沂南拂袖,怒氣隱現,“阿爹,你與我說清楚,跟二弟有何關係?元顏死了跟二弟有何關係?當初你將元顏殺害,還想著瞞我,被我察覺之後,便又說她朝三暮四,枉為人妻。那日是我始料不及,今日你又將這姑娘殺害,你做何想?你為什麽?”


    沂南覺得失望,對沂老爺的失望。


    他疾步上前提了茶壺,狠狠推開正搬弄花顏的沂老爺,將茶壺對準了花顏,捏著她嘴,一股腦兒欲將茶水灌入。


    沂老爺猛地搶了茶壺,反手便是一巴掌打在沂南臉上,狠狠痛斥,“廢物!若你有點能耐,還需你二弟步步為營麽?讓你做官,定不得哪日鬥不過人家,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讓你就待在家裏打理生意,你又處處做不得好。朝中恍不得神,還要操心家裏?你要累死你二弟是否?”


    沂南垂首,袖中兩手漸漸攥緊。卻是不做反駁。


    “若你二弟先出世,我哪能留你!”沂老爺子氣怒非常,語氣更是戳人。


    沂南聽罷冷笑一聲,道:“我隻問你,這件事情跟二弟有什麽關係!為何會影響到他!”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來人,來人……”沂老爺咬牙,大聲喝著下人。然不知為何,平時隨叫隨到的下人,此刻卻是怎麽叫都不應。


    沂南眼裏盛了漠然,自嘲笑笑,搖了搖頭道:“沂北出生的時候,我逃了學堂迴家,問你,你說二弟尚一出生便夭折了。後來母親也如你這般說漏嘴了我才知曉。我是沂家人,無論何事,卻要我不斷追問,不斷追問,你們才說與我聽。”


    “少時如此,勉強一句年幼搪塞。待我所謂掌家,貨物送去哪兒都要你心腹來做,我連連追問,他們直道我去找老爺。掌家是麽,連賬本都不讓我看一眼的?”


    “還有成婚,哪個女子進了沂家那不是成了木偶人?我護不了我在意的人,那我便不讓自己去在意誰,你讓娶誰我便娶,娶誰我就待誰好。”


    “元顏那句話說得好,他說沂老爺怎麽配有我這樣的兒子!若我那日不心軟放了她出門去,你又怎會有機會對她下手,你告訴我是何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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