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一夜無眠,北芷秋頂著兩隻熊貓眼出現在步雲裳麵前的時候,步雲裳差點眼珠子都驚得掉出來了。


    步雲裳坐在北芷秋的寢宮裏,看著對麵迷迷糊糊走過來的倩影。


    知道少不了一頓責罰,北芷秋還是在步雲裳一動不動的注視下,顫顫巍巍地向她走去。


    “終於醒啦,昨晚幹什麽了你,怎麽如此疲憊?”北芷秋走近後,步雲裳板著臉,語氣略帶責備,眼神卻滿是心疼。


    北芷秋揉了揉迷糊的雙眼,睡眼朦朧,無精打采地往步雲裳身上一靠,像沒長骨頭似的癱在她懷裏。


    看著又要睡去的女兒,步雲裳無奈地輕輕拍著北芷秋的背。


    “小芷。“


    “嗯?”


    步雲裳停止輕拍,保不齊一會兒這丫頭又睡著了。


    “再過半月,太後就要迴宮了,按照慣例,咱們去添幾件衣飾,到時候給太後接風洗塵。”


    太後迴宮是要辦宴會的,曆年如此。


    北芷秋把頭往步雲裳懷裏拱了拱,始終不肯睜開眼睛,“皇祖母去避暑山莊,往年都是入秋了才迴來的,怎麽今年這麽快,莫不是想小芷了。”


    北芷秋嘴角勾起一個笑容。


    “你這孩子,怎麽拿你皇祖母打趣。”步雲裳說著戳了下北芷秋的腦袋。


    北芷秋嘟囔地從步雲裳懷裏爬起來,滿是委屈,蒲扇似的睫毛展開,一雙小鹿般的眼睛還帶著些殷紅。


    隨後北芷秋扯出大大的笑臉,“那還不是母後慣的。”


    看著眼前笑得近似諂媚的臉,步雲裳搖了搖頭,佯裝著深歎了一口氣。


    北芷秋有沒有被慣壞她還是了解的。


    “是是是,都是母後不好,慣壞你了。那小芷要不要隨母後去選點綢緞,今年可是進貢的雪絨緞。”


    為表示對太後的孝敬,給太後接風的服飾都是自己親自去尚工局挑,皇帝也不例外。


    “真的?”北芷秋興奮至極。


    雪絨緞是布中極品,她最喜歡的布料就是雪絨緞。


    瞬間睡意全無,精神自然也好了不少,“母後,您稍等兒臣一會兒,兒臣馬上梳洗。”


    北芷秋起身,興奮不已,吩咐丫鬟為她打扮。


    少女神采飛揚,發絲如瀑,肌膚在黑發的襯托下越發白嫩,明眸皓齒。


    北後望著北芷秋,漸漸恍惚,好似故人歸來,而後輕歎,身為嫡女,不輸樣貌,不輸才情,卻偏偏得不到想要的人。


    想到這裏,北後的心就隱隱作痛,偏偏,還不能告訴她。


    也罷,讓她再開心幾天也好,這一關,她終究是要過的。


    迎接太後,典禮弄大浩大,眾人不僅要加購新衣,連配飾也要全新的。


    尚工局的上上下下的人來來迴迴地忙碌,北芷秋也忙不停,各種顏色的雪絨緞,她拿在麵前比了又比,始終選不出最合適的。


    “公主,您穿哪種顏色都好看。”李尚工一臉慈祥,這句話感覺像諂媚之語,但在她嘴裏說出來卻沒有半分巴結北芷秋之意。


    “可是……“北芷秋說不出口。


    她想選最美的雪絨緞做衣裳。


    北後輕笑了一聲,接過李尚工手裏的布料為北芷秋挑選起來,“用不著可是,小芷要是喜歡,那就慢慢選,這姑娘大了呀,就開始愛美了。”


    李尚工彎腰行禮,“是,奴婢多嘴了。”


    “李尚工多慮了,母後沒有怪罪您的意思。”


    北芷秋挺喜歡李尚工,小時候,北芷秋嚴重自閉,李尚工還悄悄做各種小玩偶來逗她開心,曾經好長一段時間,北芷秋雖表麵不搭理她,心裏還是盼著她來看看她。


    “對了母後,都快晌午了,怎麽不見搖搖和幾個皇兄來?”北芷秋注意好久了,尚工局裏人來人往,都是在為她一個人忙碌。


    按以往的規矩,同輩的,無論尊卑,都是同一天挑選。


    步雲裳拿著布料的手頓了頓,而後溫婉地笑了笑,“規矩總是會變的,小芷是嫡女,自然要有所不同。”又拿起一對耳墜子在北芷秋耳朵上比劃,滿意地點了點頭。


    北芷秋是先北後唯一的孩子,步雲裳膝下無一男半女,北芷秋便是這秋明國唯一的嫡女。


    北芷秋不可思議地望著步雲裳,“母後,你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生母過世以後,步雲裳封後,北芷秋便由步雲裳撫養,步雲裳將她視若己出。


    步雲裳溫婉大方、知書達理,從沒有在北芷秋麵前提過嫡女為尊這種話。


    “母後,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為何隻有我一個人來,您為何要瞞著兒臣?”


    見北芷秋急了,步雲裳心知她不會就此罷休,北芷秋的性子,她是知道的。


    屏退了不相幹的人,屋子裏瞬間空蕩蕩的,步雲裳輕輕提起羅裙,坐在屋子的主位上,姿態一派優雅。


    北芷秋擔憂地跟在步雲裳身後,細眉微蹙,她總覺得,步雲裳最近心事重重。


    可究竟何事,能讓一向從容處事的秋明國皇後生出慌亂。


    “母後,我知道您疼愛兒臣,可兒臣已經長大了,母後有何煩心事大可讓兒臣為您分憂。”


    步雲裳欣慰地看著她,端起桌案上的茶細細品了起來,良久,視線重新迴到北芷秋身上,“小芷,茶有三六九等,人,自然也要分高低貴賤。”


    高低貴賤?


    這話竟然是步雲裳對北芷秋說的。


    “既然要分高低貴賤,母後又為何教導兒臣:眾生平等,不可仗勢欺人,不能為所欲為。”


    步雲裳嗤笑,“小芷一向聰慧,又為何不懂。教你從善,教你體惜下人,本就是將你置於高處,要你站在尊位,憐憫世間眾人。”


    北芷秋啞然,她就是不信步雲裳的說辭,這麽多年,步雲裳的為人她最清楚不過。


    “好,既然母後這樣說,這衣裳兒臣便不要了,反正兒臣是嫡女,太子未立,兒臣便是一人之下,皇祖母的接風宴兒臣也不去了。”北芷秋雙眼含淚,聲音比剛才高了不少。


    步雲裳趕緊捂住了她的嘴,生怕被人聽了去,“你這丫頭怎可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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