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平地一聲驚雷,屋裏人齊刷刷地看著似兒,神色各異但都藏著震驚。


    衝動過後,北帝恢複了以往的犀利,端坐在主位,居高臨下審視般的眼神從似兒身上劃過。


    “你是長公主身邊的小丫鬟?朕記得,你做事挺馬虎,但不該不知道,欺君是大罪。”


    北帝尚記得似兒,當初她打碎了北芷秋的禮物,他是鐵了心要替北芷秋立威的,隻是後來步雲裳的一番勸說才讓他改變了主意放她出宮,想不到今日她還能做出這樣的舉動。


    不感到奇怪是不可能的。


    “奴婢知道。但奴婢所說句句屬實,倘若有半分假話,奴婢甘願接受任何處罰。”似兒又磕了個頭,目光堅定如初。


    不知道為什麽,北芷秋總覺得今日的似兒出奇的冷靜,冷靜得不像衝動所致,倒像是深思熟慮過一樣。


    看到龍椅上的人沒有發話,似兒抬頭,一字一句,薄薄的唇張張合合。


    “當初席戈王子出逃後,長公主命令奴婢前去追趕,奴婢追到後發現劫走席戈的是二公主,他們情急之下打暈了奴婢,後來二公主和席戈王子一直將奴婢困在身邊。”


    “是這樣嗎?”北帝將目光放到北芷秋身上,求證似兒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今天的似兒太奇怪了,北芷秋心下奇怪,麵上也隻能實話實說,“是,兒臣是曾派似兒追趕席戈,似兒也確實與搖搖一起迴來的。”


    “嗯。”北帝將信將疑地點點頭,又將目光落迴地上跪著的似兒,“好,你接著說。挑重點講。”


    “是。”


    似兒低頭領命,“我們曾經到過一個叫做風雪山的地方,席戈王子在遊玩中不小心跌入山下寒潭,奴婢與二公主前去尋找,奴婢找到席戈王子的時候,他已經不省人事。”


    故事講到這裏,北芷秋忽然想起來似兒剛迴來時,脖子上有一小塊淤青,當初她還以為是似兒打架所致,到不曾想往深處想過。


    果然,似兒頓了頓,繼續說道,“奴婢將席戈王子帶迴附近的山洞,席戈王子身上很是冰涼,情急之下,奴婢……奴婢與席戈王子有了夫妻之實。”


    似兒說完,整個人不自覺地低下了頭,臉上的肌膚立馬蓋上一層薄薄的紅暈。


    縱是猜到了大概,北芷秋還是一怔,隨後心裏莫名地發慌,為什麽發慌,她不知道。


    北帝坐在黑漆雕花椅上,曆經世事風浪的臉上看不出有何想法,似兒隻覺得唿吸都不敢大聲了。


    半響之後,北帝突然開口,“你可是當真想要嫁給席戈?”


    聽到這話,似兒麵上一喜,正要迴答,北芷秋卻搶先一步說道:


    “父皇,不管似兒這丫頭怎麽想的,但是和親之事可大可小,倘若以似兒代替,怕會生出不必要的事端,屆時會更加麻煩,倒不如想辦法將這樁親事稍稍推遲,您派出信件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倘若席戈要娶似兒,屆時您再賜婚,您看可好?”


    似兒對席戈心生了愛慕之情,聞言不免有些黯然。


    “說得有道理。”北帝思量一會兒,點了點頭,“那你先將你這丫頭帶迴去,延緩和親之事朕自會想辦法,屆時席戈若是當真要娶這丫頭,再做打算也不遲。”


    北帝心裏也盼著席戈能娶了似兒,如今北明搖死活不嫁,按照北明搖的性子,再次自殺都是有可能的,但和親之事他已經答應,退了又有傷國體。


    如今看來,讓席戈娶了似兒最好的方法。


    “不。”似兒急忙開口,“皇上,奴婢鬥膽一問,是否席戈王子在和親書信中隨有一塊玉佩?”


    聞言,北帝擰眉,越發覺得事情不簡單,威嚴的雙眼朝她一掃,神色冷淡,“你是如何得知?”


    岩蒙部落確實隨行了一塊玉佩,但無隻言片語,他起初覺得那是信物,現在看來,或許是他猜錯了。


    “那是奴婢的隨身之物。”似兒篤定地看著北帝,“奴婢再鬥膽一次,敢問玉佩是否長這樣?”


    說罷,似兒從袖子裏拿出一卷白紙,低頭雙手奉上。


    北帝狐疑地接過來,待卷幅舒盡的時候,眉宇間盡是難以置信。


    那隨行的玉佩,和畫上的玉佩一模一樣!


    “皇上,那這就說明席戈心心念念的是玉佩的主人。奴婢懇請皇上成全,讓奴婢替二公主和親。”


    似兒磕在地上,額頭抵著冰冷的金磚,久久未動。


    北芷秋心下一急,說話難免有些慌張,“父皇,請您三思。”


    “皇上,二公主性子烈,倘若皇上您執意讓二公主和親,二公主不會答應的。”像是怕北帝讚同北芷秋的說法一般,似兒急忙開口。


    她說到北帝的痛楚了,北明搖確實是個烈性子,但和親之事已經定下來,他再反悔也說不過去。


    那一點點的動容被似兒瞧見,“皇上,奴婢有一計,既可讓似兒代替二公主,又可免了他日事發秋明遭受牽連。”


    這話一出,在場的目光都變了變,就連在權謀間平衡了多年的北帝,都不免多看了她兩眼。


    “正好,二公主今日受傷了。他日若是岩蒙部洛發現端倪,奴婢便一口咬定是奴婢愛慕席戈王子,所以傷了二公主取而代之,屆時岩蒙再怎麽不滿,都不會遷怒秋明。“


    “不妥。”聽了好久的步雲裳突然開口,聲音依舊很溫柔,“我們無法保證你的忠誠。已經答應的和親要想退了是個難事,但也比你出的這個主意好。”


    “皇後娘娘,倘若奴婢真的遭遇不測,身份暴露,隻需要二公主出來作證,證明確實是奴婢心生歹念取而代之,不管岩蒙如何處置奴婢,都不會將怒氣宣泄到秋明,甚至,可以借機譴責岩蒙的大使保護公主不力。”


    北芷秋陡然從座椅上站起來,憤憤然盯著似兒,全然沒有以往的縱容,“荒唐!我秋明泱泱大國,莫非需要你這小小的丫頭來做決定,來人呐,將這妖言惑眾的賤婢拉下去,杖責二十!”


    身為嫡長公主,氣勢這種東西仿佛與生俱來,北芷秋發怒,就連一旁端莊坐著的太後都有些虛慌。


    可莫名地,似兒不覺得害怕,反而覺得很安心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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