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走水了,來人啊出人命了……”


    “咳咳咳,皇陵走水,快上報皇上――”


    京城之內,皇陵一角,濃煙正從這兒散出,來勢洶洶。


    京城百姓紛紛從睡夢中驚醒,掌燈開門,睡眼惺忪地隨著人們往起火之處湧去。


    一霎之間,有濃煙滾滾,大火喧囂,亦有燈火輝煌,人聲如潮。


    ――


    天命鐲第三次掙脫她的手腕砸落在地,清脆的銀鈴聲拉迴思緒。


    有伺候的丫頭彎腰去撿,花顏卻是先之一步彎腰將之撿起,再次套入手腕。


    “長公主殿下……”


    “天帝是否喚了我?”花顏嗓音平靜無波,指腹輕撫著光滑的鐲麵。


    “天帝……未曾……”丫頭緊了緊手指,稍稍退後了些。


    花顏緩緩站起,彈了彈衣袖,執手從她身旁走過。


    “長公主殿下,天帝陛下未曾……”她話音未落,便不見了花顏身影。


    丫頭猛地跺腳,提了裙子朝天宮跑去。


    她一手托著天命盤,一手點著宮杖往天宮而去。


    所過之處,皆有人向她點頭示好,然她目不斜視,直直到了天宮大殿前。


    朝儀未曾結束,她抬腳邁上台階,卻被無形的結界擋住。


    花顏抬眼,透過閃著仙力的結界與他四目相對。


    天帝隻一眼便收迴了視線。


    花顏心念一轉間,宮杖恢複了原有的模樣,是一根簪子。


    她斜斜別在發間。


    指尖觸碰結界,有銀光自指尖而出,將結界撕裂開來。


    花顏抬腳進入。


    進入裏麵,便能一瞬間聽得他們所議之事。


    “大火燒至天際,所過之處萬物皆焚,生靈塗炭亦不為過,若未派人前去降雨,此一劫,將毀之殆盡。”須發皆白之人乃天帝之師,在九重天闕享有至高之地位,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亦不為過。


    “皇陵所在之處,自有皇室庇佑,那天子不管,你卻管它做甚?”此乃天師好友,也隻有他能如此隨意與之說話。


    花顏腳步微不可見地停滯一會兒,問道,“皇陵?何方?”


    大殿後驟然響起這麽一道聲音,眾位仙家轉頭看去,聯想到這皇陵與之關係,識趣地閉嘴。


    天帝皺眉。


    花顏低頭,右手食指在天命盤之上的一根銀針上撥動,銀光流轉間,花顏似乎知曉了什麽,抬頭直視天帝,眼神透了些許犀利,連一向平靜的語氣也微微顫抖著,“這就是你不讓我參議的原因麽?”


    “花顏……吾之意,你當知曉!五百年過去了,你還如此……”


    “那是我弟,不是你弟!五百年前,有人將之完好葬入皇陵,設陣困住魂魄勿讓轉世,是對他在世所做之事的所謂懲戒,我忍了,三百年前,有人將之碎屍萬段,拆骨剖肉,蕩其七魄,你讓我忍了,五百年後,此時,有人欲將之挫骨揚灰,焚盡三魂,再無還生的可能,還要忍麽?”


    花顏字字珠璣,句句斬釘截鐵,前世掌權多年的犀利在此刻終是破了飛升後一貫的溫雅。


    她心口起伏,顯然氣的不輕。天命盤受她心緒影響,不安地顫動起來。


    眾位仙家吸氣,果然花顏還是那個花顏,長公主還是那個長公主!一點都沒變,亦或者說,這五百年裏,隻有在麵對她弟弟的事情時才有這樣的情緒起伏。


    花顏猛地握住天命盤,止住了它的顫動,轉身快步離去。


    “花顏!”天帝淩修倏而站起,揮袖間,一股強大的吸力自花顏背後傳來。


    她手上快速捏決,步伐不停,身後卻留下一個透明的身影。


    天帝見狀,措手不及,趕緊將力道轉向旁邊。


    可憐了旁邊站著的諸位仙人們,紛紛被這氣浪打倒在地,連聲哀歎。


    天帝氣得發笑,真是好,敢分出一魄來承。


    花顏再次捏決,那一魄化為一縷銀光,倏而自她眉心潛入。


    ――


    熊熊大火自皇陵而起,火光衝天,恍如白晝。草木皆為灰燼,夾雜著大火轉騰而上,飄飄灑灑著落入皇城。


    草木成灰,飄至皇城鑾殿之人身上,正沾了黃袍,附其上,夜風卷起衣角翻卷,唯其不落。


    有伺候之人以手輕撚,摘落又附上,皺眉,略有憂愁。


    “撚它作何。這數朝更迭,亦終為灰燼罷。不如何。”朗聲笑罷,拂袖而去。


    皇城盡頭,火勢洶洶,燃燒著物件劈啪作響。


    這一場大火,來得兇猛,救火的眾人奔至皇陵時,頓時炙熱的火浪撲麵而來,使人心生膽怯,再不敢向前一步。


    再多的水也無濟於事,眾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大火洶湧翻滾。


    “皇陵走水,緣何皇城之內未曾反應?”


    “起火之處乃數朝之前陵墓,未曾反應也當正常。”


    “火勢如此之大,未免牽強。”


    對方便不再說話,似乎歎息著,搖搖頭進屋去了。


    大火映照著房簷下的人臉色忽明忽暗,視線盡頭皆是那一片大火。


    “唉,悲也悲也,妒能之人世世皆有,終付之一炬啊。”有老者拄著杖,一如前者,感歎著進屋去了。


    管它火勢如何之大,這一場天災也好人禍也罷,明日天曉,依舊如夢一場。


    有人站得離皇陵最近,袈裟加身,胡須皆白,他雙手合十,閉眼輕喃,“長公主,願你在天有靈,能曉這一方之事。”


    火浪翻滾著打在身上,火舌幾乎將之整個人卷入其中,待得退散而去時,他依舊完好如初,雙手合十,巋然不動。


    有白煙繞其周身,片刻後倏然離去。


    ――


    沒有天帝法喻,不得擅自下界。


    花顏自天界打將下來,傷了至少百餘天兵天將。


    時隔五百年,她再次站在了曾經的皇陵。


    在熊熊大火之前,她麵不改色地踏入裏麵。


    皇陵的建造格局她比誰都清楚,當初還是她親自督建的。


    建造完成後第一個埋的卻是他們姐弟二人,何嚐可笑不是麽?


    甫一踏入,她周身便有銀光流轉,將炙熱阻擋在外,雖是如此,花顏額角還是漸漸有了汗珠。


    這樣普通的火,燒得是皮肉,天界的真火,燒的是魂魄。


    然而以這樣的大火對付小辭殘缺不全的僅剩的三魂,已經完全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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